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锅端

一直以来，古樾都是丹凤山公认的最聪明的人，不到一岁会说话，五岁能背全唐诗，十六岁出国学本事，十九岁衣锦还乡，简直是土匪窝之光，绿林界飞出个金凤凰。

        相比之下，打小就驴脾气爱惹祸，文盲至今斗大字不识一筐的古城，似乎所有都比哥哥差一大截。

        只有刀疤老四觉得古城其实一点都不比他哥哥差，他还记得哥俩小时候进山打猎，学着下套子做陷阱。古樾一惯的表现优越，收网时抓了两只兔子一只山鸡，回到寨子里得到好一顿夸奖。

        古城当天毫无收获，在哥哥的衬托下大伙都觉得这个结果理所当然，并没有引起更多的波澜。直到三天后，刀疤老四惯例去巡山，看到古城下的夹子抓到了一只狐狸。古城没有吭声，打开夹子把狐狸放跑了。

        “为什么不把狐狸带回寨子？”

        “狐狸肉腥，吃不惯。”古城继续摆弄着夹子，脸上没有多余的波澜。

        刀疤老四是个老猎手，仔细看发现这几个夹子都被改装过了，设套的时候就加强了咬合力，又专门安置在野兽喜欢出没的地方，原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大家伙。

        从此古樾在寨子里用功读书，古城就跟着刀疤老四成天在后山转悠。直到有一天刀疤老四觉得自己已经倾囊相授，实在没什么可教的了，古城的夹子也越来越多花样，越来越多套路，愈发像脱缰了一样成天往后山跑。

        后山新长了哪棵树，新冲了哪条沟，哪的铁夹子又沾上了血腥味，他闻闻味就知道。瘸着腿的那人一直痛的鬼哭狼嚎，古城心里鄙视：这才只是个夹兔子，兔子都不会叫成这样。开口道，：“这夹子我能弄开，但没办法动手，大爷你忍忍疼，再过两个时辰把腿夹废就不疼了。”

        向小园来不及捂住他的嘴，脑中只剩下脏话闪过。瘸腿那人更是气的激发潜能，一下子把刀子架在古城脖子上，恶狠狠道：“你这小子是找死。”眼看就要刺穿他的喉咙。

        “等一下。”举火把的人把同伴拦住，瞪着古城：“你说你能弄开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不能动手？”

        “这个捕兽夹我能打开，但已经伤到了腿上的大血管，打开后会喷血，这里没有止血的草药，他反而活不成。”古城无惧的看着他。

        向小园的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的把那把刀挪开，哆哆嗦嗦道：“对对对，我们的爹是村里又名的猎户，我弟弟说能打开，就一定能打开。”

        “那你知不知道山上哪有止血的草药，我带你去采。“瘸腿那人看到了希望：“找到了，我给你糖吃，当然，还有钱。”他从口袋里掏出钱袋子，晃了晃，叮玲叮玲。

        “谢谢英雄，谢谢英雄。”向小园眼里冒光的要接过，瘸腿那人不怀好意的一收。

        古城没眼看她的财迷做派，道：“就是我们经常放养的那条路，山腰那有个洞，我们其他的羊也都藏在那里。”听到后一句，不光是瘸腿的那人，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希望，一想到马上就能有鲜美的烤羊羔吃，所有人精神都高昂起来。

        举火把的人把古城提起，手里接过那把刀子抵在他腰间，示意他在前面带路。不忘危胁道：“你姐姐可是在我们手里，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样。”

        “不，不会的，我们姐弟俩都很老实的。”向小园讨好的笑笑，她被五花大绑的在队伍最后面，还被两个大汉看管着。心里当然知道古城所谓的草药、羊群都是胡说，但对于这个脱身计划里有没有自己却不敢保证，毕竟古城和她算不上仇人就不错了，他一直和自己不对付，万一想借刀杀人也是很大可能的。

        她刚刚瞧的真切，这些人手里的枪和刀都是硬通货，能拿到这些的一定是有些背景的硬茬，很可能身上都背着人命。刚刚那些人听到有羊后就一直打着眼色，大概率是计划着解了夹子找到羊就把他们两个杀人灭口。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向小园打定主意求人不如求己，找到机会自己先跑再说了。

        古城对凡事都有些钝感的气质，此刻倒很像个误闯土匪山的放羊娃，他一路走走停停，仿佛真的不大确定来时走的山路，还把那群人带错到一个岔路口，发现不对又折返回来。这样的举动倒为他的身份更多了可信度，副作用是每次的失误都让瘸腿那人气的朝他身上打一棍子。最终，一整队人不带怀疑的跟着他走到一段平缓的山路前。

