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女

大晟国京郊，参天古树郁郁葱葱，远看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树林旁是清澈见底小河，鱼儿欢快的游动，与树林相映成趣。

        曲径深处是一座古朴的庙宇，深色的瓦砾，磨圆了棱角的石砖，无一不显示出这座庙宇的悠长的历史。

        自第一代神女创庙以来，已经距今三百年了。

        拓跋氏皇帝从未下旨重新装潢莲烨庙，只是层层修缮任它一直保持三百年前的模样，似乎是在纪念什么一般。

        每日吐纳修习之后，元灵芷都会来看看溪水中游动的鱼儿，这是她最轻松的时刻。

        坐在溪水旁放空心神的少女时常会想，鱼儿会有烦恼吗？还是如同书中所言，子非鱼安知鱼乐与不乐？

        在世间，灵力一共分为十级，每提升一级，对于身具灵脉的灵力师而言，都是极大的突破，甚至有些白发苍苍的灵力师因天资不足，也只能修炼到三级，便桎梏不前。

        元灵芷承袭了前三代神女的灵力，再加上天资聪颖，修习刻苦，灵力达到了八级，已经是整个大晟国灵力最高强之人，但想要继续突破九级十级，却是难于登天。

        庙周围的古树能够凝聚灵气，是绝好的修习之地，在这修习不但能够凝神静气，净化身心，还能保持灵力不会消散倒退。

        林间阵阵微风，树叶哗哗声响，清脆的鸟叫声不绝于耳，伴随着自己的吐纳，白衣少女觉得自己似乎融进了这片陪伴自己多年的树林。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才觉得腹中饥饿，赶忙回到庙中。

        莲烨庙从来以神女为尊，所以一进庙门，灵力师们不论男女老幼，都恭敬的向元灵芷行礼。

        少女不娇不矜，和善点头回礼，这才到用饭厅去用饭。

        桌上的饭食十分简单，一个馒头，再加上两个素炒小菜，元灵芷是修行之人，向来也不在意这些口舌之欲，再修炼些时日，她就该辟谷了，到时三五日不用饭也不要紧。

        元灵芷的吃相十分斯文，但速度并不慢，正当她放下筷子时，一名身着灰色外袍身材瘦削的中年女子径直走进，面带着怒气的坐在了她面前。

        中年女子名叫寒明，人如其名，总是板着脸，看人的目光也十分锐利，庙中一应事物都是她在打理，素来只讲规矩，不讲人情。

        寒明是上一任神女的收养的弃儿，上一任神女见她可怜，便带她在身边，认她做师妹，教她了一些法术。

        寒明灵力为六级，也是这庙中除了元灵芷之外灵力最高之人。

        上一任神女圆寂之时，便是寒明根据指引，将十岁的元招娣从她家中接出带回了莲烨庙并遵照上一代神女的占卜演算，为她改名元灵芷。

        从那以后世上便没了叫元招娣的黄毛丫头，取而代之的是大晟国的神女元灵芷。

        元灵芷虽然承袭了历代神女的灵力，但也需要人指导她如何使用和修习。于是这七年来，寒明就充当了元灵芷的师父，从生活起居到识字画符修炼法术，通过这每一日的严苛教导，才有了今日神女。

        因此对元灵芷来说，寒明既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恩人，她一直对寒明师父很是敬重，对她的修炼要求，几乎是唯命是从，从不叫苦叫累。

        寒明对元灵芷的乖巧和懂事也很是满意，因为几乎自己布置的所有任务，元灵芷都能不遗余力的完美完成，甚至超出她的想象的好，所以一般也不会太苛责她。

        寒明自进入莲烨庙以来，就不曾踏足俗世，现在年纪已经四十有余，也从未与男子有过谈论婚嫁的想法。她的目标，就是莲烨庙能够尽到守护拓跋氏皇族的责任，让神女发挥她所应承担的职责。

        元灵芷立马正襟危坐，准备听候寒明师父训斥。

        果然寒明师父毫不留情，紧盯着元灵芷发问：“今日的皇宫的祭祀典礼巳时末便已结束，你在午时一刻便应该回来。而你却迟了半个时辰才回来，你可知道，修炼之人，每一天的每一个时辰都是定好的，若像你这样不守规矩，今后难当大任！”

        寒明的话很不中听，但元灵芷并未反驳，她抿了抿唇，认错的态度很诚恳，“灵芷知错了，今日遇到了一些突发之事，今后定不会这样了。”

        寒明见她态度还算好，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叹了口气，“元芷，你要明白，你身上的责任所在，我这都是为你好，知道吗？”

        元灵芷知道寒明师父没有恶意，“灵芷明白，今后一定勤加练习，不让您操心。”

