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非常好吃的晚餐

直到她在山间偶遇少女颜诗桃为止，距离江倚晴穿越进这个世界，也仅过去了五天。

        她对穿越的过程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自己走在街上，然后忽然迎面撞上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到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这个世界的某座山里了。

        此方世界的原身，正是她玩了十年的网游《谪仙》。

        对于游戏本身的了解让江倚晴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但是，她亦发现，比较起原来的《谪仙》，这里又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正如这辛首村离谱的天道数值。

        天道原是游戏系统用来衡量玩家和势力善恶的属性。乐善好施增之，逆天改命、屠戮生灵则减之。

        其数值正向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降下天道的福泽；反之，则会引来天劫，使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顺便一提，辛首村这负五百万的数值，早已足够降下灭村的天劫了。然而，在游戏中，即便是截杀玩家角色，也只扣一百点天道而已……

        这村民到底是干了啥啊？！

        江倚晴在震惊中关掉界面，一抬头，便对上颜诗桃困惑的目光。

        “姐姐？”

        她已经发现她出神了。

        江倚晴只得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在回忆一念草的其他用途呢。”

        颜诗桃恍然，又向她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姑且算是蒙混过去了。

        辛首村离此山不远，二人稍作休整，便踏上了回村的路。

        只是沉默的路途叫人隐生尴尬。颜诗桃又一副卑顺的模样，似乎毫无与她亲近的打算……

        江倚晴心中轻叹，低头思索着活络气氛的话题，忽然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不久前那骄躁少年的话语。

        他好像说，这姑娘是辛首村里唯一的五灵根？

        她拍了拍脑袋，回想起在遇见颜诗桃之前的遭遇。

        初穿越的江倚晴被传送到山中，看了任务面板却一头雾水；只能凭借对地图的记忆，找到附近的猎户打听辛首村的消息。

        令她意外的是，在游戏中起着“新手村”作用的、平凡而温暖的辛首村，在这里，竟是凡间传闻中与修真界最接近的地方。

        “那辛首村的村长，可是修真界的长老呢！”

        猎户言之凿凿。

        而江倚晴回忆起游戏中那位满脸欣慰地称誉玩家“辛首村之光”的和蔼老者——显然只是个凡人的npc村长，陷入了混乱。

        猎户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震撼到无以复加：

        “辛首村这些年啊，没少出单灵根的好苗子。”

        “那些城里的富贵人家，有孕的、想让孩子踏上仙途的，都去那村里沾仙气啦！”

        “等俺有钱了，也把俺媳妇送去……”

        “哎，小姑娘，你咋啦？咋不说话了啊？”

        正在神游中质问系统的江倚晴连忙回过神来，朝猎户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阿叔，我只是太惊讶了……不过，单灵根的天才，得是百万里挑一的资质了吧？”

        “那可不！”猎户附和道，“出了辛首村，就俺们这些粗人，能出个五灵根的娃儿就算不错了。”

        江倚晴这才松了口气。

        至少大体的设定还没什么改变，她默默地想着。

        此时，系统也收到了她的问题，姗姗来迟地给出了答复：

        “这个世界内，以【玩家】状态存在的只有您，请放心。”

        以【玩家】存在，即是在穿越后，也依然能够保留游戏本身的特质，在这个趋于真实的世界中生存。

        江倚晴便是这样的【玩家】。

        她拥有一整套与原游戏如出一辙的系统界面和功能。只是目前受限于修为等级，系统栏上的大部分图标都处于不可使用的状态。

        对江倚晴来说，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单灵根既然不是【玩家】，也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时间回到现在。

        和颜诗桃一起走过的山路明显比她之前走的还要崎岖陡峭。江倚晴熟记地图，深知这一条道路并不是通往辛首村的最佳路径。

        但每一张口、对上少女闪闪发光的眼睛，她就相当没出息地失去了说下去的勇气。

        ……回头画张地图给她吧。

        江倚晴这么想着，气喘吁吁地攀下了最后一处山坡，传说中的辛首村终于近在眼前。

        虽然做过了心理准备，但在真正地见识过这个世界的“辛首村”之后，她还是无法按住心中的诧异。

        在游戏中只是几个茅草屋的聚落，此刻红砖青瓦、建筑林立，连村内的道路也铺上了刻着云纹的大理石砖，显然和她记忆中的村子相去甚远……

        若非地形没有改变，江倚晴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就是我们辛首村了。”

        颜诗桃在她身后，罕见地发出了自信且肯定的声音。

        这倒是。生于现在的辛首村，在这一方面怎么可能没有底气？

        江倚晴尚惊叹于辛首村堪比凡间首府的布置，鼻头却倏忽一热，一股熟悉的辣香涌进了鼻腔。

        “哺时了。”颜诗桃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吸吸鼻子，羞赧地向她笑了笑，“姐姐一路辛苦，要随我回村用飧吗？”

