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主

“查公公”身着绀紫色衣衫的黑发少年露出和煦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许久不见。”

        查安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说道：“五皇子多礼了。”

        的确是太久不见了，再次见到这位曾经最受宠的五皇子，竟然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时光流转，曾经天真无邪的孩童已经长成了挺拔英俊的少年，皇宫中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一年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柳妃娘娘，不知为何就那么殁了，就连提起她的名字都成了皇宫的禁忌。

        大宛国恰巧在那时提出让大晟国的皇子为质，大宛国国力一向强于大晟国，如若不从，招来兵戈相向，得不偿失。

        去敌国为质，本就是屈辱至极的事，皇上却一纸诏书，让年仅六岁的五皇子只带着一位老嬷嬷只身前往大宛国，并美其名曰，五皇子是他最爱的幼子，派他前去，最能够体现大晟国的诚心。

        朝廷中人纷纷猜测其中内情，但天意难测，没有人知道皇上这么做的用意。

        明明共有四位皇子，为什么偏偏让这位最小的去？

        当今皇上拓跋丰是大晟国建国以来第五位皇帝，子嗣相比于上一位皇帝来说，并不算繁盛，只生有四子一女。

        大皇子拓跋彦是皇后诸葛仪所生，住在宫中地气最好金华殿。他既是长子也是嫡子，儒雅俊秀，不仅受朝臣拥戴，皇上也十分赏识，坊间流传大皇子是最可能被选为储君之人。

        二皇子拓跋建是荣妃荣梦兰所生，性格莽直嚣张，但行事果敢，很有领军之才，十三岁便领军击退了袭扰大晟国边境的游牧民族，在朝中也有一股不小的势力。

        三公主拓跋瑶是淑妃所生，淑妃早逝，皇上对她心有歉疚，她又是皇上唯一的女儿，所以对她颇为厚待。

        四皇子拓跋庆是丽妃所生，丽妃姿容绝色，身材丰腴，很受皇上宠爱，但慈母多败儿，四皇子胆小怕事，成日爱流连于花街柳巷，已经是宫中众人皆知之事。

        五皇子拓跋滦生母是无人敢提的柳妃柳紫烟，紫烟殿便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柳妃在世之时，皇上为了她一度让其余六宫都成了摆设，深情的模样让人误以为帝王也有了心爱之人。

        元灵芷作为神女，为拓跋皇室效力，自然早就了解了皇室所有成员的情况，但因为五皇子才刚从大宛国回宫，她唯一不了解的就是这个五皇子。

        寒明师父在她十岁初入莲烨庙之时，就对她讲了成为神女绝对不可逾越的铁则。

        神女绝不可对男子产生感情，更不能像常人一样嫁人生子，要终生保持处子之身。

        神女同时担负着保护大晟国子民和皇室的使命。同时，与皇室接触，也将会陷入了权利的旋涡之中。皇室选择继承人，不仅关乎着皇室之事，更与黎民百姓今后要过怎么的日子息息相关。作为神女，皇帝除了从他的角度考虑合适的储君人选，同时也会根据神女占卜的结果来做最终的决定。

        因此寒明师父也一直告诫元灵芷，绝对不可在其中掺杂个人情感，进而作出影响最终判断和正确的选择，那么后果是难以估量的。

        元灵芷并未留意这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她秀眉微蹙，还在回想死去宫女之事。

        “查公公，烦劳你命人给死了的宫女穿上衣服”元灵芷轻叹一声，目光中透着怜悯，“她们终究是女子，这样赤身裸体实在不妥。”

        “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办。”查安连连点头，面带急色，“我们还是赶紧去流丹宫看看三公主吧。”

        “请查公公带路便是。”

        “只是。。。”查安看了拓跋滦一眼，欲言又止。

        “五皇子”元灵芷一下便明白了查公公的意思，温声劝道，“你身体不适，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少年目光一闪，蓝眸中透着委屈，“是我糊涂了，给两位添了麻烦，我先告辞了。”说完就离开了，身影无比落寞。

        元灵芷收回目光，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窦，“查公公，为何大家对这位五皇子都是这样的态度？”

        “唉，这件事的内情连老奴也不知。”查安摇摇头，眼神闪烁，压低了声音，“但老奴劝您啊，最好与五皇子保持适当的距离。”

        “多谢查公公提醒”元灵芷看他的样子，定然是问不出什么的，但不该知道的事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皇室有太多秘密，她即使是神女，也不该牵涉太多。

        流丹宫的位置位于大晟国皇宫的西南方向，因是圣上宠爱的三公主所居之地，修建的也是十分华美，与乾坤宫的金碧辉煌有所不同，这里处处透漏着女儿家的精致。

        然而，元灵芷踏进流丹宫的那一刻，便觉得此地让她很不舒服，因为这宫中，弥漫着和死去宫女身上一般的妖气，并不浓烈，但她是修行之人，因此有所察觉。

        宫中的宫女内侍见神女来了，都跪了下来朝她行礼，在她们眼中，灵芷既然来了，一定会找出妖物，救下她们的性命的，毕竟这里每日死三个宫女，现在已是人人自危了。

        元灵芷朝众人微微颔首，道了句，“大家都起来吧，不必太过拘礼。”

