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老孙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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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洲自入官场以来一直为人清正,除却偶有应酬,旁的时候皆不涉足风月场所,春宵阁的丫头小厮自然并不认得他。
虽是满腔的疑虑让他不得不踏入红楼,但一来他所虑之事需得掩人耳目,而来他也不想于自己官声有损,是以并不愿意暴露身份。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费怎样一番功夫才能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花魁,却不料才踏入春宵阁的门便有一个粉衫丫头迎了上来,领着他向二楼走去,一路无阻地到了铃兰的房里。
房门在他面前打开,又在他身后合上,长裙及地的花魁亲自奉茶于桌,盈盈一笑:“铃兰已恭候大人多时了。”
的确风姿绰约,一双眼睛瞧着倒比圣水还要清澈几分,怨不得孙喜受她蛊惑,竟对她如此信任。
想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孙洲冷哼了一声:“红颜祸水。”
找上门来的指责,铃兰却波澜不惊,不见丝毫怒意:“祸水自有天收,大人何必心急,还是说您屈尊到访就只是为了责我一句吗?”
虽说还是满腹的不情不愿,但在铃兰恳切的目光之下,孙洲还是勉强入座了:“早就听闻姑娘大名,心知姑娘必有过人之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大人谬赞了。”
“姑娘又何必自谦,应当你得的名声你安心受了便是。”孙洲话锋一转,一双像是被皱纹压得不堪重负的眼睛在一瞬间泛出凌厉的光,“只是无论姑娘有什么本事,我孙府与你却是没有什么关隘,又何苦要诱我儿入套,拖老夫下水?”
“大人这话从何说起?”铃兰不急不缓地反问。
“你敢说你与喜儿相交不是因他是老夫之子吗?”孙洲厉声喝问。
“大人位高权重,自然有数不清的人争相与令郎为友,我虽不能免俗,却也称不上是多大的罪过吧?”铃兰轻描淡写。
“你敢说圣上派我去镇压匪贼,这其中没有你的手笔吗?”孙洲又问。
“我既让小孙公子将此事提前告知大人,自然也不怕大人知道这其中有我的一份力。只是天子脚下,匪贼如此猖獗,逼得百姓流离失所。大人身为都尉,手下有千百兵士,却无动于衷。若说以往是囿于党派之争,不便请缨,如今圣旨已下,大人却仍兀自猜疑,而不愿意救流民于水火吗?”
铃兰的语调十分轻柔,却字字句句直戳要害,孙洲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睛:“老夫为官如何不需一个风尘女子评判。救民于水火也不用隐于阴谋算计之下。”
“大人若真如此想,今日又何必坐在这儿?您大可以称病回绝了圣上。更何况,我只不过是让小孙公子转告您,让您将围困匪贼之事栽在刘少平身上,您若不愿,不做就是,又何苦费这些唇舌?”铃兰冷笑着,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恭敬。
孙洲被说中心事,一时也沉默下来。
坦白说,第一次听到铃兰的计划时,他心中的激动振奋是远远大于猜忌疑虑的。
匪贼睚眦必报,很难一举剿灭,若让他们逃出生天,事后必定报复。可若是按铃兰所说,提前布置,将事情嫁祸给刘少平,皆是不仅可以借匪贼之手彻底除去刘少平这个掣肘,还可以提前埋伏,将匪贼尽诛城内。
可孙洲很快又冷静下来,万一匪贼没有上当,报复的是孙府又该怎么办?万一刘少平没有被匪贼杀死,事后反扑自己怎么办?
他有千千万万个不放心,却又抵挡不住自己千千万万的渴望。
说来也是荒唐,他竟然会再最后巴巴地来向一个女子寻求保证。
心绪激荡之下,孙洲再难做出盛气凌人的模样,弯下的背脊无助而又不甘。
“大人所虑我都省得,但如大人所见,我不过是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实在很难向大人保证什么,若有万一,我的下场也不见得比大人好多少。”铃兰将孙洲面前的冷茶撤下,又倒了一杯新的,见他呆呆地喝了才继续说,“但我可以保证令郎和令慈的安全。”
孙洲黯淡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荒地里吹过了一阵风。
“若大人愿意与我冒险一试,我在临城有一处宅子,大人可提前将令郎和令慈接去暂住,若有万一,自有人会安排他们隐姓埋名、平安余生。”铃兰将一个写着地点的纸条递了出去。
孙洲将纸条紧紧攥在手上。
知道他一时难做决定,铃兰刚想让他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却见他一拍桌子道:“为了一家老小,老夫忍气吞声多年,如今既得了姑娘周全家母和犬子,那又还有何顾虑,最坏不过是豁出这条残命罢!”
这倒是出乎铃兰预料。
他二人并不相识,所以维系不过是寄于孙喜一人,就算是自己愿意解决孙洲的后顾之忧,他怎么就这么相信自己,不怕自己出尔反尔吗?
事出反常,铃兰反倒是生出些犹疑,斟酌着试探:“常听小孙公子说大人对他十分信任,原本还不信任,今日见大人对铃兰之言也不做怀疑,这才知小孙公子大概并未妄言。”
孙洲一愣,罢手笑道:“喜儿不过少年心性,哪懂得人心险恶。只是来之前收到一封信,是以老夫虽会怀疑姑娘谋略,却愿意相信姑娘人品。”
见铃兰一脸的疑惑,孙洲便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张信纸递给了铃兰。
展开的信纸上是隽秀的小楷,一笔一划皆是和谐灵动,横竖遒劲,汇聚一处却又难掩。婉媚雅正,也不知执笔之人当是怎样一个端方的人物。
此信首尾皆是些恰到好处的问候之词,唯中间却有一句“春宵阁铃兰,虽落风尘,不折风骨,言出必行,乃吾挚友”。
铃兰未见过这样的笔迹,心中却泛起奇妙的熟悉,仿佛真透过着点点墨迹看到了一人执笔而书的模样。
孙洲哪里知道铃兰心中所想,只自顾自地解释:“不知是姑娘还是喜儿将此事透露给了觉净师父,今日一早便收到了师父的信,料想师父所言当是此事。有觉净师父作保,我自然信得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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