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笑话

“神女姐姐，你累不累？”少年的声音里有着关心，“要不要停下来歇会？”

        “我不累。”元灵芷倒是没说谎，已经推着拓拔滦走了一会了，但她还是脸不红心不跳，“五皇子，你刚刚说来这里是为了祭奠故人，你怎么会有故人埋在这里？”

        元灵芷对他的来意产生了怀疑，毕竟皇子会有故人在乱葬岗，的确太没有说服力了。

        “我的这位故人神形俱灭，只有一件衣服埋在这。”拓拔滦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是悲伤和恨意交织在一起，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了，“也只有在这，她才能够有一处安身之所。”

        “你说的故人，难道是你的母亲吗？”元灵芷犹豫片刻，终于问了出来。

        其余三位皇子生母都在世，公主的淑妃不在了，但在宫中有灵堂和牌位。

        唯独五皇子的母亲，她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点消息，就好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般。

        少年脸色冷了下来，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气氛一瞬间冷了下来。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吧。”元灵芷给自己解了围，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如果不是成为了神女，我说不定也已经埋在这片乱坟岗了。”

        “怎么会？”拓拔滦挑挑眉毛，似是不信，“你可是我们大晟国最尊贵的神女。”

        他当然派人调查过这位神女的底细，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查，都只能得到她十岁以后成为神女后的背景，十岁以前，她究竟姓甚名谁，家在何处，父母是何人，竟然一点都查不到。

        这些事情，就像是被人刻意抹除了一般。

        “所以我很感激上一任神女选中了我。”元灵芷眼中闪动着别样的光彩，语气中满是轻快，“能吃饱饭，能有不破洞的衣服穿，还能有灵力。”

        能够不再挨打，能够不再承受怨毒的目光，对她来说，是真的很幸福啊。

        “你家很穷？”拓拔滦有点讶异，他一直知道具有灵脉的家族，就会有灵力师，灵力师最不济也可以帮需要的人家斩妖除魔，用来维持生计，怎么样也不会穷到吃不饱穿不暖。

        “穷。”元灵芷淡然一笑，装作没事的样子，“平民百姓的穷，恐怕是作为皇子的你们想象不到的。”

        元灵芷家中刚开始并不很穷，那时她还可以刚刚吃饱饭，可不知从什么开始，她的父亲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嘴上说着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但每当家中有了一点积蓄，这点钱还是她母亲熬红了眼睛做绣活挣来的，他就会翻箱倒柜把钱找出去，继续拿到赌坊赌的昏天黑地。

        每次赌输了，他的心情就会更差，打她娘和她的时候，下手也会更重。

        后来她就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整张脸瘦的，似乎只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了。

        奇的是，过着那样的日子，那双眼睛竟然还如此的澄澈。

        直到她被寒明师傅带回莲烨庙，每天能吃饱穿暖，她才不再是骨瘦如柴的模样。

        而元灵芷的父母，乃至她的祖上三代，都是没有灵脉的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神女会选中她，也没有人知道唯独她会有灵脉。

        拓拔滦暗自观察着少女，她表面总是一副清冷坚强的模样，谁也猜不出她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家里那么穷，她为什么每次还是这副乐观的模样？

        “我明白了。”拓拔滦像是参透了什么，“所以你才会对拓拔皇室这么忠心。”

        “是，这是神女的职责。”元灵芷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一处用石头摆好的简易阵法，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责任感继续说道：“也是使命。”

        拓拔滦听了这话，身躯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居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他从来不曾大笑，从来只是微笑，轻笑，这次他却像是疯魔了一般。

        笑着笑着，他又停了，眼角泛红，几欲流泪。

        把守护这种内里肮脏无比的皇室当做使命，可不就像是个笑话吗？

        不过也不怪她，谁让每一代的神女都自诩守护拓跋皇室，保护百姓。

        可她们真的知道自己的守护有意义吗？还是只是像一个皇室的工具人，完全没有自己的判断。

        “五皇子，你没事吧？”元灵芷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他，不明白她说的话哪里好笑了，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停了。

        “神女姐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拓拔滦顿了顿，蓝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戏谑，他转脸盯住少女的面庞，“你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元灵芷瞳孔微缩，向后退了一步，越发觉得他像个疯子，让人捉摸不透的疯子。

        “随你怎么想。”眼前的少女沉默了半晌，僵硬的开口，“但请你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明明刚开始见他时，他还是那副柔顺任人欺凌的模样，所以她才会出手救他，但今天他说出的话，却让人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是我的玩笑有点过火了。”拓拔滦见她不高兴了，心里却没由来的生出一丝畅快。

