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充满烟火气息的感觉啊

我洗漱完毕，走出卧房，直往厨房。温柔的阳光从阳台渗透进来，饱满的光色打在玻璃上，打在桌上的水里，反射五颜六色的光。洗衣机在工作，发出轻微的洗涤声。

        “你…一大早做了多少事啊？”我问厉明决，他在厨房里做饭，米粥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厉明决端出做好的米粥，他戴着防烫手套，没想到，苏亦轩虽不食人间烟火，冰箱除了泡面啥都没有，但做饭的工具倒挺全，除了煮面的小锅，其他的都崭新，连保护膜都没撕。

        “洗衣做饭，用时两小时二十四分钟四十三秒。”厉明决看着我，我心虚的左右环顾。

        “起得晚，还不帮忙。”厉明决朝厨房那示意。里面桌子上，还有几个盘子正冒着袅袅热气。

        我立刻会意，急忙把它们端了出来。他做得很丰盛，这些食材我这都没有，他大概是又去买的。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情。

        “我昨晚沾了啤酒可乐的衣服呢？”重点不是这个。

        “你给我换的吗？”我问他。

        厉明决吃了一口白菜，他一向吃饭不说话，视线从面前的饭转向我，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我看向洗衣机，里面洗的我的衣服，我还以为某人洁癖。

        “谢谢，不过，另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我塞满一嘴饭，嚼啊嚼。

        厉明决放下筷子，从一旁的抽纸盒抽出纸巾擦嘴，说：“衣服你自己脱的，昨晚，我送你回来，你自己去了卧室，等我进去的时候你就把自己裹起来了。衣服脱了一地，今早给你全放洗衣机了。”他还是第一次，给人解释这么多。

        我点点头，确实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这情况，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说太多谢谢没啥用，要不，有空我请你吃饭？”我认真道。

        厉明决平淡道：“可以。”

        我笑着应答，桌上的手机响起，黑色的荣耀，商务色还是他的永久。厉明决接起电话，踱步至阳台。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今天的行程也是满的，不过与我没多大关系，大多是楚子墨那小屁孩的任务，我的陪伴是对他的鼓励，不过，小屁孩嘛，总得历练才能成为大男孩，我不能总陪在他身边。

        正寻思找个合理的借口为自己今早没去工作，电话界面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喂，许言洲？”

        电话那头的许言洲一手拿手机，一手抵抗胡作非为的楚子墨，额头冒出薄汗，声音有些急切，“苏亦轩，你这经纪人怎么当的，你家小屁孩快折腾死我了，你快回来把这混世魔王带走！”楚子墨一听许言洲叫自己混世魔王，坏心思起得更起劲，他知道许言洲怕挠痒痒。

        “哈哈，楚子墨，你快停手！哈哈！”许言洲实在忍不了，光顾着去抓楚子墨胡作非为的手，没顾上掉在地毯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我听着电话里嬉闹不停的声音，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就在我卡壳寻思的时候，厉明决打完电话进来了，他看着我在打电话，沉默的收拾了碗筷。一副要走的阵势。

        “许言洲，楚子墨先交给你了，等我十分钟，立马到！”挂掉电话，我冲向卧室，不忘厉明决，朝他方向大叫道：“大哥，等等我，一起走！”

        厉明决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全部晾出来，某人才从卧室里出来。还是一身休闲装，披肩的长发扎成马尾，看上去像个活力四射的女大学生。

