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打脸巧心

门房声音不算小，站在台阶下的谭宝莉听得清楚。想来从那庵子里将巧心救走的必然就是黎封了，只是没想到他竟是将人接到府邸里，当正室一般宠着。

        而那门房听了巧兰骂的“贱婢”，更将几人当成上门闹事的无赖，不耐烦道：“我说你们到底想怎样，有事儿找我家郎主夫人就把拜帖拿来，若是再无理取闹，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便从门后掏了根长棍出来，往两人面前一横，一副要赶人的架势。

        巧兰被气了个倒仰，挽了袖子上前就要与那门房理论，结果对方连听都不听，横着长棍就将她推开，若不是巧蕙拦了一下，她差点就要从台阶上跌落下去。

        谭宝莉上前托住了巧兰的后腰，待得巧兰站稳后，她才上前一步道：“你家郎主可在。”

        门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轻蔑道：“不在不在，我家郎主可是大忙人，你以为跟你们似的？”

        “行，那我便去府衙寻他。”谭宝莉淡然道，且转身便要上车。

        “欸！我家郎主可是御前侍卫，你上哪个衙门找他？”门房以为自己之前说的话这小娘子没听到，便大声喊了一句。

        哪知谭宝莉回头淡然一笑：“随便找个衙门，盛京府衙也可、大理寺也罢，击鼓鸣冤后总有衙门能帮我找到他。”

        门房听她这样说，显然急了：“你，你几个意思！”

        谭宝莉冷下脸来没说话，巧兰在一旁嚷嚷起来：“几个意思？孤勇侯宠妾灭妻，侯夫人从西州千里迢迢赶来，竟被个爬床的贱婢派人拦在门外。咱们去衙门击鼓报案，总有个地方能替夫人讨个说法！”

        她嚷得大声，把巷子附近的人都喊得探出头来看，一时间不管是路过的还是住对门的，奴仆还是主子，纷纷站在旁边对着黎府指指点点起来，倒教那门房大红了脸。

        就是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巧兰嚷完，见效果不错，得意着冷哼一声便要扶谭宝莉上车。就听得门口那传来一句：

        “且慢！”

        几人回头，就见到一位挺着孕肚的妇人从小门那迈了出来，而在一旁小心翼翼扶着她的，便是谭宝莉在云州见过的那位小花。

        巧心一手托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撑着后腰，缓缓走至谭宝莉跟前：“郎主近日公务繁忙，妾不知夫人今日回府。门房小子从未见过夫人，言语中多有怠慢，但也是为了侯府安全着想，还望夫人海涵。”

        说罢，还要挺着那肚子颤巍巍地跪下行礼，只是动作行得缓慢，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在等我扶着你吗？”谭宝莉在巧心即将跪到地上时突然问道。而巧心也顺势停了动作，由小花扶着，半蹲在地上抬头看她。

        孕晚期的浮肿让巧心的脸比之前要圆润了许多，但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水润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谭宝莉，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

        她赌谭宝莉不会让她真的跪下去——四周围观的人不少，若谭宝莉真这样做了，便会被套上一个善妒的名号。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大着肚子的小妾立规矩，看着威风，下的可是她正妻的面子。

        然而她就这么半蹲着，也不见谭宝莉伸手来扶。谭宝莉就这么含着笑看着她，好似丝毫看不见她因久蹲而颤抖的小腿。

        “咱们主仆约莫有近一年未见了吧？”谭宝莉漫不经心地说道，“自你在我新婚夜爬了我夫主的床，咱们好像就没怎么见过了。”

        谭宝莉话音未落，周围一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巧心蹲在地上，虽听不清楚旁边人说了什么，但心里多少也能猜到，额上冒起了冷汗。

        她眼睛转了转，身子一软就想往侧面倒下去。

        只是谭宝莉显然洞察到她想要做什么，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且稍稍用力，与小花一同将她扶了起来。

        巧心想要假装晕倒的姿态才做了一半，就被拽了起来，着实没办法将这出戏继续下去，只得重新站稳：“谢夫人……”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巧心不欲在门口与她继续拉扯，装作没听到谭宝莉之前的话，直接道：“还请夫人快快进门吧！”

        说着便将谭宝莉往小门那引过去。

        巧兰站在那伸手将她拦下，冷笑道：“看来是夫人一直没回府，你连规矩都忘了。咱们夫人是什么身份，跟你似的只能走小门？还不快快开了正门请夫人入内！”

        巧心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方才那门房厉声道：“还不快开了正门迎夫人入内！”

        门房听得她这般说，总算意识到对方真是府里的正牌夫人，只得赔着笑脸将门打开了，把谭宝莉一行人迎了进去。

        。

        黎封的这孤勇侯府，虽是侯府规制，但因在天子脚下皇城边上，占地并不算很大，甚至比不上西州谭府。且是新搬进来，庭院还未来得及布置，到处都空旷得很，连棵树都没有，看着很是寒酸。

        从正门入内，先进了正房，两旁各有一月洞门，各自通往不同的院落。

        巧心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笑着替谭宝莉介绍道：“前头是正院，是郎主日常办公、接待外客的地儿。东边的月洞门过去，是老妇人的如意院与妾的茹嫣楼。西边呢，则有两处空着的院落一直未有用处，既然夫人回府了，还请夫人来做安排。”

