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受伤

武举是九月初的一大盛事，兵部早早地就会开始为武举做准备。灵越的武举分为内外两场，外场考武艺、内场考策论兵书。这两日策论兵法已经考完了，莫宸清都考了第一，霍鸿归也是名列前茅，霍启昀嘴都笑开了花，就等着莫宸清能中个武状元了。

        “小姐！小姐！您快去前厅吧，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他”小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报告，“大少爷他受伤了！”

        莫筠浅正在临帖练字，听了她的话大惊失色，毛笔“唰”地在纸上留下一道长痕，她把毛笔一扔，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可眼前突然一黑，莫筠浅闭了闭眼，压下涌上来的恶心感，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跑了出去。她到前厅的时候，霍启昀也才刚刚进来，后面跟着霍鸿归和一台担架。莫宸清脸色发白地躺在上面，左臂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弯折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滚下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哥哥！”莫筠浅一下子冲上前去，“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嘟嘟，我没事，”莫宸清还朝她笑，“哥哥拿了武状元哦。”

        “我不要你做武状元，我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莫筠浅有些哽咽，眨了眨眼睛，抬手擦了一下。

        “追云，快去看看齐太医到了没有。”霍启昀脸色不太好看，先叫人拿了软垫来铺在地上，才放下了担架。

        吴君蔻差人去取了毛巾来，蹲下心疼地擦了擦莫宸清额上的汗，问道：“五郎，宸清怎么伤成了这样？”

        “姨母，不过是意外罢了。”莫宸清淡淡道。

        “当时所有的项目都已经结束了，皇兄已经钦点了宸清为今年的武状元，他正在说话，谁知校场里有几匹马突然发了狂，疯了似的到处跑，横冲直撞之间伤了好几位考生。”霍启昀沉着脸说道，“宸清挡在皇兄前面了，若不是阿深和阿雁反应及时，只怕皇兄也会受伤。”

        “校场里用于考试的都是训练精良的军马，平时的草料也都有专人负责，怎么会突然发狂？”吴君蔻把手中的毛巾递给了莫筠浅，抬头问道。

        “我看了这么多年的武举，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霍启昀一拳砸在桌上，发出声闷响。

        “姨夫，算了，也许是我参加武举时太张扬了些，树大招风，在所难免。”莫宸清仍然是冷汗涔涔的。

        “先不说这个了，齐太医到了，快让他看看你的手。”霍启昀那边看见了齐远山过来，止住了话头。

        “齐太医，我侄儿的手可就交给你了。“吴君蔻急切道。

        齐远山颔首，低头仔细看着莫宸清的情况。半晌，他肃容道：“王爷王妃，令侄的伤势可不算轻，微臣先帮他接骨再说后话吧。龟寿，你先把夹板、纱布、绷带都准备好，再去打盆清水来。“

        “是。“被他叫做龟寿的那个少年深深埋着头在医箱中翻找着。

        “嘟嘟，你别看了好不好？先出去吧。“莫宸清温声道。莫筠浅摇摇头，沉默地跪坐在他身边。见状，莫宸清只得由她陪在一旁。

        接骨的过程并不漫长，尤其是对于有着十数年行医经验的齐远山来说。但莫宸清是煎熬着过去的，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因为骨与骨之间摩擦而产生的奇异的感觉，面上他仍装作风轻云淡，实则忍着巨大的疼痛，牙紧咬着，右手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的厚肉里。

        “好了，”莫宸清整个左手小臂全部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用夹板固定好了吊在胸前，齐远山擦了擦额上的汗，“莫公子这手大约得多修养些时日，平日里多喝些骨汤，这一两个月左手切不可提重物，如此将养个大半年大概才能好全。”

        齐远山把多余的绷带递给身后的人，又接着道：“所幸莫公子年纪尚轻，仍是长身体的时候，日后注意养着也便能恢复好了，要是年纪再大些，恐怕就要一辈子带着这伤了。”

        “齐一弦？”先前接骨时莫筠浅就觉得齐远山身后的少年看着熟悉，一直盯着那少年看，最后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少年身子一僵，缓缓抬头道：“哟，莫筠浅，真巧啊，哈哈。”

        “哟，龟寿，这是？”齐远山笑着看了一眼莫筠浅。

        “齐伯父好，”莫筠浅问好道，“我和齐一弦是钟毓堂里的同学。”

        “是吗龟寿，”齐远山笑了，“我还没听你说过呢。”

