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功成莫让万骨枯

　　这五千没有辎重的部队，却在城下，如同变戏法一般的，用竹竿和粗木杆搭出了许多长梯，随后还横着连在了一起！

　　这不是云梯，而是每个士卒携带了一节竹木，相互卯榫在一起连接成的，像渔网一般的爬墙梯！

　　城下，有一队身着两当甲的敌军顶着箭矢专门负责搭建。

　　两当甲与盔胄护住了他们的上半身，羽箭对他们很难造成致命伤害——在城头上，也只能攻击到城下敌人的上半身。

　　城墙上守备的新兵们缺乏作战经验，没有第一时间投放滚石檑木，等到爬墙梯搭上了城墙，才惊惶的用推杆去推，却已经完全推不动！

　　因为那些甲士将搭建完的爬梯斜着搭上城头后，一部分人在爬梯内侧拼命敲击爬梯根部，使其牢牢扎进地面固定，而另一部分人则往内侧用力拉紧了爬梯，又在与其他梯子连接。

　　也难怪城上的新兵推不动了。

　　见推不动爬梯，小五手下的新兵们开始奋力投放檑木滚石，但沿着梯子滚落的木石，却砸不到梯子内侧的敌人了，战果甚微。

　　那爬梯是卯榫而成，石头檑木落到梯子与地面上，却似乎反而等于加固了爬梯。

　　不多时，那梯子已经相互连接，结成了网，形成了一个整体，宽达两丈！

　　底部扎在土里，顶端搭在城头，随着诸葛玉手下士卒不断补充，已是成了格子状！此刻看起来便成了一个正方形的棋盘。

　　随后，一大群没打旗号的轻装刀盾兵齐齐喊了一声“疾！”

　　便冲锋上前，顶着城上的箭矢檑木开始攀爬。

　　小五在城头面露惊色，大喊着“放滚木！”

　　随后持着大弓连连放箭，虽然箭无虚发，但从梯子攀爬而上的敌人却源源不绝。

　　滚木还算有效，带着荆刺的巨木顺着梯子滚落下去，将攀附到上半部的敌人都扫落到了城下。

　　但爬梯中间有数名勇悍的敌人，用盾牌护住了头手形成了斜面。

　　滚木从盾面压过，随后弹起，落到了远处。

　　撞击力让这些敌军大多受了伤，但却因此护住了身下的人，并且又在继续奋力攀爬。

　　滚木制作和投放都不容易，新兵们大概有些惧怕，一时间没能搬来另一个滚木。

　　而敌人爬得很快，呼吸间就快要攀上城头了！

　　见敌人悍勇，小五扔下手里的弓，拿起长矛喊道：“阻击！油烧好了吗？”

　　城墙上一队长矛手站上前来，这是骑军老兵。

　　老兵们倒还镇定，几人一组围着爬梯向下攒刺，已然是短兵相接的局面。

　　然而站上了城头，没有了城垛掩护，城下敌人的箭便如飞蝗般袭来。

　　老兵们虽然甲胄齐全，却也难免开始损伤，几名老兵中箭倒地，甚至有两人栽下了城头。

　　好在热油终于准备好，一桶油泼下去，猛烈的焦糊味传来，爬梯上的敌人大都皮开肉绽，带着鬼哭狼嚎的惨叫落了下去。

　　小五又丢下柴草火把，借着热油将那爬梯点燃，才算是松了口气。

　　爬梯火势不算大，依然有敌人顶着火势向上攀爬，但攻势已经减缓。

　　若是只有这一面爬梯，敌人应该是攻不上来的。

　　但城下的敌人，已经顶着盾开始进行大量组装！

　　似乎这五千敌人，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截专门用来组装爬梯的木料！

　　就在这一面爬梯攻防的两个回合之间，又有两个同样的格子梯被搭建起来！

　　小五终于有了些慌乱的神色，不断调派人手阻击，预备队也被用上了。

　　一刻钟过后，便已有数十名骑军老兵中箭伤亡。

　　虽然敌人损失数倍于己，但城内守军毕竟人少，再这样下去，待老兵损失太多，新兵们怕是干不了正面阻击的活儿。

　　再这样下去，随着伤亡比例越来越大，或许老兵们都悍不畏死，但那些新兵很快就会崩溃。

　　老兵一共才几百人……

　　这城，说不定真的会被攻破！

　　谁都没想到诸葛玉真的能徒手变出不逊于云梯的爬墙梯。

　　百里长青在城楼内侧，看着墙上的守军忙碌，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本不想参与这场仗，但小五却带着他上了城，说他一直能“料敌于先”，想必帮得上忙。

