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试探

第二日，洛州城，巡抚府。

        后堂之中的圆桌上摆着美味佳肴，一名年纪三十出头，形貌斯文穿着官服的男子满脸堆笑，端着酒杯，“久闻大殿下丰神俊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卑职敬您！”

        这人是洛州的布政使石坚，元灵芷一行人进入洛州城后，拓跋彦亮出身份给守门侍卫后，石坚便亲自派人将三人接到了巡抚府中，把三人安顿好后，就备下了这桌好酒好菜款待。

        三人在路上已经商议好，也是先打算探查洛州最高官员的态度，所以并没有推辞。

        “石大人客气了。”拓跋彦回以微笑，“今日为何不见钱大人？”

        其实三人在见到石坚时就觉得奇怪，巡抚钱宾已经为官二十余载，所以推算年纪至少已经五十岁了，来接他们的这人才三十岁，分明不是钱宾。

        但当时心里还猜想，会不会石坚是受钱宾之命来接人的，所以石坚自我介绍完后也并没有多问。

        “从刚刚卑职就想向大殿下禀明原由，只是刚刚在路上人多口杂，卑职不便多说。”石坚放下酒杯，似乎是很忧愁，“钱大人已经病了近一个月了，所以才是卑职来接三位。”

        这话一出，三人都很错愕。

        “钱大人病的重吗？”元灵芷蹙了蹙眉，“方便的话我可以替他瞧瞧。”

        她不仅灵力高强，而且通晓医术，寒明师父曾经是医术精湛的医女，所以也把这些本领交给了元灵芷。

        “这。。。”石坚眼神躲闪，叹了口气，“实不相瞒，钱大人得的是会传染的疫症，所以还是不要见几位的好。”

        “京都竟然不知钱大人生病的消息，”拓跋滦阴阳怪气，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看来这消息到的可真够慢的。”

        “五皇子说笑了，钱大人一生病，卑职就上了奏章给圣上。”石坚很真诚，看样子不像是说谎，“但恐怕是因为路途遥远，朝中的批复一直没能下来，洛州又不能无人管辖，卑职就暂时代理了钱大人的事务。”

        “这么说来也极有可能。”拓跋彦给拓跋滦使了个眼色，“但钱大人身体不适，我们还是应该去探望才对。”

        “大殿下说的是，卑职自接到您和五皇子要来的消息，就十分高兴。”石坚拱了拱手，“因此也想着待您来了可以主持大局，卑职都听您的吩咐。”

        元灵芷一直默默观察这位石大人，得出一个结论，他是个势利眼。

        虽说是两位皇子一同来洛州赈灾，但他字字句句提的都是大皇子，对拓跋滦似乎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

        不过就为官之道来说，他也没错，毕竟大皇子是嫡长子，深受皇上信任。

        而拓跋滦多年为质，现在刚刚从大宛国回来，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自己的势力和根基，今后登基的机会微乎其微。

        现在如果能抱上大皇子这棵大树，对他来说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石大人不必这样，我受父皇之托来赈灾，对这边的情况并不熟悉，所以还请石大人多多配合才是。”拓跋彦态度很是谦虚，其实也是为了石坚能够配合他开仓放粮，民阳郡百姓也好能早点得到解救。

        “但凭大殿下吩咐。”石坚看拓跋彦态度很好，明显松了口气，“大殿下，卑职看您与五皇子和神女怎么只有三人前来啊。”

        “父皇这次让我微服出访，也是不想引起太多关注，所以并没有带其他侍卫。”拓跋彦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微笑着又看向元灵芷，夸赞道：“况且神女灵力深厚，有她在，我和五弟很安全。”

        “大皇子过誉了。”元灵芷正在默不作声的喝茶，忽然被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唇边泛起一个和善的笑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拓跋滦见俩人相视微笑，那种无言的默契在他们之间缓缓流动，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攥的泛白，看向拓跋彦的眼神中也泛起了一丝寒光。

        眼前的这条鱼似乎也成了他的敌人，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把鱼肉夹的粉碎。

        “五弟，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鱼了。”拓跋彦完全没注意到拓跋滦的不对劲，还抬手给他又夹了块鱼肉，“多吃些。”

        “多谢。”拓跋滦皮笑肉不笑，“我早就不爱吃鱼了。”

        “是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是长大了。”拓跋彦欣慰的笑笑，看向弟弟的眼神有种大哥的关爱。