        “芒星工作室，顺道吗？”我问他。

        厉明决点头，惜字如金般再没说话。

        我俩走到停车库，坐上车，一路无话，车里也没放音乐，除了街巷纷乱的人声时不时传入耳朵，其他的声音只剩沉默。

        见到许言洲，我才明白他为什么忍不住给我打电话了。

        楚子墨得意洋洋的趴在许言洲背上，下巴放人家脑袋上，手环抱许言洲，眼睛看着手里的游戏机，许言洲无奈的拿着游戏机，他漫不经心的操作着，楚子墨的战机却没占半分优势。

        “楚子墨！”我叫道。普通情况我都叫他小屁孩，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名字。

        “嗯？”楚子墨没想到门口站着自家经纪人，懒洋洋的歪头，看清来人，迅速站直身体，游戏机藏在身后，胳膊肘碰了碰许言洲。俨然一副乖乖孩的模样。

        许言洲扔掉游戏机，长长呼出口气，终于解放了。

        “我跟你说过吧，少玩游戏，你玩多久了？”我揪住楚子墨的耳朵，严厉的问。

        厉明决找了个绝佳的看戏位置，坐下，静静的看着俩人。许言洲也绕有兴趣，毕竟小屁孩求饶的画面可遇不可求啊。

        楚子墨扫了眼许言洲，见对方没有救自己的意思，干脆不刚了，软声软气道：“我错了，下不为例嘛。轩轩。”楚子墨可怜巴巴的眸子能掐出水来，看得人不忍用力。

        “好，这你自己说的，再让我发现一次，游戏机永远都别想玩！”我把他手里的游戏机拿过来，抛给许言洲，对方轻松接住，朝我点头。

        楚子墨有种他们都是一伙人的感觉。他刚开始全注意苏亦轩了，没看到顾明轩，现在那人坐在角落里，静默的磁场与自己磁场完全不同，像两块相排斥的磁铁，不舒服。

        “厉…顾明轩，这是楚子墨，你的新剧搭档。”我说。

        楚子墨看向自家经纪人，不满道：“你到底是谁的经纪人。”

        许言洲摇头笑了笑，小屁孩这就争宠了。

        我白小屁孩一眼，从包里拿出剧本，“新剧《针芒如风》剧本，预热。”

        楚子墨接过剧本，走到沙发旁，许言洲正要起身离开，某人偏不让。楚子墨瞅准时机，趁机坐下，头枕上许言洲的大腿，许言洲起不来了。他看着楚子墨的脸，抬起的胳膊又放了下来。楚子墨朝许言洲嘿嘿笑，认真看起了剧本。

        “你为什么取顾明轩这个名字，而不叫本名？”我问厉明决。

        “经纪人安排。”顾明轩翻看剧本，手自然而然的拿起旁边的笔，开始划拉，整个房间，只有翻纸的声响。我和许言洲碰了碰眼色，开始说唇语。

        许言洲：把他弄走。

        我：没办法。

        许言洲：我去郑华那告你状。

        我：随便。最后送他一个鬼脸。

        顾明轩合上剧本，看向我俩，说：“关闭静音模式。”

        楚子墨从许言洲怀里探出头，看着我，一脸贱笑，仿佛再说：苏亦轩，你也有被调侃的时候。

        许言洲把某人脑袋按回来，威胁道：“再看，小心你家经纪人过来揍你。”他手敲敲剧本，上面一行行的黑字看得头疼。

        楚子墨没反抗，乖乖看完。

        新剧开机，举行开机仪式，剧组所有人员全部到位，仪式开场庄严静默，开到一半，人群逐渐活跃起来，气氛也活络起来，大家彼此熟识，开始聊东聊西，楚子墨一向活跃，性子奔放，除了顾明轩，所有人他都认了个遍，这也是他好带的一大优势。

        许言洲一直跟随楚子墨，像个保镖，眼神没离开过楚子墨，生怕有人把小屁孩拐跑了。

        顾明轩在跟导演说话，导演说话时不时的点头，微笑。我环顾四周，每个人都有聊天的对象，这是好开头，只是，这俩家伙！顾明轩完全没有打算与楚子墨说话，而直奔导演，楚子墨这个活脱儿，更是肆无忌惮发挥自己的嘴活，就是不往顾明轩那凑，得想个法子。