　　但现在这种局面，他却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躲在后面不添乱便是最大的贡献了……

　　长缨在他身旁，手里仍然提着那把铁刀，倒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百里长青见长缨似乎要上前，一把拉住了她：“你没穿铠甲，一支冷箭就能要你的命。先别去参和守城。”

　　长缨回身问道：“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

　　百里长青左右看看，索性坐了下来：“如果有敌人上了城，我当然不会阻止你，但现在敌人还在拿命换空间，你去了作用不大，反而容易让小五他们配合不畅。”

　　长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该做什么？”

　　百里长青指了指城内：“诸葛玉应该不是莽夫，如果知道城内严家已经败露，应该就不会强攻了。去把严纪弄上来就行。”

　　长缨点头去了。

　　百里长青寻了块盾牌，猫着腰顶着盾来到小五旁边：“小五，这样下去打赢了也没好处！这种伤亡别说功劳了……怕是连军候都没了！”

　　小五面色铁青，没有回头，咬着牙狠狠的又放了两箭，才退回来说道：“我也没想到……但事已至此，只能拼到底了！”

　　百里长青正色摇头：“告诉传令兵，让城上所有人齐声大喊严家已灭！诸葛玉不是傻子，他不会把家底拼光的。”

　　小五有些犹豫：“他们若是退了，此战我便是徒劳损兵，我一样会被……”

　　百里长青突然狠狠的盯着小五，一把将他拽到城墙内侧，低声骂道：“你特么就知道功劳！主公和张司马什么时候打过这种只为功劳的仗？！不懂得珍惜手下部曲，不知道进退抉择，你当个屁的将军！”

　　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将小五骂愣了，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四周。

　　城上的军士仍在尽力防御，喊杀声震天，百里长青是刻意将小五拉到城墙内侧的，军士们没人听到。

　　倒是长缨刚好押着五花大绑的严纪上来，大概堪堪听到最后一句。

　　长缨眼里亮了亮。

　　而小五是真心有些惭愧，朝百里长青拱了拱手，讪讪的点了点头，大声唤道：“传令！……”

　　身上插着旗的传令兵飞奔过来，小五指着百里长青下令道：“听从百里侯的吩咐！”

　　没过多久，城上的守军开始齐声高喊：“严家已灭！……严家已灭！”

　　百里长青推着严纪，让他在身前做盾，慢慢的挪到远离几面爬梯的城边。

　　城下的喊杀声在几遍高喊以后小了些。

　　百里长青便招呼身旁的军士，用皮子卷了个话筒大声喊话：“诸葛玉！严纪已经被擒！出来说话！”

　　城外无人应答，却立刻鸣金了！

　　诸葛玉手下的攻势猛然止住，一些正在攀附爬梯的敌人甚至直接松手跳了下去。

　　大军潮水般退去，又一次进了城外西面的山林。

　　但那诸葛玉并没有出面，谁也不知道他藏在哪。

　　这支军队只在城下留下了几百具尸体，便飞快的退去了。

　　长缨在城头看着飞速退走的敌人，感叹了一声：“损失这么大，但一见事不可为就马上退走，这诸葛玉好快的决断！”

　　小五有些不自信的问：“要不要追一下？”

　　百里长青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能追，谁知道他会不会杀个回马枪？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向主公传信，诸葛玉往西去了！”

　　说完后又想了想，对小五道：“带上严纪和严纲的家眷去找你家司马，让他用严家全家性命逼那严纲自裁。你不是想要功劳么？你亲自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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