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余曙之这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人堆里，小小的一间办公室站满了人。

        “这次集训国家非常重视，如果在竞赛中进入前20名，不仅能够加入国家队，还能保送到国华大学数学系，对你们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站在众人面前的男老师说道：“我们省的名额有15个，分配到学校只有4个，只不过我们学校有3个同学是参加过省级竞赛的，他们已经在集训名单上了，所以只剩下一个名额。”

        他说完之后就停了下来，看向围着自己办公桌的一群人。

        余曙之看了一圈，大概数了数，差不多有10个人左右，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应该是某个学校的学生。

        同学们彼此看了一眼，又一齐转向男老师，等他说话。

        男老师这才接着说道：“学校这边讨论之后决定这个机会还是给我们高一年级的学生，你们几个的数学成绩都是年级里面靠前的，都很有希望能够参加集训，为了公平起见，明天会进行一场数学考试，就用这个成绩来决定人选。”

        他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男老师一边收拾手里的教案，一边说道：“好了回去上课吧，具体考试时间你们老师会通知。”说完就拿着东西往外走。

        看来这些人不是一个班级的。

        被留在原地的学生也一哄而散，余曙之想跟着，却被隔壁桌的老师留了下来。

        是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她叫住了人，摆摆手让对方过来，“曙之，你数学成绩是年级里面最好的，明天好好考，先把名额拿下来。”说完这句，又把声音压了压，像说小秘密一样继续说道：“老师听说，只要进了前50名都会有奖金。”

        余曙之愣了一下，下意识觉得这个老师不太靠谱，怎么能跟学生说这样的话？难道不应该鼓励鼓励，让学生进入国家队为学校争光吗？

        但是他才刚过来，还没有接收这个世界的信息，所以不敢说太多，而且这个老师太温柔了，说话轻声细语的，完全不像自己读书时候的高中老师。

        他胡思乱想间，老师已经准备好了上课的资料，往外走经过他的时候见他在发呆还拉了他一把：“想什么呢，上课去了。一会会讲新的内容，这个知识点有点难度，你认真听，不懂再来问老师。”

        “嗯，好。”余曙之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师后面，也不知道这个是原主的班主任还是任课老师。

        上一刻还在担心自己回到教室会找不到自己的位子，下一刻庞大的信息量就扑面而来，回教室这短短的一段路，他就接收到了关于这个世界和原主的所有资料。

        大部分时候，每到一个新的世界，接收信息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余曙之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也试过系统失误，那几天都是靠蒙度过的。

        他想起过往，忍不住给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这才开始用全新的视觉和心态对看待眼前的一切。

        带着他回办公室的女老师是原主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原主的数学成绩非常好，但其他科目简直惨不忍睹，按道理来说以原主的综合成绩是不可能上的了洛珩这个b省升学率第一的高中的，但是洛珩重视数学这个学科，恰好在去年进行了特招考试，就被原主考上了，甚至因为成绩好，学费都减免了一部分。

        从进学到现在，原主在各种考试和小型竞赛中，除了一直稳居第一的楚元润，他的数学成绩一直是最好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千年老二，但是楚元润可是参加过省级竞赛的选手，是从小就在这条路上摸爬打滚过来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进行一场考试才能确定人选？

        而且要不是这场考试，原主根本不会丧失这一次机会。

        余曙之想这些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班主任李老师率先走上了讲台，余曙之也跟在后面快速回到自己座位上。

        洛珩实行一人一桌，没有同桌，他也乐得轻松。

        原主是个闷葫芦，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那种，生活一直是两点一线，在学校基本上也没有朋友，余曙之接收记忆以来看得最多的就是数学题，各种年级各种难度，比他以前读书的时候还疯狂，不过——他喜欢-

        今天李老师讲的知识点自然是难不倒原主的，对方这么说也就是想让他多说两句话，至于李老师说的奖金的问题……余曙之叹了口气，但下一刻又有点欣慰——这次总算不用当一个死的很难看的炮灰了。

        原主的性格内向敏感，唯一喜欢的就是数学，最爱的活动就是刷数学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意外去世，父亲余诚也出外打工，他由爷爷奶奶带大。到了上高中的年纪，父亲回来发展，他也考上了洛珩中学，恰好市里亲戚移民，空出了一间房子，两父子便搬到了亲戚家住，每年给点租金意思意思就行。

