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祝融

“花与骑士”的年轻贵族们自从知道亚伯莱的真实身份后，便一直用西拿帝国的语言与几小交流。尽管亚伯莱多次表示不必如此，但兰斯洛很认真地告诉他：“这是贵族的礼节，表示我们很尊重宁录·阿法萨大公，即便他本人并不在场。”
  西拿帝国无论从国土面积抑或经济、军事，均为人类四大帝国执牛耳者，自然而然，西拿语便成为人类社会的通用语言。而非人类种族，但凡与人类打交道，首先要学习的便是西拿语，眼前这位矮人大叔，一嘴流利的西拿语，间或还蹦出些俚腔，众人倒也见怪不怪。
  只见他眉开眼笑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酒瓶摆好，随手挑出一瓶，拔出木塞，啜饮一口，双目微闭，缓慢的让酒在口腔中来回滚动，又用鼻子深深吸气，随后将气息缓缓呼出，嘴中的酒也终于咽入胃囊。
  “好酒！”大叔睁开双眼，二眸子精光灿然，“果香浓郁，酒味醇和细致，香甜爽口却又甜而不腻，爽而不薄，不比潘兰泊果酒差！”砸吧砸吧嘴，略带遗憾地说：“可惜度数低了些。”
  “切！”意识海中句芒闻言撇嘴，“要是大姐头出来，酿出高度的粮食酒，还不醉死你个小样的。”
  大姐头？亚伯莱一愣，还未来得及探询，矮人大叔站起身形，微鞠一躬，自我介绍起来：“我乃火神乌尔坎座下仆人，山丘矮人王之子，达斯卜利昂多·巴巴契科维托夫卡·米南乞亚·阿坎尼特·汉默。”
  亚伯莱一声呻吟，“名字的长度堪比您的身高，记不住啊！”
  “你可以称呼我为阿坎尼特。”矮人拾起地上的大斧子，挥舞一下，“巨斧战士阿坎尼特。”
  美酒拉近了双方距离，此时的阿坎尼特郑重的向亚伯莱一行人发出邀请，请他们随自己一起回矮人村落，“既然故人之子来到家门口，哪能如此离去。如让父王知晓，定会责备我怠慢客人，坏了矮人好客的名声。”
  亚伯莱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邀请，原因无它，意识海中本就不平静的离卦此刻更是电闪雷鸣，渐渐凝成一大片火红的云团，只需要一个“契机”，五行之火便会化形而出，而那个充满火元素的“契机”，应该就在附近。
  众人一路说笑前行，穿过条峡谷，眼前豁然开朗，地势平坦，绿草如茵。“草场的另一边，便是我们山丘矮人的村庄，现在是午饭时间，一大份牛肉馅饼搭上我手中这瓶红酒，哎呀哎……”阿坎尼特吞咽口水，刚要加快步伐，却被亚伯莱叫住。
  “大叔，那条道路通往何处？”草地某处，明显有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径，蜿蜒曲折，消失的方向似乎与矮人村庄相隔不远。
  “那是通往黑山的小路。”阿坎尼特不甚在意，心思尚沉浸于红酒配馅饼的想象中，“族中铁匠经常到黑山中开采‘旺火石’——就是那种扔进火中提高温度的石块。”
  亚伯莱内心有个声音，不住催促他前往黑山。看来，五行之火迫不及待想快些现身啊！
  “艾瑞尔姐姐，你携带这几桶酒先行拜会山丘矮人王。”亚伯莱一挥手，地上多出几个一人多高的橡木桶，看得阿坎尼特心花怒放，“我和白芒去黑山看看，长长见识。”
  “请原谅我弟弟的无礼，他继承了法勒·阿法萨先生那种对任何新奇事物一探究竟的旺盛的好奇心。”杰克接过话头，抱歉地看向阿坎尼特，“如果不亲眼看看旺火石，恐怕寝食难安。”
  阿坎尼特看看橡木酒桶，又看看亚伯莱，眼神中晃过一丝挣扎，“黑山并非禁地，也没有什么危险，小公子若去……”
  亚伯莱心中感受到五行之火那火急火燎的躁动情绪，微叹一声，纵身跃上白芒，匆匆对阿坎尼特说：“如此，请宽恕在下无礼了。”百忙之中甚至做出抱拳作揖的动作。
  白芒微耸背脊，身形略闪，似风一般掠出，片刻，便从众人眼中消失。
  阿坎尼特傻了，“那是神兽吗……”
  “花与骑士”的年轻人们呆了，怪不得白芒那么骄傲，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艾瑞尔突然用矮人族语言询问阿坎尼特：“您不是渴望馅饼配红酒吗？让我们快些去拜会您的父王吧。如果没记错，您的父王应该是号称‘铁锤’的汉默大师吧。”
  阿坎尼特已经傻到麻木，“你居然会说矮人语，又怎知我父王名讳？”
  “家中长辈告知。”艾瑞尔将酒桶收入空间戒指，心中暗乐，龙族长辈们哪个种族没见过，龙族的书籍可不比精灵族少。甜甜一笑，催促阿坎尼特，“大叔别发呆啦，快些进村吧。”又改回西拿语，安抚兰斯洛等人，“不用担心亚伯莱，他很快便会与我们汇合。”
  白芒的行进速度真的很快。此时，亚伯莱仰望黑山喃喃自语：“这就是异世界的大煤堆啊！”
  黑山上寸草不生，山脚下一堆堆旺火石累积成的小山丘延续不绝，明显是矮人工匠们的杰作。这景象让亚伯莱一阵恍惚，似乎回到前世自己的童年时期，与小伙伴们爬“煤山”打闹玩耍，弄得浑身黢黑，回家后被姥姥训斥，然后扒光了扔到澡盆洗涮。

