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南京雪（一）

　　郭显能不过一日时间就南京都察院就拟了条子，誊录了罪状差了人与锦衣卫一同将人送到京城去，这也是先前陆南方与都察院沟通好了的事，毕竟都察院一直在肃清风气已经闲下来许久，再这样下去杨督察估计要将他们送进大牢了。

　　陆南方见他们求了过来，便写了共同办案的答子一同递了上去。

　　不同于袁家此刻忙着与郭显能决断关系，苏用连听说了此事才想起陆南方先前没头没尾的问他女儿定亲的事情，这天下哪里有锦衣卫不知道的事情，怕是那时就在着手办郭显能的案子了，只是自己如今才后知后觉。

　　“夫人，与袁家退亲吧。”苏用连想了想还是觉得现下只有退亲才能保住自己。

　　黄氏愣了愣：“郭家和袁家虽是姻亲，不过袁家老爷一直在外地任职，此案定不会涉及到袁家的。”

　　若是要涉及早就在郭显能送到京城前就动手了，如此袁家定然是保住了。

　　“退了吧，我再给雪儿重新选一家。”苏用连说得容易，这要是退亲不论是谁的过错，女子都占不到理，何况现下退怕是别人觉得苏家薄情。

　　黄氏心里想了想，还是袁家二郎的条件好，这便一边答应了苏用连，一边还是继续等了再过一月女儿出阁的事。

　　废后的旨意传到两京十三省家家户户时，南京城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佳娘被陆南方裹了一身雪狐披风看起来十分臃肿。

　　“好看。”陆南方笑道，他在街上看到了这身披风当即就觉得适合佳娘，如今佳娘也不拘穿什么颜色了，这身暗红的狐狸毛看起来倒是与众不同。

　　自己如今是什么样，佳娘早就看了座屏：“等我五十了再拿出来穿也不迟。”

　　陆南方笑道：“那个时候我再给你买就是了，不必如此节约。”

　　陈师傅见两人说话风马牛不相接，躲到一旁悄悄去了后院，如今天冷到店里来做衣裳的人也不多了，大多是直接派下人来传话，她带着绣娘上门去送料子量尺寸。

　　“你这几个月都没有再出去过了，可是不忙了？”佳娘问道。

　　“自然不能再出去了，万一你又跑了可如何是好。”

　　倒不是不忙了，眼下杨金正带两个人去南直隶各府挨着巡查，冰天雪地的倒是有些蹉跎人。

　　“大人，没想到镇抚使往日里把这些活都做了，如今看来确实不太容易。”一旁的总旗胡渣上全是雪，脸冻得通红。

　　杨金这也感受到了陆南方往日的辛苦：“这么冷的天，路也不好走，陆大人身子瘦，是如何扛下的。”

　　陆南方耳朵有些烫，以为是烤着炭火的缘故：“现下你这间铺子生意不错，要不要乘胜追击再开几间？”

　　佳娘这些日子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再开这样的成衣铺她还未想过，见陆南方在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想听听他的意见：“我其实一直打算开一间绣楼，就像学堂一样，女子也能来学绣艺，多些立身之本。”

　　“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不挣钱的想法。”陆南方以为佳娘的脑袋里全是钱，倒是没想到还存了这样的心，他思忖片刻道：“开一间绣楼容易，可难的是如何让人来学刺绣，别人家的女儿如何放心到你这里来，还有谁来教她们，既然是学堂那束脩要多少，你这些可都是要仔细思量的。”

　　佳娘先前也想过，眼下便拿了纸笔写写画画道：“我想先从善堂里挑几个女孩来试试，我和绣娘们每日轮一次授课，五日一歇，如此三月看看成效。”

　　“可若是她们中有人不擅长刺绣，三月之后没有长进，你当如何，或者都学会了刺绣，这几个孩子你又当如何。难道要一直养着他们？”陆南方说的直白，佳娘也明白，她如今还没有能力和本事负担起这些。

　　“那便只能再挣些钱，今后再开。”佳娘有些懊恼的放下手上的笔。

　　如今佳娘为了在外方便依旧梳着妇人发髻，只是头上偶尔也会点缀些绒花，陆南方摸了摸她的发髻道：“你若是想开这样的绣楼，单凭自己怕是不易，可有一个人若是愿意倒是会容易许多。”

　　佳娘脸上一喜，忙催着他快说。

　　陆南方也不卖关子，轻轻捏着她修长的手指道：“你不如将你的想法告诉永平侯夫人，兴许她愿意和你一起做。”

　　这......佳娘有些犹豫，她与永平侯夫人之间一直是买卖关系，一直以来只希望侯夫人穿上她的衣裳就好，哪里想过这个。

　　“你不妨试试，若是她愿意自然好，若是她不愿意你也没有损失。”陆南方不知何时以将她搂在了怀里，雪狐的毛顺滑柔滑，他将下颌贴在佳娘的肩膀上来回摩挲。之所以如此笃定永平侯夫人会同意，是因为如今只有他知道，皇后也就是现在的敬慈元师年底就要到南京来别居修行了。

　　太子册封礼成后，户部尚书黄福便提了答子告老还乡，宣德先是不准，后来君臣二人谈了一下午的话，皇上恩准黄福回乡荣养，依旧享二品俸禄食石，连同皇后自请废后的答子也批了同时又封了皇后为敬慈元师。

　　只是众人皆以为皇后在京城别住，但皇上旨意锦衣卫派人暗中将她护送到了南京，今后皇上与皇后一南一北，再不相见。

　　佳娘的脸颊被他蹭的有些发痒，偏了偏头道：“你说的也对，那我下次给夫人送衣裳时便问问她。”

　　陆南方像是软骨似的靠在佳娘身上，他自从与佳娘搬了出来倒是黏人的紧，虽说没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平日有空了便到这边来找佳娘，倒是比过去还常见面。

　　见佳娘还不知道苏清雪的事，陆南方也就不打算在她面前说这些不开心事了，伸了手轻轻捏了捏佳娘的脸道：“怎么出来了还更瘦了？还是李娘子做饭更合你的口味？”

　　佳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确实瘦了些：“每日忙着挣钱呢，不过瘦些也无妨。”

　　炉里的炭火烧得旺，佳娘身上披着斗篷有些热，她故意将斗篷扯开，陆南方忙坐直了身子，等她再坐好时又将头靠到她的腿上，月白的绸带落到她的手上，佳娘轻轻将发带扯开，哪里能够让他总是占自己便宜。

　　陆南方装作不知道，仍旧是闭着眼睛假寐，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佳娘或许自己也没发觉，如今她渐渐在他面前放下了往日的伪装，言谈举止皆是随意，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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