        寒明看了看懂事的元灵芷，没有继续追究因何事而耽误修习。

        元灵芷暗自松了口气，知道今天的事算是逃过一劫了，但想到刚刚在流丹宫察觉的微弱妖气，还是想找寒明商量一番，于是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寒明。

        “寒明师父。”元灵芷眉头紧锁，神色严肃，“皇宫中有妖气之事非同小可，灵芷明日决定进宫一趟，探查清楚，您看如何？”

        寒明听完神色一凛，“皇宫之中绝不可有妖族，若是出现伤人之事更是我们莲烨庙的失职，你明日去向皇上请旨，彻查此事！”

        夜幕降临，元灵芷合上符咒书，轻轻揉了揉发僵的脖颈，刚才在这书上看到一些新的画符的方法，她便沉浸其中练习了三个时辰。

        今天实在太疲累了，元灵芷浑身泡在热水中，这是她唯一给自己解乏的方式。

        昏黄的烛光下，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在水中若隐若现，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水汽，乌黑的长发披在背后，掩盖了几条难以察觉淡粉色的伤疤。

        少女环抱着身体，眼神发怔，呆萌的模样和平常高冷的模样很不一样。

        她今天有些鲁莽了，看到那两人在欺负一个人，便忍不住出了手。至于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她想到了自己吧，现在的自己强大了，但曾经的自己也是经常被欺负的对象。

        但她或许不该出手，这三人都是皇子，自己不该参与。

        若寒明师父知道了，定会责怪她多管闲事。

        少女摇摇头，罢了，做了便做了，她问心无愧。

        她擦干身体，由于太过疲累，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月光皎洁，睡梦中的少女却紧咬嘴唇，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子，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似乎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

        不一会儿，少女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大片的布枕，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变得惨白无比。

        “不要！”

        少女痛苦的大喊，从梦中惊醒，却已经满脸的泪珠。

        她不禁苦笑，又做梦了，这么多年了，童年的记忆却还像一个无尽的梦魇，让她没法逃出去。

        紫烟殿殿宇十分简陋，宫门牌匾破破烂烂，殿宇陈旧不堪。

        连殿中伺候的宫人也只有两名，一名十几年前就开始随身服侍拓跋滦的平嬷嬷，另一名是个不懂事的十二岁的小宫女，只能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

        平嬷嬷正在院中淘米，见拓跋滦回来，不仅衣服破损，连白净的面颊也有丝丝血痕，忙拉住他心疼的问道：“殿下，你怎么又受伤了？”

        拓跋滦无所谓的一笑，“我没事，平嬷嬷别问了。”

        平嬷嬷叹了口气，转身拿来药酒，一边上药，一边自责：“娘娘临走前要我定要照顾好她唯一的孩子，老奴却没做到，愧对了娘娘的嘱托。”

        拓跋滦眉心微动，想起了母亲温柔的面庞，如果她没有死，他定会好好听她的话，定不会像小时候那边顽皮。

        但这世间没有如果，世间万物死了都无法复生。

        更可恨的是，他所谓的父亲，竟然连纪念他母亲机会都不曾给他。

        死去的母亲没有牌位，没有坟冢，连曾经的衣物和画像都被烧的干干净净。

        这位皇上似乎想抹除他母亲在世间的留下的一切痕迹。

        少年面容阴鸷起来，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多可笑啊，母亲曾经存在过这世上的最好证明，就是他的存在，只要他在一天，那高高在上的人就永远无法连根拔除母亲得痕迹。

        因为少年的脸孔像极了他的母亲，白皙异常的皮肤，上挑的桃花眼，薄薄的嘴唇，那微微泛蓝的双眸更是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所有人，他的血统，和别人不一样。

        “好了，殿下，换身衣服吧，这身衣服，我给你补补，脸上的伤着三日先不要碰水，等结痂就好了。”平嬷嬷面色有些犹豫，还是问出了口，“有句话，老奴不知当不当问，今天是不是二皇子四皇子又欺负你了？”

        拓跋滦没什么表情，只道：“嬷嬷，这些事你别管，我自有计较。”

        平嬷嬷看他的样子，只道他主意大，不便再多说什么，只道：“他们若再如此，老奴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向皇上讨个公道。”

        “没用的，否则他当年就不会把我送到大宛国做质子了。”拓跋滦面色冷了下来，眼中带着几丝戾气，“我累了，先回房了。”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冷漠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全然不管平嬷嬷究竟是什么表情。

        拓跋滦坐在掉了漆的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陈茶苦涩的味道充满了他的口腔，但他毫不在意，已经喝惯了似的。

        他拿出绣着莲花纹样的手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让人不禁想起今天那只微微发凉的纤细双手。

        少年的眼神古怪了起来，这个神女倒是与普通女子都不一样，手帕是贴身之物，不能随便交予男子，她倒是毫不避讳，究竟是真的不知，还是知道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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