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新仇加旧恨

云梯夺魁是两年一次的盛事，此番汇集了五个山头的弟兄，这些人多是不服管的莽撞性子，碰在一起小到饭菜的口味，大到江湖的宿怨，发生些争执简直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然而随着山上的人越来越多，预想中的吵闹场景并未出现。一是因着猴头山近些年威名日盛，其他四个山头都卖他的面子；二是宋二当家安排得当，无论是日常起居还是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一个错处；第三点就是山上的守卫早就遍布各处，各个地方都有猴王山的眼线，若是来客老老实实那便相安无事，若是存了挑事的心思，恐怕还没动手就先被制住了。

        尤其是后山的一处院落，周边早就设好了岗哨，古樾一路观赏风景，沉迷美景之际却被猴王山的守卫拦下道：“慢着，这里面可不许往里走了。”

        古樾欠身道一声打扰了，转身往回走，却仍被守卫拦住去路。

        守卫的语气颇为不善：“这位兄弟是怎么走到这来的，得先和我们宋二当家解释清楚。”上面交代了凡是靠近院落的，都要带回去好好盘问。在这个岗哨前还有两个暗哨，这个人文文弱弱的样子，居然还能糊里糊涂的撞到这里，也算是他运气不好。

        宋二当家就在近旁，听闻院落有事一路小跑着过来，远远认出来人是古樾，脸上换了个笑脸道：“原来是丹凤山的大少爷，您可知前面就是猴王山的禁地？”

        “我知道。”古樾老实回答：“你刚刚告诉了我，所以我现在知道了。”

        如此回答倒把宋二当家噎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不善：“那您可知私闯禁地的后果？”

        古樾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他往后退了一步：“不知者无罪，我这应该算还没闯进去吧。”

        明明是极不占道理的事情，他却说得理直气壮。素闻丹凤山的大少爷是个不懂功夫的书呆子，此番说的也是呆头呆脑的话，但这人能连过两道暗哨，宋二当家不敢掉以轻心，继续问道：“这宅院并不在大道上，古大少爷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总不能是散步吧。”

        古樾微微一笑：“我是来这找东西的。”

        宋二当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第一反应的护着身后的院子：“你，你要找什么？”

        “一个翡翠耳环，我奶奶早上不见了耳环，着急的不得了，想到昨晚在这附近走过，便过来帮她找找看，一路低着头差点坏了山寨的规矩，还请宋二当家原谅则个。”古樾比划一下：“不过还是请问一句，你的人在这里当值的久，可曾看到过？”

        这番回答合情合理，宋二当家道：“小小的一只耳环，只让大少爷一个人来找，可真是难为您了。”

        “喂，古樾，你那边到底有没有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向小园头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珠跑过来，有些懊恼道：“都找了一上午了，肯定是找不到了。”

        古樾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仿佛找不到耳环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轻声道：“应该不在这里，我们去别处再看看。”

        “可那是大当家的宝贝啊，找不到了她得多难过。”向小园委屈的咬咬嘴唇，摊开手掌露出一只翡翠耳环道：“宋二当家，掉的就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左边耳朵那枚，麻烦您请猴王山的兄弟们留意一下，若是找到了必会重重感谢。”

        宋二当家看看向小园耳朵上挂着的两个红豆耳环，再看看她手里的那只翡翠耳环，一个姑娘身上有一副耳环是正常，出现第三只应当就是情有所因了。想到这终于放下心来，恢复了往日的和善语气：“园姑娘客气了，本来就是在我猴王山丢的东西，古大少爷和园姑娘放心歇着就行，我们自当尽心找到物归原主。”

        终是涉险过关，想来宋二当家最终相信了这番说辞，但他是个极谨慎之人，一定会加派盯着丹凤山的人手，所以还需更小心才是。古樾看一眼向小园，从禁地回来后她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仿佛刚刚真的有一只耳环丢了，他们真的在着急的四处寻找。

        古樾道：“谢谢你。”

        向小园停下来，坐在一处凉亭，这里四面空旷，宋二当家派的耳目只能远远地在周围，但听不到他们要说的话。

        “你要谢我的，可不止这些”向小园狡黠一笑：“当时屋檐上还有个暗哨，我把他的引开了，你才顺利过去的。”

        她看到古樾悄悄的出了门，便一路跟了上去，看到古樾小心摆脱了第一个暗哨往禁地方向而去。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他想做的事情，自己愿意帮他来实现，所以在第二个暗哨处，向小园提前出手，帮他一路畅行。只可惜禁地处最后一层是宋二当家亲自看守，直到古樾被一直咬住盘问，她被迫出来解围，不然是打算一直隐藏在暗处的。

        瞒住一个女子，是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古樾心里清楚，却只能沉默：“阿园，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讲。”

        向小园虽然想到这个答案，心里仍忍不住失落了一下，自从决心留在山寨后，她的身世便不再刻意隐瞒，将一颗真心捧出来。但古樾却像一团雾，这片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但越来越看不清。