        他借着火光摘了一株草药道：“这就是能止血的藤藤草，再往下走一段我记得有一大堆，全摘下来应该能够。”

        举火把那人接过藤藤草，仔细端详了下，又放鼻子下面闻了闻，冷笑道：“算你老实。”

        夜已经黑透了，一行人全靠两个火把前行，古城仍是走在前面，弯着腰摸索着藤藤草，他弯腰拔起一株，向前两步又弯腰拔起一株，不知不觉的带着大家往更深的丛林走去。

        举火把那人紧跟其后，叫道：“你奶奶的，我让你走慢一些，小兔崽子你莫要搞……鬼。”话还未说完，突然脚下腾空，整个身子被拉扯到了半空中，火把也从手中跌落熄灭，四周立时暗了下来。

        周围同时传来啊啊几声，有更多人着了道。看守向小园的二人发觉不妙，一个冲上去上前支援，一个却先反应过来，哇哇大叫着来抓向小园。却不想身边的这个人质一改之前的可怜柔弱，弯腰、屈膝、扫堂腿，动作利落的把一个人撩翻在地，使出全部力气朝另一个人胸口上撞去，同时把仅存的另一只火把抢了过来，反手扔到地上踩灭了。

        唯一的光源也没了，四周一片漆黑，一个汉子抬腿朝记忆中向小园的方位踢过去，却听到同伙凄厉的叫骂声：“你敢踢老子腰骨，要断了，要断了，哎呦哎呦……”接着便是两声闷棍声，除了半空中传来的叫骂声，地面上暂时安静了。

        如果说古樾的眼睛远渡重洋看到了世界，古城就是这山里的眼睛，这里的捕兽网是他半年前布下的，原本是为了猎一个狡猾的孤狼，后来它掉进了另一处陷阱里面，时间长了倒把这一排捕兽网给忘了，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料理完这几人，古城对着黑暗喊道：“你在哪？在哪啊？有没有受伤？”声音里竟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放心吧，我在这。”向小园的声音从他身边窜出来，火折子刺啦一声，火把的光重新被燃起，映出她得意的脸庞。

        “奶奶的，你们这两个兔崽子快把爷爷们放下来，爷爷可是这个丹凤山的当家的，干得罪我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原本举火把的人现在被困在大网里，仍在恶狠狠的叫唤。

        “你给我闭嘴吧你。”旁边那人手脚都被压住，苦于没法捂住同伴的嘴，陪着笑道：“小爷，小爷，我们是丹凤山的，之前多有得罪，你只要把我们放下来，想要什么金银元宝，全都给你们。”他的一个手臂露在外面，挣扎着掏出钱袋，抖落一地银元。

        向小园能屈能伸的捡起来，嘴里乐道，：“还有吗，还有吗，再来一点。”不忘拽一下古城让他帮忙。

        古城被她气的有些鼻歪，他可不屑于要这些人的钱，却还是顺手把火把接过来。

        向小园突然指着草丛道：“咦，这是什么，也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是个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羊皮纸，若不是她扒拉着草地看，差点就要错过了。

        古城把那张图纸捡起展开，有一个胳膊长，上面密密麻麻画了些横横竖竖的线条，摆个凶脸道：“老实交代，这是什么？”

        原先举火把那人看到图纸掉下来，着急的便要伸手去夺，全忘了已经自己被吊在树上。再见到古城竟然将图卷反着观看，想来全然不识字，开始胡扯道：“这能是什么啊，就是一张破纸，我留着上茅厕用的，能有什么用，完全没用处啊。”

        古城虽然不出什么门道，但可把他刚刚惊慌的表情全瞧在眼里，把图卷仔细收好放在了怀里。心里盘算着时间，这猎网是当时用来套那只狼的，现如今装了五个大活人，再过一会怕是承受不起重量了，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拉着向小园就要离开。

        那群人被吊在半空中，见状大喊：“哎哎哎，不要走，先把我们放下来，我们怎么办。”只有原先举火把那人见他竟将图卷拿走，心中大慌，却又怕反而暴露重要性，只得强忍不言，心中既盼着古城真当那只是张厕纸随手用掉，又可惜他会把那张纸当厕纸用掉。

        听着后面的哀号遍野，向小园淘气道：“你们不是山大王么，那就自己想办法吧，反正我和弟弟现在就去报官，你们就等着天亮之后就去吃牢饭吧。”

        突然觉得旁边这个混不吝的少年，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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