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钧一发的危机

客栈掌柜总觉着他这几天过得格外晦气。

        好不容易骗来的“柱”逃了不说，还碰上个难伺候的小少爷——打听消息只给那么点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他从客栈里直接拽了出来！

        这不是胡闹吗？

        看着面前眸光冰冷的秦颂，掌柜的弯了弯腰，陪笑道：“小少爷，这池水啊，要从小喝，心诚则灵。您都这么大了，不管用也很正常……”

        辛首村固然发达，却招惹不起凡尘的王侯贵族。见少年这身打扮，他实在不敢怠慢，只得继续圆下去。

        当然，秦颂是完全没有在听的。

        捎着森森寒意的目光越过掌柜，他正在目测池塘的深度。

        来之前，有人苦口婆心地与他说了不下十遍“不可杀人”，他现在虽然生气，却还是决定给那人一个面子。

        就丢池塘里好了。

        反正死了，也是池塘淹死的，怪不到他头上。

        秦颂这么想着，正欲动手，忽察背后掀起一阵劲风；少年下意识侧身，伸手欲反那迅疾而来的攻势——却不曾收到意想的蛮横力度，只抚上了一片温热的、白皙光滑的颈肤。

        秦颂：……

        被突然锁喉的江倚晴：……

        江倚晴朝天发誓，她就真的只是想找一找那股香喷喷的、胡萝卜味的源头。

        毕竟饿了一天，那栋房里的食材又吃不得。这时嗅得一股食物芬芳，可不就馋得溜出来了？

        而她也记得，明明和这少年的距离没有这么近的。怎么会一转眼就被抓到，还、还是锁喉……

        但不得不说，近了一看，这人倒是生得的确漂亮。

        少年一身玄衣，漆黑的长发以金冠束起。浓眉下生了双宛若凝了冷珠的桃花目，琥珀色瞳仁在阳光下清亮得见底；高挺的鼻梁、轻抿的嘴唇，饱满的唇珠折出好看的弧度。纵使主人的表情并不友善，也无法让人生出多少厌恶来。

        嗯嗯，这般气质，再加上他一副十八九岁的模样，确实当得起掌柜“小少爷”的称呼。

        而且，似乎还十分体贴……？

        他手指的力度在触及江倚晴脖颈的一瞬便收了下来，不至于让她感到过分窒息；尽管如此，她依然感到十分尴尬。

        江倚晴动动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先一步松开了手。而后皱起眉头、露出不解的神情，俯身向她这边靠了过来。

        ——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秦颂这么想着，凑到江倚晴的颈间，轻嗅了两下。

        江倚晴还没想出该怎么解释情况，就见对方毫不顾忌地靠近来。她心下一惊，只道模样好看居然是个小臭流氓，正想一巴掌扇过去，耳边便冒出客服提醒的声音：

        “我建议你先看看他的修为。”

        ？

        怎么的，这么个小屁孩，难道还能是个金丹不成？

        江倚晴撇了撇嘴，还是留了个心眼，迅速切到系统，打开了对方的属性界面。

        然后她就跪下了。

        “这、这位少侠！”

        江倚晴挽住秦颂的手，楚楚可怜道：“小、小女独在异乡、举目无亲，方才是饿晕了头，不小心摔倒撞着您了……还望少侠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啊！”

        秦颂抬起头，终于想起她身上的味道来源于那只十万大山的兔子。

        江倚晴情真意切的话语在他耳边只飘过了个大概。少年人拧起眉头，甩开她的手，不耐地反问道：“那只兔子，你吃了？”

        她身上除了兔子味，还掺杂着辣椒与米油的味道。如果是麻辣兔头配饭……倒是刚好。

        想到这里，秦颂的脸更黑了。

        “啊？什么兔子？”

        江倚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才想起已经被她收进背包里的兔子。

        难道说的是那一只？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见对方没有正面回答，秦颂只当她是真下了口。少年人额上青筋乍现，正欲发作，却被忽一激灵的江倚晴一把拽进了附近的小树丛里。