        “嗯”元灵芷用手指了指眼前的阵法，冷冰冰道，“这个应该就是黄鼠狼妖设下的迷魂阵，只要破了阵，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她说完忽然就放下了手中推着的独轮车，事先没有任何提醒拓拔滦的意思。

        拓拔滦猝不及防的被颠了一下，然后一个不稳就翻身倒在了地上，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短短一个时辰，他已经让她生气两次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伪装到底，但在她面前，却总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孔。

        元灵芷扶也没扶倒在地上的少年，冷着脸左右手同时催动着灵力，白色的光芒将迷魂阵眼的结界一击即破。

        布置成五角星形状的石头顿时变得粉碎，迷魂阵破了，两人眼前显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一头通往坟地外，一头通往密林深处。

        黄鼠狼妖的妖力并不强，设的结界和迷魂阵这么容易就破了。

        只是元灵芷经常分不清方向，所以刚才没有想到走不出乱坟岗是因为迷魂阵。

        “五皇子，右边的路就可以出坟地”元灵芷朝右一指，看也不看少年，“你赶紧走吧，这里危险。”

        “我不会走的。”拓拔滦偷偷揉了一下右臀，刚刚居然把他跌的还挺疼的，“我知道神女姐姐是来找四哥的，我一定能帮上你！”

        “四皇子应该曾经欺负过你吧。”元灵芷冷哼一声，眼睛撇了撇他，“据我所知，你们的关系并不好，你究竟是打什么主意？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四皇子的？”

        “神女姐姐，你误会我了。”拓拔滦眼神中流露出委屈的神色，语气很是真诚，“四哥失踪之事众人皆知，你是神女当然会担任起这个责任。他对我再不好，也是我的哥哥，他不见了，我也想出一份力啊！”

        “你真这么想？”元灵芷斜倪一眼拓拔滦，内心微动，他真诚的目光又不像说谎的样子。

        “那是自然。”

        “他失踪的事一定另有内情，你还是回去吧，跟着我很危险。”

        “好，我听神女姐姐的！”

        元灵芷目送着他走向了出乱葬岗的方向，这才沿着小道向深处走去。

        走了一会儿，总感觉有人跟着，她一转头却又看不见人影，三次以后她也恼了，索性用了隐身符躲在一个坟墓后面。

        一个身影闪过，她右手捏诀催动灵力，只听‘哎呦’，把对方打了个正着，定睛一看，那身影却十分熟悉。

        “又是你？五皇子！”元灵芷捏着额角，无奈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现在好了，他被自己打中，更走不了了。

        元灵芷三下五除二把少年再次抬上了独轮车，快手快脚的给他贴了张隐身符，面无表情的叮嘱，“隐身符不要取下来，否则遇到妖怪我可没法顾及你的安危。”

        “放心吧，我一定听你的。”拓拔滦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关键时刻绝不会掉链子。”

        俩人一路无话，越走越深，乱葬岗的最里面是一片密林，夜枭凄厉的啼叫和乌鸦粗哑的嘶叫声不绝于耳，林间似乎还有人影晃动，显得整个密林鬼气森森，竟然比刚刚的乱葬岗还可怖。

        元灵芷却充耳不闻，丝毫没有惧意，寻着她刚刚给鲁村下的追踪咒继续一路前行。

        她可以感觉到，鲁村就在不远处了。

        “前面有灯光，好像是一个村子”拓拔滦抬手指向前方，终于淡淡开了口。

        刚刚一路上他自觉对方心情不佳，又似乎害怕元灵芷再不高兴把他丢下车，竟然很乖的一句话都没说。

        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灯火，还有一些房屋的轮廓，但却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温暖和烟火气，反而满是一种鬼魅之感。

        紧接着混杂在一起的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元灵芷神色一凛，前面的村落里恐怕不止一只妖怪。

        “等下你小心跟紧我”元灵芷低声嘱咐，“我们找到四皇子后就赶紧离开。”

        如果只有她自己肯定能够全身而退，但还带着两个完全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她就没有完全的把握了。

        因为妖族中也不乏有妖力强盛者，如果数量一多，也很难对付。

        元灵芷推着拓拔滦走进村子，街道两旁是高矮不一的石屋，建的并不精致，石块巨大，看起来很是结实。

        每一户里面都点着灯，街上还有摆摊的小贩和逛街的行人。

        元灵芷不动声色，打量一圈周围的路人，应该都是妖族，而且都幻化了人形。

        路人却对元灵芷这个生人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各忙各的。

        忽然，乱葬岗那只黄鼠狼妖的身影出现，小眼睛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引她往什么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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