        ……

        总之，就姑且跟她回去了。

        直到进屋坐好，热气腾腾的鱼肉菜一盘一盘地端到面前，江倚晴才后知后觉地开始鞭挞自己的戒心——

        哪有这样人家客气一说就屁颠屁颠跟去吃饭的笨蛋啊！

        先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尴尬。

        望着颜诗桃忙碌的背影，江倚晴于原处，如坐针毡。

        身下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金丝楠木椅子、头顶是看起来更价值不菲的金丝楠木房梁。

        而她对面坐着的白须老者，虽然一身锦衣华裳，但怎么看怎么像游戏中那个住在河边草屋的贫穷村长……

        “听说姑娘在山上为我家小桃解了围。”村长斟了盏茶，边递给她边露出熟悉的和蔼笑容，“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呵呵呵，小桃给你添麻烦了。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连魔性的笑声都如出一辙！

        江倚晴接过茶盏，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老先生，我是江倚晴。从南边的镇子来的，正想去边界参加摘选呢。”

        “摘选”，即是仙门每四年在凡间边界举办一次的活动，旨在招揽弟子，充实宗门。

        原游戏的新手任务之一，便是通过“摘选”，进入仙门。江倚晴相当熟悉整套任务的流程，方才的回答除去来处，也几乎与任务中玩家的固定回复一模一样。

        如果面前的老者真是辛首村的村长，那么他的下一句话应该是——

        “这……过了摘选，便是踏入了仙门；仙途困难种种，与凡间不可一概而论啊。”

        “倚晴姑娘，你当真做好了准备？”

        好家伙，不但是内容，连咬字的节拍都一模一样。

        江倚晴心中有了定数，微微一笑，接话也有了底气：“当然了。老先生，听您这么说，您也是仙门中人？”

        眼下的辛首村显然不能按照游戏的任务流程来走了。

        本来毫无修仙资质的老村长，明明鬓发全白，面上却神采奕奕、不见半点老态。

        他听得江倚晴的问题，捋了捋胡须，笑道：“呵呵呵，是啊。老朽不才，近日有些瓶颈，这才想到回村来看看，找些灵感……”

        当真如此吗？

        江倚晴半信半疑，假借喝茶的间隙召出了系统界面，调出老者的属性查看。

        她尚未习得洞察之术，还只能借游戏系统查看人物的境界和获取灵气的速率。虽然信息有限，但用来判断他言语真伪还是足够的。

        属性面板上只有寥寥几字，江倚晴却看得格外仔细。

        辛首村村长（挂名）·阮文乐

        修为：金丹初期

        灵气获取1205点/秒

        修为果然是颜诗桃所说的金丹。至于瓶颈嘛……

        在游戏《谪仙》中，灵气是近似于经验值的设定。一个角色但凡达到突破的标准、或者是遇到了瓶颈，灵气都会停止摄入，直到角色成功突破。

        这位阮文乐村长，灵气获取的速度相当稳定，显然不是遇到了瓶颈。

        江倚晴回过神来，温热的茶水下肚，却没有戳穿阮文乐的打算。

        不知道他此番找借口回村是为了什么，难道与辛首村离谱的天道值有关？

        她还想琢磨下去，倏忽被一阵鲜香气味打散了思绪。颜诗桃捧来一盘满满当当的大菜，又小心地将它摆在了木桌的正中间。

        待到氤氲的水汽散尽，江倚晴才看清这盘“大菜”的真实面目——

        水煮肉片。

        白中透粉的肉片散着红彤彤的油光，在碎椒与断葱的海洋中安静地凝滞。金针菇、土豆片、黑木耳……熟悉的搭配，蒸出的水汽亦带着麻辣鲜香，让江倚晴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吃的也这么好！

        她拿起筷子，还没想好先夹哪一块，却见一双银箸伸过来，毫不犹豫地夹走了最大、最饱满的那块肉片。

        修仙者不用凡食，难道是颜诗桃？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客客气气的，还挺会吃嘛。

        江倚晴感慨着，视线向上挪去。看见的却不是颜诗桃，而是正一脸陶醉地咀嚼着肉片的阮文乐。

        她动作一顿，眸光闪了闪。

        ——在江倚晴的记忆中，一日二食，是《谪仙》中辟谷前的特色玩法之一。

        对修仙之人来说，凡间的食物虽能饱腹，却容易助长体内浊污、堵塞经脉。

        因此，尚未辟谷的入门修仙者玩家们，往往需要在修炼与食物之间做好平衡，让体内的浊污有所进出，达到相对稳定的状态。

        而在辟谷之后，对于不再需要靠食物摄取能量的修仙者而言，凡间的吃食便只剩下增长浊污的作用。

        换句话说，则是一旦辟谷，对于此类食物，修真者远之尚不及，又怎么可能甘之如饴？

        ……

        但看着眼前金丹期，理应早已辟谷、却吃得正香的阮文乐，江倚晴的心中只剩下不解。

        难道是老村长不走寻常路……？

        可是，口味辛辣的食物，才更容易滋长体内的污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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