        原因无他——

        客栈掌柜认得江倚晴的脸。

        在她刚一出现，便打起了捉人回去的主意。

        江倚晴当然不可能忽略这一点，在窗前看到那张脸时她就在留意了。不过被秦颂先是锁喉又是揩油，她实在腾不出功夫开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掌柜贼兮兮地溜走，再领着村长得意洋洋地回来……

        “村长，那小妖怪找着了！”

        掌柜的心情不错，领着阮文乐到达池边时，面上还挂着邀功的笑意。直到发现阮文乐并没有如他所料一般露出肯定的表情之后，才困惑地望向池边……

        只见，本应站着江倚晴和秦颂的地方，空空如也。

        阮文乐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让你办事，就是这么办的？”

        “这，这不应该啊？”见状况突变，掌柜倒抽了口气，连忙小跑到池边查看。只是找遍了附近的所有角落，依然未见二人身影。

        上次不见好歹留了个坑，这次连坑都没见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在附近转了几圈，急得出了层厚汗。可实在寻不见人，他只能硬着头皮回过头去，向阮文乐解释：“您听我说，她刚才真的在这里！还有个小公子呢，他可以给我作证……”

        阮文乐显然没有想听他解释的打算，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摘选开始之前还找不到‘柱’，你就自己来补上吧。”

        听得此言，掌柜的登时面色惨白。顾不上再寻江倚晴的身影，他跌跌撞撞地追上阮文乐，讨好道：“村长，这人选可不好挑啊！您多宽限些时间，我保证找个更好的来……”

        待到两人走远，池边的某处树丛抖了抖，一双洁白的兔耳随即从翠叶中冒了出来。

        蹲在树丛中的江倚晴松了口气，放下捂住秦颂嘴唇的手，赞赏地摸了摸白兔的脑袋：“做得不错。”

        小白兔相当受用，眯起眼睛便往她怀里钻。

        至于秦颂——

        这兔子没被吃掉，于他而言应是件好事。但不知为何，少年人此刻的心脏反跳得比之前更加厉害。

        他回过神来，用力地抹了把嘴唇，然后才看向江倚晴，出声问道：“为什么躲？”

        见对方不再气恼、还开了金口询问，江倚晴心想有戏，连忙开始表演。

        她先是抱起怀里小兔，泣不成声：“嘤，少侠有所不知。”

        然后又抹了抹莫须有的眼泪，颤声道：“我本是来村里落个脚，准备参加半月后的摘选……可谁知遇上黑心掌柜，嘤，骗了我的钱，还把我往那柴房里关！”

        “呜，掌柜和村长还是一伙，小女出村也不得，只能和兔兔相依为命，四处奔逃……”

        一语终了，秦颂还未给出回应，客服便在她耳边给出点评：“夸张了。”

        不是演给你看的，窥屏怪闭嘴。江倚晴在心里没好气地反驳。

        她观秦颂修为高深，降临凡尘必不可能是为了旅游。用脚趾头想想也和辛首村的事情有点关系。先试探试探，要是他们立场一致……骗来当个暂时的同盟，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另一边的秦颂，听了江倚晴的解释，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那客栈掌柜不是好人，他是知道的。至于这女人……虽然看起来蛮傻，不像会骗人的样子，但追根究底还是人类。刚才的行为举止，也同样十分可疑——

        他皱起眉头，支在地上的手抬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只举到头顶，烦躁地揉了把头发。

        只因江倚晴抱着的小兔，正以极其清澈的眼神看着他。而从那一边传来的、无声的妖族秘语，大意是：“不可以动她”。

        ……

        行吧。

        秦颂没有说话，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头就走。

        江倚晴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么高修为的大能跑来凡尘，难道不是来调查辛首村的吗？她刚才那一番就差说出村长有猫腻的明示，这人怎么就当没听见了呢？！