  这边的亚伯莱陷入回忆不能自拔，那边的白芒却扒拉着地上的旺火石向从意识海里蹦出来的句芒、蓐收解释：“这东西不是煤。你们看，石块表面有蜂窝状的空隙，可以吸收火元素并储存在内，将之扔入火中，有助燃的效果。”
  蓐收一爪子将身边的旺火石踢飞，很嫌弃地撇撇嘴：“看着就觉得脏，黑不溜秋的……”句芒站在他那硕大的虎头上，很好奇的东张西望，“火元素从哪里产生的？很旺盛呀！”
  “地心火。”白芒脚爪向下指点，“这座山下有一缕地心火。正是它源源不断地燃烧，释放出如此纯正的火元素。说来可笑，矮人们收集旺火石，自以为得利，却没成想得到的只是小利，真正的大利，马上让咱们的小公子获取啦。”
  不知何时，亚伯莱已盘坐在地，双眉紧蹙，双唇干裂，小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猛然低喝：“以吾之名，唤汝之形，敕！”但见周身红光乍起，直冲霄汉，晃得白芒等众小兽眼神迷离。
  “啊哈！吾以神识行数千年，不想今日凭此肉身现世，不亦快哉！”一阵尖锐的声音透过红光传来，刺激得白芒有股掉头就跑的冲动，噪音啊，魔音灌脑啊……
  红光散去，一头顶天立地的巨猿出现在众人眼前，亚伯莱坐在他脚边，显得无限渺小。巨猿半眯着眼，大张鼻孔，陶醉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继而双拳捶胸，哇哇大叫。
  “我天勒个去的！金刚啊！”亚伯莱惊叹，随手敲敲巨猿的大脚趾头盖儿，扯起嗓子喊：“别叫了嗨，麻烦你把身量变小点，说话费劲！”
  巨猿停止动作，歪头眯眼乜斜地上众小，随即裂嘴一乐，叫声：“俺来也。”刷地一下，踪影全无。
  “这厮跑哪去啦？”句芒、蓐收茫然四顾。
  “这里呢……”亚伯莱伸出小手，张开手掌，中间，一只米粒般大小的猴儿正撒着欢的上蹿下跳翻跟头劈叉。
  “你是玩自己呢还是玩我们呢？”亚伯莱叹气，“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猿一会儿猴的，警告你呦，我可不是如来，你也不许当孙悟空，别在我掌心中撒尿。”
  “米粒”一个倒翻跟头跃出亚伯莱手掌，落地时已变成40公分左右浑身长有火红毛发的异常可爱的小猴。人立而起，作揖拜见：“祝融参见主人。”
  “可别，什么主人主人的，直接称呼亚伯莱或公子吧。”亚伯莱连连摆手，又转头对白芒说：“他这副模样倒与《楚帛书十二月神图》中的形象类似。”
  白芒看着和句芒、蓐收闹到一起的祝融，点点头赞同，“我国古籍记载的神兽或神明，关于形象，往往交待得很模糊，《山海经》中仅说他乃‘兽身人面’，今日一见，倒也解惑。”
  “文字模糊才能激发我们的想象力。”亚伯莱站起身，拍打身上的黑灰，“他的身份和那些事迹均不容人小觑。要好好问问，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阻止了他们兄弟间的打闹，亚伯莱把祝融叫到近前，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书中说你是炎帝的四世孙，可是又有记载说你是黄帝的后裔，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的后代啊？”
  火猴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出生在炎帝部落，应属炎帝的后代，可是不久，黄帝部落将炎帝部落打败，黄、炎两部合并为一。我长大后，替黄帝打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后人便将我的祖宗改啦。”
  “哦，明白！”亚伯莱伸出小手替他捋捋毛儿，安慰，“别郁闷，这也是拍你马屁呢。书中还说你杀死了鲧，又帮助商汤火烧夏城，后来又协助武王伐纣。当然，最精彩的还是你打败共工，气得他撞断不周山。”
  火猴呲牙乐起来，“那都是后代子孙——祝融部落的人干的事儿，跟咱没关系啦！”
  “嗯，是跟你没关系。”白芒插话，“不过你倒是得了一大堆封号。民间称你为火祖，道教奉你为赤帝，我记得在《白虎通义》中，居然把你列为上古三皇之一。”
  这一番话，听得祝融得意忘形，又是跳脚又是翻跟头。亚伯莱忍不住打击他，“其实呢，是上古先民们太重视火了，爱屋及乌，才往他头上安了一大堆称号。你们没发现吗，自汉朝以后，正史中便鲜少提及什么火神啦。原因很简单，火早就成为人类日常生活中的平常事物，容易掌握且司空见惯，于是便不受重视喽。”
  这一番话，只听得祝融垂头丧气，耸肩驼背呆立在原地。句芒与蓐收双双翻个白眼儿，走上前，一个用翅儿一个用爪儿冲他后脑来了两“脑瓢”，“什么神啊，帝啊的，在这个异界，我们就是元素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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