        向小园摊开手掌，一左一右分别有两个翡翠耳环，这是袁宝儿最心爱的物件，昨晚装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当着古樾的面送给了向小园。她说：“园丫头，这是当年古樾的爷爷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当时古樾的脸瞬间红了，心里有个小人一直在打鼓，心中默念收下它收下它。直到偷偷看到向小园真的收了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袁宝儿虽然没有明说，但表达的含义不言而喻。向小园指肚摩挲着手里的耳环，浓的化不开的绿，戴上一定很好看。然而纵有千般不舍得，也只能把其中一只不留痕迹的丢进了河塘里。

        讲出口的谎，只有成了事实，才能把它圆上。依宋二当家这般谨慎的做派，若是这耳环再成双成对出现，一定又会引起怀疑。

        古樾有些遗憾，这对翡翠耳环，他本来是想找机会亲自给她戴上的。他伸出手去，温柔的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以后一定会给你买对一样漂亮的，我保证。”

        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有人激动地从凉亭跑过，嘴里嚷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看热闹一向是广大群众的传统爱好，无论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只要听说有热闹可看，哪怕两人素昧平生，先到一步的也能本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天性，对后来者就自己得到的信息倾囊相授，多多益善的拉拢更多人加入看热闹的队伍。

        来到猴王山的这些人都是敢把天捅个窟窿的性子，碍于做客之礼消停了几日，没想到第三日就有人先耐不住寂寞闹出这么大动静，吸引的人越来越多，大伙儿倒是想看看哪家这么大胆开了第一张，就连宋二当家派来盯梢的人也在草丛后面心猿意马。

        向小园自然也加入到了看热闹的队伍里面，拉着古樾道：“咱们也去看看。”

        穿过一条大道，绕过一个回廊，人群都聚集到了一处院子周围。

        古樾心里在犯嘀咕，这不正是去丹凤山住处的路吗。

        担忧马上变成了现实，人群最中心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今天你们可跑不了，一起上小爷也不怕。”这混不吝的腔调，正是古城的声音。

        里面的人正混打在一起，一个壮汉想要勒住古城的脖子，被他反身一登跨坐在他脖子上，腿上缠字诀把壮汉带翻在地。一个精廋汉子想背后偷袭，古城听声辩位，借着倒地壮汉的力势，飞身一脚，正踹在他胸口处，踢飞二丈远。又一个人欺身上前，手上都是狠厉功夫，一抬肘就直击古城的眼窝，古城侧身躲过，绕是他从小在山林里野着长大，像水蛇一样溜着那人的一侧滑了过去，对着他的脑袋狠狠给了一拳。

        “好俊的功夫。”看热闹的人群鼓起掌来，不明白前因后果，也不影响他们加油助威。还有一部分人热衷于做口头军师，指导趴在地上的人怎么爬起来再打。人群吵的热闹，就是没有一个劝架的。

        听声音至少是三对一，古樾唯恐弟弟吃了亏，趴开人群使劲挤了进去。向小园也跟在后面喊着：“打架的是我们家的，让一让，借个路啊”。

        眼看三个打一个也没占到多大便宜，还让对方大出风头，一个高个子站在旁边喊道：“上啊，都给我爬起来上，打死他。”

        那四个人打的激烈，战场又扩大一些，高个子一边恼恨的要上去帮忙，一边又躲着被波及，来回几个踱步之间被看的清楚，原来竟是个跛子。

        看热闹的也有不少人看出来，对着他哈哈大笑，还有人叫到：“腿脚不好你就离得远些，瘸腿了还打什么架。”

        高个子看着古城的眼神更加狠辣，从腰上掏出一把枪道：“老子这就崩了你。”

        居然把枪掏出来了，看热闹的人群一片惊呼，枪子无眼，不少人因着本能的恐惧向后面退，

        和后退的人群相反，古樾却一直向前希望赶到古城身边，只是人群中愈发的混乱，短短距离却并不容易靠近。

        “都给我住手。”袁宝儿定心骨一般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但十分威严。

        人群中的骚乱平复下来，自动让出一条道，袁宝儿和一个黑袍男人并肩走在最前面，有人认得这就是猴头山的当家朱山，后面跟着的正是丹凤山和猴头山的队伍。

        朱山走到高个子身边，呵斥道：“把枪给我收起来，像什么样子。”

        高个子委屈道：“师父，就是这小子……”

        “正是爷爷我，瘸了你这条腿。”古城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头上挂了彩，上衣被扯破，不过对比那三个鼻青脸肿的样子，算是赢了。

        高个子咬牙切齿道：“我非杀了他和那个丫头。”

        向小园早就站到了丹凤山的队伍里面，听到这句话脑子突然清醒了，难怪一直觉得高个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他们正是红秀姨去祭拜丈夫那天，在后山遇到的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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