        原主所在的这个学校是b省所有中学里面最重视数学的学校，所以他原本是很期待的，但是陡然换了环境，加上去年一年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原主本来就沉闷的性子更加严重，他甚至来学校一天，可以一句话不说，再加上他剪了个西瓜头，头帘厚厚的，垂下脑袋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人都被盖住了一样，就连看人的时候都是畏畏缩缩透过发缝看的人，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怪人，更不敢和他说话了。

        按照原来的发展，本来以原主的成绩进入集训是板上钉钉的，但因为被人横插一脚，最后也没去成，高三毕业之后因为没钱甚至连大学都没能读上，按照父亲的意思找了份工作，又因为死脑筋连续加班好几天，最后猝死了，他父亲反倒挺开心的，毕竟拿到了一大笔抚恤金。

        虽然这样看来也有点惨，但这是余曙之上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算得上结局还不错的炮灰。回想以前遇到的那些，各种三观不正的男女主，各种只有在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死法，再想想自己兢兢业业工作却被砍了半的年终奖……

        爱咋样咋样吧，不给钱怎么工作？

        余曙之吐槽的时候，一节课已经结束了，他把课本收了起来，又从桌肚子里找出被写了一半的数学习题册，在吵吵嚷嚷的背景声中开始例行刷题。

        就这样持续到了下午放学，原主是走读生，高一年级晚上也不需要上晚自习，所以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去。

        他动作有点慢吞吞，等他收拾好准备走人的时候教室里就只剩下自己和眼前人。

        余曙之：“？？”

        张石青干脆利落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支付页面，给余曙之看零钱余额：“你把名额让给我，我给你钱，只要你明天把分数考低一点就成，如何？”

        余曙之眨眨眼，看到那白□□面一串的0，想到自己开了天窗的年终奖，本来就郁闷的脸色更难看了，想也没想就干巴巴地回了句：“不。”

        原主在原来的世界中也是拒绝了的，但是他知道作为世界之子的弟弟，张石青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好戏还在后头。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让余曙之走了。

        原主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家书店，他每次都在里面待很长时间，今天也一样，只不过这次他是故意的。

        接近晚上7点，余曙之才回到家，才刚掏出钥匙，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眼前笑的一脸开心的人，是原主那个糟心的父亲——余诚。

        余诚已经四十多岁，年纪不大，脸上却已经看得出老态。

        一年前结束在外漂泊无定的打工生活，回老家发展，和儿子生活在一起。余诚自妻子去世之后一直没有再娶，不过估计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原因在于——他没有工作并沉迷于概率游戏，而且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从来没有赢过，如果不是老两口去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宝贝孙子读完高中，估计留下的学费都会被拿走了。

        余诚性格暴躁，欺软怕硬，在原主的记忆里，他虽然没有直接打人，骂起人来却是比谁都狠，如果当时不是两夫妻吵架，原主的母亲跑了出去，她也不会在情绪不稳的时候出了车祸。现在他把儿子带在身边，也是关心少责备多，每次输了回来就砸东西，埋怨原主带衰。

        这种语言上的刀子远远比直接打人来的更痛。

        余曙之经历过那么多世界，虽然每次都是没什么戏份的炮灰，但是遇到的人也很多了，他是最看不起这种窝里横的男人的，但是原主不是，他恨自己的父亲间接害死了母亲，却也爱他，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怕余诚。

        在原主的记忆中，余曙之看到他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下，已经逐渐走出母亲去世带来的阴影，然而自从父亲回来之后，身上凝固的阴郁更为浓重，整个人就是一团行走的黑云。

        余诚往后退了一点，余曙之便跟着进去，对方搓搓手，忍不住得意地给换鞋子的儿子看自己手机，是一条转账信息，“你同学可真是有钱啊，竟然给了五万，你明天考试就考低分，别跟人抢，等老爸赢了钱，就带你吃好的去。”

        余曙之换好鞋子，一声不吭朝自己房间走，余诚虽然笃定废物儿子不会忤逆自己，但还是担心到手的五万块钱飞了，便紧紧跟上，在余曙之旁边一路絮絮叨叨，直到被‘砰’的一记关门声挡在门外。

        余诚愣住了，他先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随后开始隔着门板骂人：“你不愿意也得听，你去集训有什么用，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去国华？想多了吧，保送又怎么样，我不会给你钱，你这废物样，去到外面能养活自己，我就看你怎么死……”

        老房子的隔音差，余诚嗓门也大，他好面子，从来不敢这么大声骂人，这次估计也是气狠了，骂了几句没人搭理自己，又狠狠地拍了几下门板，这才气哄哄跑出去。

        余曙之老神在在拿出习题册，准备做会题再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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