        众人却都不敢起身，直到查公公慢悠悠的道了句：“既然神女发话，你们便退下吧。”

        大家才都退了下去，有条有理的忙开了自己手上的功夫。

        元灵芷观察着流丹宫四周，疑惑问道：“查公公，既然此处已经发生了命案，为何不让瑶公主迁居别宫，这样也安全些。”

        “圣上也是这个意思。”查安苦笑一下，面露为难，“但是：瑶公主只要一离开所住寝殿，便会抽搐着昏厥过去，而回来后她便会醒转过来。”

        元灵芷听完后面色凝重，“先让我为瑶公主请脉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瑶公主寝殿门前了，查安敲了敲门，“神女来给公主瞧病了，快开门。”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圆脸宫女开了一条门缝，谨慎的看了看门外两人，冲两人行了一礼，悄声说道：“公主正在殿内睡着，请神女随我来。”

        “神女，圣上那边还有许多差事，三公主这边就全权托付给您了。”查安目光中带着信任，“神女放心，老奴已经吩咐过流丹宫的宫人和侍卫，你只管差遣他们便是。”

        元灵芷知道不便多留他，便独自随宫女进入了公主的寝殿，现在正是午时一刻，外面正是万里晴空，天气甚好。

        而这殿内，窗户却都没有开，还用厚重的窗帘将光线都挡住了，整个寝殿昏昏暗暗的，让进殿的人视线不明，并且，这里的妖气，比外面的还有浓烈一些。

        元灵芷心下便有了不太好的猜想，但知道，一切还没有头绪，不可妄加定论。

        圆脸宫女搬了凳子放在床边请灵芷落座，接着便轻轻唤着躺在床上的瑶公主。

        瑶公主似乎确实正在安睡，宫女唤了几声，她嘤咛了一声，才悠悠转醒。

        灵芷只见床帐中一名女子起了身子，用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拨开了轻纱，然后又无力的斜靠在床边。

        这名女子，想必就是拓跋瑶公主，她看着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十分白皙，身材纤弱，一双柳叶眉下方是一双水样的双眸，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瑶公主十分知礼，见是神女亲自前来，这会似乎神志是清楚的，轻轻开口道：“神女前来，瑶儿却是这个样子，实在是失礼了。”

        元灵芷见了这样娇柔的病美人，心下也生出几分怜惜，忙道：“不要紧，我奉圣上之命为公主瞧病，公主可否将手腕伸出来给我诊诊脉？”

        瑶公主轻轻点点头，朝灵芷伸出了纤细的手腕。

        元灵芷食指轻轻搭在瑶公主脉搏处，目光沉静，心下思索着，这脉搏跳的确实有些杂乱，但是这身体的触感和脉搏的律动，确实是人类没错，看来妖物不是她。

        瑶公主面色发白，微微气喘，“巫女大人，我的病如何？”

        “公主的病是心悸受惊所致，还需多加调养。”元灵芷收回手，温和安慰道：“我先写副方子，按方抓药熬煮好给您服下，看看可否有起色。”

        “麻烦神女了”瑶公主微笑着示意圆脸宫女，“玉儿，你去带神女去书房写方子。”

        圆脸宫女福了福身子称是，便带着灵芷出了公主寝殿，去了书房。

        而两人一出去，床上的公主却像身体受到重击一般，整个人的身子软软的瘫倒在了床上，刚刚温柔的神色，此刻也有些狰狞莫辨了起来。。。

        阳光照在紫衣少年周身，他周身却泛着冷然的气息，似乎就连夏日里最热烈的日光也不能温暖他。

        拓跋滦走在回紫烟殿的路上，暗暗握住手中的青玉簪子，神色中带着一丝玩味，

        本想将这个东西送给神女，试探一下她的态度，没想到却被查安给打搅了。

        不过也不要紧，后面还有的是机会。

        背后传来淅淅索索的说话声，是两个小宫女，脸颊绯红的躲在一旁说着悄悄话。

        “那俊美少年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他。”

        “那是才回宫的五皇子，你别花痴了，听说他最不受圣上待见，长得再俊也没用。”

        “可他毕竟是皇子啊，而且他长得比好些女子都要俊美。”

        “谁在那里？”少年好听的声音响起。

        ‘噔噔噔’几声，两个小宫女没想到五皇子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害怕被怪罪，转眼便跑的没影了。

        拓跋滦嘴角一勾，轻轻嗤笑一下，果然是庸俗不堪之人。

        所追逐的不过是两样，皮相和权利，若没有这些东西，别人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自从母亲死后，他被送入敌国为质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便再也没有真心二字。

        这张脸，既是福也是祸。

        不过，有了这样的脸，他倒是能够获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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