        我走近许言洲，他看到我，自动走了过来，最后看了一眼楚子墨，“看你表情，被愁到了？”许言洲问我。

        我看着他的身形，板正挺直，穿西装非常有型，长相也不错，若是做明星，不见比楚子墨差。

        许言洲笑了笑，我回神，不好意思的说：“嗯，小屁孩看似跟每个人都聊的来，可是一直避着顾明轩，两人没啥感觉，想要培养默契度，有点难度。”我喝了口饮料，一直看着远处的楚子墨，他笑意盎然，而另一边的顾明轩，冷淡镇静的面色，惜字如金的态度，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之境。

        许言洲拿了杯饮品，小酌，道：“有些人，刚见面的时候就会产生排斥对方的心理，但如果加深相处，不见得会是敌人。”他意有所指，我也明白他的意思。

        开机仪式结束后，大家回到工作室，开始研讨剧本，剧本有些地方虽然设计完成，可那大多是根据角色而设定，演员是活的，有些情节上，还需要改动一下，在不超出角色属性的同时，加重角色色彩，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记，才是角色出彩之处。

        试演角色阶段，两位主角的状态有些僵硬，磨合的不够，台词不生硬，却让人感觉融入了两种情景中，而不是一个。

        楚子墨演绎的角色是名乱世戏子，他之前就有戏腔功底，角色本色当面拿捏的很好，顾明轩的角色是护城上校，他的气质放在哪个角色里，都能演绎出本属于角色的味道，可当这两个出色的角一块表现的时候，就是各玩各的赶脚。

        许言洲看着两人的表现，导演看着镜头里的两人，一语不发，该从哪里说呢，就是演员状态很好，可是氛围没达到，没达到他想要的感觉。

        “导演，休息一下吧。我想跟楚子墨谈一下。”我悄悄的对导演说。

        导演会意，呼叫大家先休息一下。

        楚子墨穿着戏服，走下台，找把木椅坐下，脸上的脂粉厚厚的，闷得脸很不舒服，“轩轩，能先卸掉吗，我脸闷。”他其实知道不可能，但问问总比没有强。

        我拿过来一把扇子，尽量给他凉快些，电动风扇风度控制不好，容易着凉，“坚持一会，拍完这段，就可以卸了。你感觉怎么样？”我问。

        许言洲这时走过来，他递给楚子墨一瓶水，盖子已经开了。

        楚子墨道完谢谢，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说：“角色我可以慢慢琢磨，尽力达到导演对角色的要求。”

        我摇头，说：“我问得不是这个，你跟顾明轩配合的如何？”

        许言洲也看着楚子墨，我俩盯着他，急切的想要得到答复。

        楚子墨被俩人看得发毛，咳了咳，说：“也就那样呗。”

        一听，就不咋地。

        我看向顾明轩那边，他的经纪人也在询问，抱胸姿势却显示不出强势气质，气势完全被自家明星压了下去。顾明轩经纪人一低头，顾明轩沉默看剧本，看得出来，谈的不甚愉快。

        我问楚子墨，“还想火吗？”

        楚子墨像被点了斗志，说：“想！”

        “那就给我好好磨，把你跟顾明轩的默契度磨合出来，我就不信，还搞不定你俩小屁孩！”我叉腰，气愤道。

        楚子墨听完，反驳道：“不许叫他小屁孩！”小屁孩是他的专属好不好。

        许言洲笑了笑，摸摸楚子墨倔强的脑袋，可惜头上那么多的发饰，否则他肯定狠狠揉上一通。

        “还没开播，这会你尽量跟顾明轩多接触，我去跟他经纪人唠唠。”说完，我快步走去，身后的俩人默契的互相对视，楚子墨看向远处的顾明轩，眼中满是排斥，空气里也开始充满火药味。

