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病重

卢尧一生甘贫乐道，不重享受，祖孙俩只住在一个两进的小院子里，后门是用几捆柴火掩着的，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摆件，四角都堆放着木柴，听卢明说，这是卢老爷子的弟子们送来御寒的。

        家徒四壁的小院子，在场诸人都有些动容。

        “明究群集、特善史书。”这是叶朝皇帝给卢老爷子的评价，听说，两任皇上都曾多次派人邀请卢尧出山授官，可皆被他以祖训不得做官拒绝。

        “我爹身体怎么样了？”卢绾眼眶通红，自家父亲是个倔脾气，这些年写信一直说自己过得很好，如今看这样子，哪里像过得好？

        卢明指了指西边的小房子，“祖父就在里面。”说着，便去露天的小灶上端煨好的药。

        关珺儿和关代玉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卢绾，关父则大步上前推开拿虚掩着的门，这数九寒冬，屋子里却没有丝毫热气，冰冰冷冷的吓人。

        关珺儿抬眼，便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形容消瘦的老者，原本瘦长的身形更显得单薄，唯有眉宇间还残留着些慈祥，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爹？”卢绾猛地捂住嘴，不敢置信的喊道。

        关父抽身上前，急切地伸出两根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末了，猛地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师父，弟子来迟了！……”

        卢明听到动静跑进来，手里的药盅没拿稳猛地摔成几瓣儿，划伤了他的脚也不自知。

        关珺儿和关代玉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讶，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前世她们收到的讣告上明明说外祖父年后逝世的，为何今生提前了许多？

        卢绾此时已经哭地站也站不住了，关珺儿将她扶着坐下，如何从身边的小荷包内拿出几片人参飞快的塞进卢尧的舌下，她曾听人说起过，有些人病体虚弱的时候，就会陷入一种假死状态，此时若是立刻施救，还是有可能将其救下来的。

        “你做什么！”卢明冲上来制止她，愤怒的就好像是一直发了疯的豹子，

        关珺儿制止了他想从卢尧口中掏出来的举动，她给外祖父含下的都是皇宫中珍藏千年的人参，能让外祖父暂时将一口气撑着。

        “卢表哥，外祖父还有一线生机，请你速到要铺子去抓几味药，青蒿三钱、白薇一钱、地骨皮六钱、银柴胡五钱、知母十钱，这几位药速速熬好给外祖父服下，或许能挽回。”

        关珺儿飞速的报出一长串草药名，见卢明还愣着不动，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快骑着马去！外祖父全靠你了！”

        刚刚她发现，外祖父浑身都是湿汗，咽喉肿红、舌红苔黄，这是明明白白的表热症，前世她伺候先皇后两年有余，十几位太医会诊多次，就在药方终于研究出来的时候，先皇后薨逝，药石无医。

        这先皇后对她极好，虽说齐王不是她的孩子，可她们几位皇子妃侍疾的时候，都是一视同仁的，还经常叫她们不要太劳累。当年，自己曾因为幼年丧母被几位妃子耻笑，也是先皇后出面替她教训了那些妃子，是故后期的药都是她亲手煎制的，对最后一道药自然是难以忘记。

        关父和卢绾听到卢尧有救，来不及询问小女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上前死死拉住老者尚且温热的手，泪水不一会儿就洒湿了衣襟。

        关代玉拉着妹妹走了出去，疑惑的问道：“你确定你那法子有救？”

        关珺儿摇摇头，“只有五分把握，姑且一试罢了。”不过，她不解的问道：“爹爹也是外祖父的弟子吗？为何从前没有听他说过？”

        关代玉怀念的看着院子中三人围抱的合欢树，指尖轻轻触摸树皮，酥酥麻麻的触感传来，一如小时候那般。

        “爹爹是外祖父的大弟子，当年圣上再次派人请外祖父出山，外祖父不愿意，可来人却是个阴险狠辣的角色，竟然派人绑了外祖父的弟子们，赶到了城外的大峡谷内，放话说，若是外祖父不肯出山做官，就要活埋了这些书生。”

        “无奈之下，爹爹便站了出来，主动替外祖父到长安复命，才救了那些书生一命……”

        关代玉颇有感慨的道，“当初天下初定，皇上急需要有名望之人效忠，可外祖父固执守旧，定然无法共处。”

        其中，还有一层不能明言的原因，当今圣上乃是篡国之君，真正该继承大位的太子被他乱刀斩于马下，以外祖父执拗的性子，自然不愿意归顺这样的人。

        关珺儿点点头，好奇的问道：“长姐你怎么这么清楚？”

        “当年我已经九岁了，你才三岁，我自然是知道的。”关代玉轻轻点点妹妹的额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当初外祖父曾经扬言不认爹爹这个弟子，甚至不许表弟跟我们通信，以至于他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了，我们却不能尽孝于身旁。”

        “忠孝难两全，两位小姐还是想开些的好。”言涅之杵着拐杖从马车后转了过来，一向冷漠的表情无端的有了些许变化。

        关珺儿无奈的摆摆手，外祖父和爹爹谁都没有错，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正在此时，卢明提着油纸包驱马进来，迫不及待的将抓来的药倒进新的药罐里，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留下来，关珺儿和关代玉见状，上前拿出火折子将柴火点燃开始熬制。

        卢明飞快的扇着团扇，灶里面的柴火遇风燃烧的更旺，不一会儿就噼里啪啦地燃起熊熊烈火，关珺儿的心也不由自主的后怕起来，虽然外祖父的病情和先皇后有九分相似，可万一有了差池，真正延误了病情可就不好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浓重的苦味蔓延开来，关珺儿端着药缓步走了屋子，关代玉配合的将卢老爷子扶起来，一碗药硬生生的给灌了下去，三五息过后，卢老爷子猛地张开嘴哗啦哗啦吐出一滩黑血。

        “爹！”

        “师父！”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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