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比较尴尬的登场

天灾终究是到来了。

        苦雨、凄风、雷电。阴沉漆黑的天色将村庄吞没，唯留下灼目的电光，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之后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村内。

        几乎每一个角落。

        惨叫与悲鸣此起彼伏，可又太过渺小。雷声一盖，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而在这瓢泼大雨之中，一位模样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儿正伏在地上，狼狈地喘着粗气。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身后的老者声音沙哑局促，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推向深不见底的池塘。

        “要赶快把她献上……天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这么想着，用尽最后的气力撑着地面、坐起身来，将目光投向老者，震声说道：

        “阮文乐——”

        “我早警告过你的！”

        “现在，放我出去。这村子还能有一丝活路！”

        此时此刻，作为玩家，一个曾经的职业玩家。

        江倚晴不得不承认，这个加上了人情世故、更加难以预测的新手任务，对于毫无修为的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令人绝望的是，在听得她的喊话之后，老者也丝毫没有停下的念头；且她一路挣扎，此时早已接近力竭了。

        她最终还是被丢进了这片池塘里。

        嗯，以“献祭”的名义。

        冰冷的池水浸透衣裳，江倚晴一激灵，神志倒是清醒了不少。她在水中扑腾了两下，还是阻止不了下沉的身体——老者在她的脚下绑了石头，此时石头的重力起了效用，正将她一点点往塘底拖去。

        难道真要交代在这了？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开始挣扎，奋力地向上游去；却因惨淡的身体数据、并没能让她与死亡拉开距离。

        喘不过气、身体也好冷。

        江倚晴在下坠之中，心中愈紧，鼻腔亦迸发出苦厚的酸意。但这池子却连流泪的机会都不给她，脱离眼眶的泪水在一瞬之间便与池水相融，再无声息。

        直到失去意识之前，她才恍惚地瞥见一块飞扬的黑色衣角。

        好像是他？可是……

        这一切的开始，还得从一周前说起。

        彼时江倚晴还未开始任务，只在山中全神贯注地捕兔作为口粮。努力了一上午，她堪堪进入状态，就被一声尖锐的质问打断了进程。

        “全村就你一个五灵根，还好意思拿这药草啊？”

        其声来自于一位衣着华丽的总角少年。

        他模样不算出众、神情倒是傲然且嘲讽。此刻正扬着下颌，气势汹汹地向眼前的人发出质问。

        而被质问的对象——

        跪坐在他面前的少女容姿姣好，眼中却满是怯意。

        少女抿唇沉默半晌，终是艰难地说道：“对、对不起……这个不是给我的，是给父亲的……”

        听她搬出父亲的名头，少年面上的锐意才削减些许，却并未就此满足。他轻哼一声，从少女手中夺过一株药草，一扯，便断了草茎。

        见此情形，少年嘴角一勾，冷笑道：“这么低级的药草，你也好意思拿去给村长？”

        “五灵根就是五灵根，连药材孰好孰坏都看不出来！”

        ……

        蹲在树后守株待兔（字面意义）的江倚晴有些不淡定了。

        五灵根招你惹你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就差一点便能掉进陷阱的兔子，又探出头，瞥见少年正要伸手去夺其他药草的动作。

        显然，是千钧一发。

        她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在麻辣兔头和见义勇为之间作出取舍，身体就先一步钻了出去……

        树下的草丛一阵翻动，少年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吸引注意，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二人的冲突姑且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两双齐刷刷望向草丛的眼睛。

        难道是山兽？

        少年眉头一皱，脚步微顿。

        难道是兔子？

        少女念起喷香滋补的兔肉汤，眼前一亮。

        然后——江倚晴就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她才穿越进这个世界没多久，昼伏夜出的作息也没来得及纠正；从现代带来的两道乌黑的眼圈和黯淡的眸光遮去了大半神采，实在无法让人对这张脸产生更好的印象。

        而那两双望向她的眼睛，亦在看清来人的脸后，显出了失望的颜色。

        江倚晴看得透彻，尴尬地拍掉身上的树叶，又咳嗽了两声，一时之间竟没想到该说些什么。

        “你谁啊？”

        倒是那面色不善的少年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开场白倒是很符合他刚才的作为。

        江倚晴看着面前不过十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儿，心中小小地感慨了一番，便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只是个路过的旅者罢了。”

        “是看不下去你这么欺负她，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仍旧跪坐在草地上的少女神色微变。

        她正要开口说话，少年却率先出声，嘲讽地接道：“你见什么义？”

        “采这种一捻就断的劣质药草回去‘孝敬’父亲，得像我这么做，才算见义勇为吧！”

        江倚晴嘴角一抽，又联想到少年先前嘲讽这女孩“五灵根”时的傲慢模样。按住紧握的拳头，她耐着性子，上前解释：

        “小朋友，这不是劣质药草……这叫一念草，是二阶灵药，很难求的。”

        “你刚才捻碎的这一株，就价值几千块灵石了。”

        此处尚非修真者地界，这样的灵药，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虽然不知道这女孩儿怎么会在凡界采到这样的灵药……江倚晴看向少女手中闪闪发光的药草，默默咽了口口水。

        炼成药膏的话，还能翻几倍卖出去呢。

        这一番话显然将少年震慑到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蛮横地反驳道：“张嘴说说谁不会？你身上可没有修为，凡人别想蒙我！”

        ……扎心了！

        江倚晴没有即刻接话，少年便以为言中了事实，不禁松了口气，得意起来：“啧啧，这碾碎了草茎都没有半点灵力的‘灵药’——”