        “嗯”拓跋滦似乎心绪不佳，没有继续接话。

        元灵芷倒是有些奇怪，看样子拓跋彦对拓跋滦倒是很了解，小时候俩人关系应该挺亲近。

        一道视线扫过脸上，元灵芷没有回望过去，都知道是石坚在偷偷瞄自己。

        那种眼神她很熟悉，是男人看到女人时，无法掩饰的欲望。

        这个石大人看着很斯文，一副书生模样，但内心可就未可知了。

        拓跋滦脸沉了沉，站起身来给元灵芷夹了块青菜，恰巧挡住了石坚的目光。

        石坚默默收回视线，装作没事人一般继续吃菜。

        “石大人，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拓跋彦擦擦嘴起了身，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毋庸置疑，“还是赈灾要紧，想必石大人早就准备好了粮食吧。”

        “大殿下说的是，卑职这就派人备车马，我们一同去民阳郡。”石坚拍拍手，很快上来一名小厮，他吩咐了几句，小厮便领命下去了。

        从洛州城去往民阳郡的路修的并不宽，一次仅荣一辆马车通过，于是石坚在前面引路，元灵芷三人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随行的还有五车用于赈灾的粮食和一百大桶水。

        “这个石坚有问题。”拓跋滦敛眉低声道，“朝中并未接到钱宾重病的消息，到了他口中却成了传染症。大哥你提出要去探病，他却三推四阻，实在太可疑了。”

        还有他偷看元灵芷的眼神，自以为藏得好，却恶心至极，让人想把他那双眼睛挖下来。

        “没错，民阳郡的旱情如此严重，或许跟他有脱不了的关系。”拓跋彦眼中满是担忧，“有这样的父母官，实在是百姓之祸。”

        “我可以感觉到，这个石大人身上有灵力。”元灵芷表情严肃，“但他似乎想在我们面前掩饰这件事。”

        “何以见得？”拓跋彦很诧异。

        “有灵力的人，呼吸方式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如果你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我们的呼吸间隔很长，”元灵芷顿了顿，“因为身具灵力之人每呼吸一次，气就会随着灵脉流转周身，整个身体会处于一种沉静的状态，寿命也会因此延长。”

        “他在喝了酒后的确是这样，”拓跋滦讥诮一笑，“果然想藏住狐狸尾巴没那么容易。”

        “对，刚开始他在城门外迎接我们时，我也没发现，但可能因为他在饭桌上喝了酒，所以就不加掩饰用了有灵力之人的呼吸方法。”元灵芷微微颔首，没想到拓跋滦的观察力倒是挺好。

        “那他的问题就更大了。”拓跋滦眼神阴了阴，唇边泛起一抹笑，“我们就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如何？”

        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默认了拓跋滦的意思。

        “禀三位大人，民阳郡到了！”石坚在前面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句。

        三个人相继下了马车，顿时感到炎炎烈日下一股热腾腾的热浪袭来，像把人置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般。

        洛州城虽比京都炎热，却没到这种程度。

        石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伞呈给三人，先领着几人查看农田的情况，果然哀鸿遍野，土地龟裂，触目之内满是灾民。

        “大殿下您看，不是卑职不想管，实在是多少粮食拉到这都是杯水车薪啊！”石坚自己也被热的满头大汗，不住的擦着汗，“而且您想必也已经知道，无论多少水拉到民阳郡都会被蒸发，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您瞧！”

        说完他就让手下人把装着水的大桶打开，让元灵芷三人看，但奇怪的是，这次的水居然没有消失！

        拓跋滦和拓跋彦诧异的看向元灵芷，元灵芷冲两人轻轻眨了眨眼，使了个眼神，不经意间带着少女的娇俏，让这两人都楞了楞，才恢复正常。

        元灵芷前期怀疑过有控水的大妖出没，才会让水没法运进来，但见到石坚后，想先试试他，所以在所有水桶上偷偷施加了结界，他没法半路动手脚，这次水桶里的水果然没有消失。

        “这太好了！”石坚难以置信的挤出一个笑，“我这就让民阳郡的郡令召集大家来领水。”

        不一会儿，领水的草棚前就排起了浩浩荡荡的长队。

        队伍里大多是老弱病残，每个人端着一个大碗，各个都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开深深的口子，他们甚至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说话就耗干了口水，更怕动动嘴唇就流出血来。

        元灵芷看了心里一紧，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于是左右手同时驱动灵力，把大桶里的水一股股注入灾民的碗中，但无奈灾民实在太多，桶里的水渐渐少下去，还有很多人没有领到水喝。

        实在太可怜了，明明在来之前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但见到这么多可怜无助缺水的灾民，她还是低估了这里的情况的。

        拓跋滦一直在分水，饶是他素来是不怕热的体质，也已经热的脸颊发红。

        他用余光偷偷看向一旁不断使用灵力的少女，汗水不住的从她光洁的额角滴落，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浸的湿透，但她根本无暇顾及。

        看着眼前拼命努力的少女和排着长队的灾民，他的内心产生了些许的动摇，有片刻的怀疑，这次的计划究竟值不值得。

        但想到自己曾经的屈辱，他又驱除了刚才的犹豫。

        他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害他的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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