        也来不及想合不合适，她迅速地捉住秦颂的手腕，尔康手道：“少侠且慢！”

        秦颂更不耐烦：“啊？”

        难道提示给得太浅，他早知道了，不稀罕？江倚晴一咬牙，只得楚楚可怜地补充道：“少侠，嘤，那客栈掌柜，还、还逼我吃浸了心头血的洗髓丹呢……”

        秦颂这一下倒是停住了。

        此时、出现在他面上的，是格外真切的不解和匪夷所思。少年似乎在努力理解着什么，眉头拧了半晌，才反问道：“给你吃洗髓丹？”

        “那他不是对你很好吗。”

        ……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倚晴好像听见怀里白兔叹气的声音。

        她一时也没摸清这位童颜大佬走的是什么路线，挠了挠头，试探着回复：“也不算吧……？他把我关柴房里来着呢。”

        “也是。”秦颂点了点头，随即又拧起了眉头，“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这是可以直接问的吗？

        江倚晴满脑问号呼之欲出。本以为是对方刻意藏拙，但面对秦颂困惑不解的琥珀色眼睛，她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好怪哦，切出属性面板再看一眼。

        （身份不明）·秦颂

        修为：分神期大圆满

        灵气获取速度0点/每秒

        是分神大佬没错啊？

        再看看大佬困惑不解的表情。

        ……

        应该，是……故意的、吧？

        “呃……”江倚晴沉默半晌，再行试探道，“可能是想抓我做别的用途？”

        秦颂了然：“哦，那你小心。”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江倚晴又一次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这次不是演的，她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不是，少侠……你忍心看我在这里任人鱼肉吗？你不是来调查辛首村的吗？！我有线索啊！！”

        前文忽略，直到听见“调查辛首村”五字，秦颂才终于肯主动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但那目光，却是冰冷的、裹挟着深厚的敌意，实在不像是个好征兆。

        江倚晴心中咯噔一下，方悔起自己刚才的冲动失言。

        以她的立场，不可能知道他来辛首村的目的——

        “……”

        “你怎么知道？”

        再开口，他的语气已降至冰点。

        冰冷的五指在瞬息间触上江倚晴的脖颈，秦颂眯起眼睛，手中的力道稍稍加重。

        他来此探查一事，本应无人知晓。

        她知道，那么，她就更加可疑。

        糟了！

        数值不足的江倚晴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又一次掐上自己的脖颈。而这一次，无论是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还是从脖颈上传来的窒息痛感，都在告诉她，她是真的触到了他的逆鳞。

        可是，掐着她的脖子，又让她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江倚晴挣扎无果，熟悉的窒息感几近将她的精神带回车祸的那天。刺骨的冰寒自胸腔升起，宛如藤蔓般迅速地攀上所有神经，将她拖入黑暗的深渊——

        脑海中警铃大作，她却只余下一个念头。

        难道在这里也要死一次吗？

        可是、可是……

        她不想啊！

        在即将全面沦陷的最后一秒，不知是不是幻觉，江倚晴似乎听见某个年轻男人叹气的声音。

        “说好了，我只帮你这么一次啊。”

        语毕，江倚晴身周骤然爆发出一阵灼目的白光；与之一同乍起的、还有极其强烈的气浪。飞沙走石，将附近的树木都掀折了腰。

        数息之后，强光散去，江倚晴脖颈上的束缚也终于解开。她跪坐下来，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

        好险，好险……

        扒在她身上的小兔此时见她无恙，也放心地从她身上跳了下来。然后、便跑到一个黑色团子旁边，像是为了引起注意似的，相当努力地朝着她蹦跶。

        江倚晴回过神来，忙去找白兔的身影。却见在蹦跶的小兔身边，正趴着一只黑色的……小狗？

        “呜汪！”

        见她看过来，小狗忙不迭地跳起，朝她摆出攻击的架势。

        江倚晴表情有些微妙。

        无视对方凶残的警告，她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捏着后颈就把它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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