        “喂，颜诗桃，我一铜板赔你了，会不会有点多啊？”

        被唤作颜诗桃的少女抿着嘴唇，纵使被他这样嘲讽，也没有露出半点愠色。只是盯着地面，颤声开口：“不、不用赔也可以的……”

        江倚晴实在看不下去了。

        不过看个属性面板的功夫，这人怎么就这么多戏呢？

        而且，这株草的灵气，都快漏光了……

        关掉了面前一念草的属性面板，她蹲下身，捡起被少年丢弃在地上的草茎，啧了啧舌头。

        “不识货，我也不怪你。”她说着，吹掉其茎上的尘土，从草茎根部抽出了一条短白的根系。

        “一念草之所以被称为一念草，正是因为它外表平凡、根茎脆弱，一念便可摧之。”

        “但是呢，汇聚了它最多灵气的精华，恰恰就隐藏在这看似平凡的外表之内……”

        话刚说完，一股清浅的灵气便从草茎内扩散了出来。

        当然，这还不是重头戏。

        “一念草”的“一念”，还有一个含义——

        江倚晴抿唇，手指的力道逐渐加重。

        终于，白色根系承不住巨大的压力，顷刻断开。与此同时，磅礴的灵气从中喷涌而出，无形的气浪掀起，震飞了一群在树上栖息的鸟儿。

        少年瞳孔骤缩，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最终只来得及丢下一句“给我等着”，就匆匆忙忙地甩袖离开了。

        江倚晴见他突然急匆匆地离开，并未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她淡定地望向少女颜诗桃，目光仔仔细细地将人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没事吧？”

        颜诗桃还没从急变的情况中缓过神来，只看着江倚晴，欲言又止：“我、我没事。谢谢姐姐为我解围，但是，刚才……”

        江倚晴不解，竟从女孩儿的眼中窥得些许担忧的情绪。

        不是吧，她还在担心刚才那个小孩儿？

        “那只是纯粹的灵气爆发。”江倚晴虽然不敢置信，却还是耐心地解释道，“他只是吸收了过多的灵气，触到瓶颈，急需突破了。”

        不过，能不能突破成功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这个世界突破修为，除去灵气和资质，心境亦是重要的一环。

        江倚晴不太相信那待人轻慢的少年能有突破瓶颈的心境。怕是只能被迫闭关梳理灵气，没几个月是出不来的了。

        毕竟，一念草的根系中埋藏着巨大而磅礴的灵气；而这，绝不是初入仙门的修士能够承受得了的。

        ——这另外“一念”，便是指亦只需一道心念，便可助人增长修为、突破瓶颈。

        然而，因江倚晴和颜诗桃都只是毫无修为的凡人，并不能吸收灵气。所以在灵气爆发之后，二人皆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在得到江倚晴的解释之后，颜诗桃的表情方缓和下来。

        她站起身，抱着药草向江倚晴深深鞠了一躬，却未即刻离开，只是又一次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江倚晴无奈：“还有什么事吗？”

        颜诗桃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下去：“姐姐好像很了解药草……那个，我可以请教一下，这种药草，应该怎么用吗？”

        ……

        看来是完全不知道啊。

        江倚晴摸了摸后脑，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一番，立刻给出了答复：“草茎合着草根一起放进药钵里，研磨成浆就行了。”

        “一念草的草茎会锁住草根的灵气，不至于再发生灵气爆发的现象……”

        “不过，你这用药的人，是修士吗？”

        颜诗桃点点头：“家父在辛首村，正值金丹瓶颈，我想采些草药来为他补补。”

        如果只是灵气不足导致的瓶颈，一念草确实是个好选择。

        但，如果是心境跟不上的话，服了药也怕是会与方才的少年落得一个下场。

        江倚晴想着，忽然注意到少女口中的“辛首村”。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下线许久的系统便突然出声，在她耳边幽幽提醒道：“宿主，此次任务的地点就在辛首村。”

        这还要你说？江倚晴心道，再抬起眼睛，俨然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

        “姑娘，这你可能有所不知了。这生病要对症下药，滋补的灵药也是如此。”

        “我不清楚令尊的身体情况，而这一念草又药性猛烈……要是吃错了药，后果不堪设想啊！”

        颜诗桃显然是被这一番看似有理有据的说辞唬住了。

        少女看了看手里的草药，又望向一本正经的江倚晴，慌忙问道：“那、那应该怎么办？”

        江倚晴回答道：“我这一行正好会路过辛首村一趟。”

        “可以顺路与你同去看看，在清楚令尊的情况之后，再下定夺。”

        以帮手的身份，应该比旅人更好渗透吧？

        江倚晴这么想着，在颜诗桃的欣然应允之后，短暂地出了会儿神。

        在她神游之际，一张闪烁着荧光的、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在她面前横展开来。

        略过【属性】、【背包】、【客服】和【系统设置】，她径直打开了【任务】一栏。

        光华闪烁，熟悉的简体字符在她眼前现出。

        【新手任务】前往-辛首村-，平衡当地的天道值。

        【任务奖励】可分配属性点20；声望50；天道20；道具-村人的引荐-。

        要求和奖励都还算中规中矩……

        江倚晴心道。指尖一动，显示在任务面板上的文字便向下滑去，关于辛首村的数值也在下方浮现出来。

        在那一连串的天道值冒出来之后，她瞬间不淡定了。

        穿越后的第一个任务，辛首村有待平衡的天道值，居然——

        是负五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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