        “走吧，小屁孩，你的使命在前方。”许言洲拍拍楚子墨的肩膀。

        楚子墨无力的迈着步子，慢吞吞的朝顾明轩走去。

        顾明轩经纪人叫韩珂，是位中性打扮，雷厉风行的女人，快言快语，与顾明轩不是同一类人，不过他有个优点，就是有事说事，从不废话。

        “顾明轩他自己说有分寸，我相信他会把握好，你家那位应该多练练，连一个眼神戏都接不住。”韩珂说，语气毫不客气。

        “楚子墨虽然演戏经验不如顾明轩丰富，但他悟性强，有些事说给他他未必记住，他自己悟出来的才真正属于他。”我说完，韩珂没说话，这点跟顾明轩有点相似。

        “但愿，他如你说的这般。”韩珂转身离开。

        我看着绿色幕布前的两人，一个朝气蓬勃，一个稳如泰山，他们把角色演的活灵活现，这已经是最大的进步了，而眼神戏，也许在于他们对角色灵魂的灌输还不够吧。

        “他很聪明，会做好的。”许言洲说。眼中是穿戏服的楚子墨，他坚信，小屁孩能达到那种高度。

        我看向许言洲，他从哪个时候开始陪在我们身边来着，上年，还是上上年？已经很久了吧，他对楚子墨的信任，真是难得。

        镜头里，戏台上，身着戏服的戏子唱音婉转，眼尾之处尽是风情万种，当他目光落到坐在台下的少校，顾明轩时，他的目光一顿，却完全不出戏，多年的登台经验让他的停顿毫无痕迹，台下的少校眼眸清凉，面色如常。唯一变化，是手指上的戒指，已然转了一圈。

        戏子唱罢，即将落幕时，他的目光微抬，眼中光芒说不出的柔和，嘴角微微翘起，台下的少校仿佛回到俩人还是少年的时刻，也露出相同的表情，那勾起的嘴角，与儿时记忆重叠，与君初相识，而今却是故人来。

        “卡！”导演喊道。

        众人因声回神，他们交头接耳，话里话外都在说刚刚的感觉，氛围感十分强烈，像是魂穿角色，很难有这种共鸣感，不愧都是出色的演员。

        “楚子墨，好样的！”我激动的拍拍他的肩膀。许言洲一副如他所料的姿态，笑容一直未消。

        楚子墨自豪的挺挺胸脯，随化妆师卸妆去了。天已经黑了，一天的工作还未结束，今晚注定要到凌晨。

        韩珂给顾明轩泡好茶，提神专用绿茶，她递给顾明轩，对方却没接。

        “顾明轩？”韩珂叫他。

        顾明轩看向苏亦轩那边，合上书，说：“今晚去哪吃饭。”

        他问韩珂，眼神却在苏亦轩身上。

        “你定吧，不过只有半个小时时间，回来还要拍个片段。”韩珂说。

        顾明轩重新打开书，说：“你去问问苏亦轩，去哪吃。”

        “你吃饭，关苏亦轩什么事？”韩珂不解道。

        顾明轩又看向苏亦轩，那人笑的没心没肺，“她还欠我一顿饭。”

        最后，五人来到距离拍摄地一公里的火锅店，围一桌刷火锅。

        “顾明轩，你别吃辣的。”韩珂提醒顾明轩，他的碗碟里有块粘辣椒油的羊肉。

        “不是吧，吃火锅不吃辣等于吃豆腐，没灵魂好吧。”楚子墨抗议道，语气满是对顾明轩的怜悯之气。

        许言洲夹起一大块肉，成功堵住楚子墨的嘴。

        我看着顾明轩碗碟里的肉，毫不犹豫的夹了过来，吃了，“不能吃也别浪费嘛，给你吃这个，不辣。”

        顾明轩夹起我刚放在他碗碟里的羊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韩珂没说什么，挑自己爱吃的开吃。

        楚子墨被肉烫得呼呼，许言洲笑意盈盈的给他开饮料，我嘲笑小屁孩没吃像，韩珂也时不时插上几句，顾明轩没说话，表情却柔和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店里橘黄色的灯光，起了温暖的作用，没人记得外面呼呼的风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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