        “是啊爹。”齐一弦讪讪地笑着。

        莫筠浅心里正奇怪为什么齐远山叫他“龟寿”，逐月进来禀道：“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阿深来了？”霍启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几分，他对这个侄子一向很满意，“快请他进来把，今日真是要好好感谢他才对。”

        “见过皇叔皇婶。”霍景深进了正厅，“父皇公务繁忙，特意让我代他来看看莫公子的伤势。”端明跟在他身后，手里捧了一大堆东西，“这是父皇让我送来的，权且给莫公子补补身体，还望莫公子早日康复，再做国之将才。”

        “谢皇上。”霍启昀挥挥手，逐月从端明手中接过锦盒，拿了下去。

        “龟寿，咱们走吧。”齐远山招呼道，“太子殿下、王爷，方子已经交给下人了，微臣就先告退了。”

        莫筠浅站在莫宸清身边，感激地看了霍景深一眼，随即扶着莫宸清回房间去了，而霍景深还留在正厅里和霍启昀吴君蔻说话。

        “阿深，今日府里事情多，还请你恕我们招待不周了。“吴君蔻让追云上了茶，招呼霍景深坐下。

        “皇婶客气了，今日是我贸然前来，实在不能怪到你们身上。“霍景深浅啜了口茶说道。

        “在校场上多亏有你，“霍启昀道，”今日是你救了宸清。“

        “皇叔切莫如此，我只不过是做了我自己该做的事。在那种情况下，不论是谁都会伸出援手的。“霍景深自己也被发狂的马吓了一跳，幸好没有造成太大规模的人员伤亡。三人在厅里又说了一阵话，霍景深起身告辞。

        他刚一绕过花圃，就看见莫筠浅一个人在左近的小道上踱步，小姑娘很有几分老成的把手背在身后，眼神不知道飘到了何处。他觉得有点好笑，故意咳嗽了两声。

        “阿深？你还没走啊。“莫筠浅被他的咳嗽声惊了一下。

        “准备走了，“他顿了顿，”阿福——他怎么样？“

        “他就住在那边，“莫筠浅伸手指向远处，”我带你过去看看？他上回还说跟你十分投缘，想再和你一起说话呢。“

        “好。“霍景深欣然答应下来，他们一起往栖凤林的方向走去。

        “我听姨夫说了，今日多亏有你。“一阵沉默之后，莫筠浅先开口了，”谢谢你救了我哥哥，谢谢。我知道一句谢谢可能太苍白了，但除了谢谢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

        霍景深一愣，心里觉得好笑，面上神色如常，“这也不算什么，你若是真有心一直记着，那可就千万想着还。“

        “哟！太子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莫筠浅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近旁的一棵梧桐树上就传来了阿福的声音。

        他扇了扇翅膀，轻盈地落在地上。“看看，哥们儿现在住的地方气不气派？我花了好长时间布置的。”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之间掩着一间树屋，阳光从叶间坠落在木屋上，闪着明媚的光。

        “气派，当真气派。“霍景深眯着眼睛往上看了看，十分配合地回答他。

        “阿福，人家可住在宫里，宫里随便哪处，不都比你的小木屋气派？“莫筠浅毫不留情地笑道。

        “你干嘛啊！这可是我自己亲手打造的木屋，灵越上下仅此一间的！“阿福不满道，他左思右想、抓耳挠腮了一会儿，问道，”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啊，今天出了什么事了吗，我看正厅进进出出了好多人呢。“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哥参加武举的时候受了伤，左臂骨折了。“莫筠浅心情一下子又低落起来。

        “啊？他现在怎么样啊？“阿福大吃一惊，”你哥哥怎么不正儿八经地去参加科举啊？我们妖族都有人去参加科举呢！他倒好，非得参加武举，这下人可遭罪咯！“

        “姨夫请齐太医来给他看过了，后面还需修养一段时日。“莫筠浅答道，”以哥哥的能力，若是参加科举，说不定也是能中状元的，我也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坚定地要去武举。“霍景深心中一动，这几年南方一直不怎么安定，比起在翰林院、督察院一年一年地熬资历，好像确实是进军营立军功升职比较快。莫宸清是为了这个吗？

        “唉，你最近可要少惹点祸，你哥一时半会儿可没办法帮你这帮你那了。“阿福嬉皮笑脸地说。

        “我什么时候惹祸了？“莫筠浅白他一眼，”快回你的木屋里去吧！“

        阿福展开翅膀悬停在空中，笑道：“这就回去！“

        “时候不早了，马车还在外面等，我也便先回宫去了。“霍景深抬头看了看天色，也转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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