        巧兰一听这话，厉声问道：“你一贱婢，还真以为爬了床有了身子便是人上人了？竟还敢住东边的院子，真把自己当个夫人来使了！”

        与巧兰相处多年，巧心早就把她的性子摸了个透，就在等她钻套子。

        只见她故作为难的说道：“巧兰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这院子是搬进来时，郎主指给我的。若是夫人如此介意，那我，那我便收拾东西让给夫人就是了。”

        说着，将小花拉到近旁吩咐道：“小花，你现在就去将茹嫣楼收拾出来给夫人住，把我的东西搬到西边的院子里去吧……”

        她才说完，就听到一旁有一粗粝又尖锐的声音道：

        “我看谁敢？！”

        众人顺着那道声音回头一看，赫然是朱氏从月洞门那处走了出来。

        巧心忙向朱氏福礼道：“请阿娘安。”

        她肚子里头的是朱氏现下最宝贵的金孙儿，朱氏当然不会让她真的福下去，直接上前搀住了她，将她带到自己身侧。

        “你这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封郎留你一个正妻的位置已经是给谭家几分面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都敢对着我的金孙指手画脚了！”

        朱氏有一阵子未见谭宝莉，却还记着大朱氏的仇。大朱氏最后被官府判了仗三十并流放两千里，而她的丈夫彭钦听了这消息，果然立刻写了一纸休书将她给休弃了。大朱氏挨了那三十杖人已是只剩一口气，在流刑前一日接到休书的那一刻便给生生气死了。

        这些都是后来到盛京后才知道的消息，朱氏一想到这一切皆是谭宝莉所致，两眼通红，恨不得扑上前生剥了她的皮。

        无奈黎封多次在她面前强调，自己在盛京还未能稳住根基，需要谭家替他拿钱财周旋的地方还有许多。且还有那三年契约满后谭宝莉丰盛的嫁妆在面前摆着，朱氏只得把这怒火生生忍下。

        可谭宝莉却如之前的每一次交锋时那么从容淡定，丝毫不因她婆母的身份而惧怕她，只不慌不忙地说道：“婆母可知巧心身份？”

        她从袖袋中掏出一张薄纸，轻轻抖开，让朱氏看清了上头写的是什么。

        “巧心原是我房里的丫鬟，在我与夫主新婚的第二日就想爬夫主的床，不过没能成功。”谭宝莉淡然道，“归宁那日夫主不认他与巧心的关系，于是我便做主将这婢子送去庵子里静养。谁知，这婢子到庵子没几日便跟人跑了去。”

        她晃了晃那张纸，接着说道：“这便是巧心的奴籍文书，签字、画押，一样不少。婆母若不信，可以同我去官府验验。”

        自她拿出这张奴籍文书起，巧心几乎稳不住身形。不待朱氏开口，她立即泫然欲泣道：“妾，妾已经是郎主的人了，夫人为何不肯放过我！即便夫人心里有恨，可我肚子里的孩儿，可是夫主的长子啊！求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消了妾的奴籍，让孩子有个体面的出身吧……”

        虽然与朱氏相处不过月余，但巧心已经非常知道要怎么拿捏朱氏，那便是她腹中的孩子。

        有孕以来，她一直故意表现得对酸的东西爱不释口，肚子也似西瓜般浑圆……种种迹象叠加在一起，真让朱氏以为她怀的是男胎。前几日她从黎封口中听得谭宝莉即将赴京，赶忙收买了府中的良医，让良医告诉朱氏她肚子里的就是个男胎，朱氏果然对她更加上心。

        眼下她提出黎家长孙身份不正一事，句句都扎在朱氏心窝上，再加上之前大朱氏之恨，让朱氏直接气红了眼，上前劈手就要去抢谭宝莉手中的奴籍文书。

        “拿来，我命令你拿来！我的金孙孙可不能出生不正，不必等封郎回来，我即刻便休了你，将茹娘扶上位！”

        朱氏脑子单纯，被巧心挑唆得气血翻涌，一时间竟也忘了儿子每日几乎是耳提面命的强调不能与谭宝莉为难之事，竟是连要休了她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而这一刻黎封正好从府外回来，面色阴沉。听得他阿娘这样说着，当即就上去拦在朱氏与谭宝莉之间，高声喝道：

        “闹什么闹？！知道外头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热闹吗？”

        巧心看他满脸不悦，以为他是恼了谭宝莉，忙从朱氏身后绕了出来，福了一礼：“请郎主安。也没闹什么，就是阿娘心疼将来孩儿出生时身份不正，才想让姐姐将妾的那文书拿出来，去官府销案呢……”

        话还未说完，就被黎封横了一眼。

        她立即想到黎封除了在床上，平日里是最不喜欢她撒娇扮痴的，赶忙将声音小了下去，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原本巧心的算盘打得好，是想让朱氏出面将她的奴籍文书拿到手，消了这奴籍抬个姨娘。谁知朱氏竟说出要休了谭宝莉，还要扶自己上位的话，怎的叫她不兴奋呢？只是不知黎封是个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她面露羞涩地抬头看向黎封，就见得黎封抬起大掌，朝她的脸扇了下来。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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