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冬来（三）

　　佳娘平日里常细想陆老夫人说的话，她不想在这里守寡，也不想听之任之。而今之际，她是掌家了，可保不准今后是何光景，她也要学着笼络人心，毕竟，身边有人，身上有钱才是立足之本。

　　如今陆南方忽然这样问，她却不敢说实话。

　　“还能打算什么，左不过为夫君守好孝，替他照顾婆母罢了。”佳娘叹道。

　　“嫂子不妨多为自己想想。”陆南方不紧不慢走到她身后小声说道。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连呼吸也能听到。

　　佳娘心中一乱，伸手想扶住门框。却不想手放上去紧贴的是骨骼分明的温热触感。

　　“大嫂小心，这里的门框打磨的不细致。”他轻声道

　　她忙头也不回的逃了去。

　　他看着手心淡淡的几条木纹印记笑了笑：“我可从未骗过你。”

　　好容易出现的日光，不知何时被过境的云层遮住，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衣袂蹁跹起伏，渐渐变得朦胧起来。

　　回房的路上，她不敢乱了阵脚，强忍着心中的慌乱，镇定地走过抄手游廊。

　　萧瑟秋风阵阵吹来，倒是将她的心吹的更亮堂了，人也渐渐清醒过来。自陆北方死后她一开始没醒过神，只是浑浑噩噩的，后来倒是多了些替自己盘算的心思，再到今日，她已想了明白。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想办法保全自己。只待三年孝期过了，她就请陆南方替写了和离书也是一样的。

　　只是陆南方……佳娘想起那张清俊的脸和刚刚的温热，忙回了神不敢再多想，只细细规划眼前的事。

　　她想，若回了娘家，她就算一辈子不嫁，或是跟着父亲做生意，或是在家中陪着母亲说话解闷，也好过在这里等着二十年后的牌坊强。

　　若是不回娘家，留在这里，终究是不妥的。此刻她心里是对陆北方的怨，怨他战死沙场让她一进门就守了活寡，是对陆家的怨，怨陆家一定要按着日子来娶她。

　　忽得天色昏沉，云层翻涌，秋雨急落，她的泪死死的噙在严重，如何也不随着雨落下。

　　打定了注意，佳娘心里的倒像是长出了定海神针，一时人也不昏沉了，每日安排着家中一应采买、来往等事务，又照看着陆老夫人的病，倒是生出了自来陆家从未有过的精神和爽利。

　　隆冬时节，雪风吹得紧。佳娘早已命人在每间屋里都添了厚厚地门帘。

　　“夫人如今倒是与往日不大同了。”彩云一边为她换了盏热茶一边说道。

　　佳娘拂了拂茶沫子：“怎么不同了？”

　　彩云恭维道：“夫人如今更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往日也有，只是如今更甚。”又补了一句。

　　佳娘知道她的意思，倒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如今这样也好，往日那般也罢。

　　“彩云，这些日子事情多，我还从未问过你，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佳娘问道。

　　彩云心里倒不是没有底，这话她知道夫人早晚是要问的。她虽是个通房，但也是陆北方的女人，如今他人没了，她自然也陪着佳娘素衣守孝。

　　倒是那余账房如今见她这番打扮，又添了三分不正经，翻云覆雨后总说她更比往日俏丽不少。

　　想及此，彩云脸上多了几分娇媚。

　　佳娘虽心里有盘算，可到底未经人事，只当她是有什么话难以言说。

　　“如今大爷没了，你有自己的计较，不妨说与我听，若是合情合理，我也好替你做主。”佳娘拉着她的手抚慰道。

　　彩云心念一起，忙跪在地上道：“夫人，奴婢身契在陆家，又早已成了大爷的人，今后自是认夫人处置的。若是大爷还在，早晚厌弃奴婢必是让庄子去或随意配了人，也是奴婢造化。可如今夫人心善，问起奴婢打算，奴婢自是感激。奴婢愿侍奉夫人在侧，永无二心。”

　　如今她最好的去处便是留在佳娘身边，等三年孝过再让余账房来求了恩典，一切也顺理成章。

　　佳娘本也想着如今掌家正需人手，想转了彩云身份，一心一意做自己的女史，若是忠心待她离府前自是愿意给她择个良配，送个恩典。

　　两人虽各有想法，如今之际却正好都是一样的打算。

　　佳娘道：“我正有此意，以后也不必再提过去的事，你只管安心做我身边的女史。”

　　彩云听罢，自是一番感激剖了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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