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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7章曾许繁星不自知


层层青幔复珠帘,箬水袅烟缭绕得满殿龙涎香浓,缱绻情切。

        天蚕丝缎的银袍和水碧色的云锦绣裙凌乱地散落一地,鹅黄小衣皱巴巴的,也从喘息声沉的卧榻边滑落出来。帷幄间的耳鬓厮磨渐生灼热,叫俏容点墨的仙子坦然着的一身冰肌玉骨,一点点泛出粉嫩润泽的桃绯之色,莹莹艳靡。她浑无意识,又任凭本能地逸出一丝的叹息,直要教年轻天帝色授魂消。

        此间之事本该名正,方能言顺的。

        从前旧事模糊,润玉想不起自己何敢如此轻狂无状,怠慢了邝露。只是大错已矣,他本想着周全大礼……如今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好露儿……”润玉低下头来在邝露眉间落了一吻,不无歉意地喟叹了声,终于卸下满心的顾虑与迟疑,任由压抑着的情潮泛滥开来。

        不想邝露浑浑噩噩的,忽而眉心一紧,猛地推搡起来。润玉不明所以,一时手足无措:“邝露……”

        “不,殿下,不要——”

        她溺水般挣扎着,哽咽抽泣,渐渐哭喊出声,越作安抚,越是歇斯底里。凭他如何呼唤,也不见醒来。

        润玉迟疑了片刻,终是捏诀施法,探取出她此刻的梦魇。

        昨日种种如何惨淡不堪,终需他们携手面对。润玉思忖着,定定瞧向那颗幽蓝色的所见梦珠,瞧着那梦珠徐徐升起,缓缓揭开已时隔千年的一幕狼藉。

        适时,女魃破封印而出,引六界动荡,众生皆茫然,不知此劫将会如何化解。唯天帝知晓,唯上元仙子明白。无上尊荣从来意味着无上责任,此为天道。天枢天帝需安排身后之事了,而上元除了佯装不知地陪伴,寻不出半点法子。

        她不过是苍天厚土间,一颗小小露珠而已,太过渺小微末。即便她愿意以身相替,又如何才能代那天帝命格的九天应龙,改写以身殉道的宿命?她是如此无能为力,除了陪伴,大抵也只能成全他所思所愿,了却他之于己的一丝牵挂罢了。

        所以爹爹生辰那日,她接受了鸣羽的殷切邀约,去往魔界游玩。奈何诸般道理约束不了一个情字,到了最后,她还是未能瞒过自己的心,也到底不忍欺骗那个长着娃娃脸,赤诚如火的少年。邝露婉转而坚定地谢绝了少年将军的满腔热情,只是不忍推拒他最后的请求。在魔界碧光流华的天穹下,与他相拥作别。

        随后,少年倔强地骄扬起下巴,明明朗朗道:“好了,小姐姐你就后悔去吧,那尾龙看着就能着凉伤风,抱着绝对没有本将军舒服!”魔界的少年将军远去时,黑色大氅一直在风中烈烈招展着。邝露知道,那是少年故意慢行招摇,仍在等她一声留步,但她还是孑然一身的,回到了九重天上。

        卫儿和流霞似乎已在璇玑宫外等她许久,迎上前来时着急忙慌的。她们说陛下去了趟凡间,回来后就关在寝殿里砸东西,闹了好一阵忽然没动静了,她们担心出事又不敢进去查看情况。

        能出什么事?邝露好笑地想。他应该不过是去了趟凡间,给二殿下留道册立白鹭小儿为储君的秘旨罢了。

        继任的天帝人选,陛下从前并未怎么上过心。应龙一族天寿恒昌,他虽失其一半,原也足够漫长。但眼下,天枢天帝宿命既定,可能还有些时日,但也或许就是明天,陛下已来不及再作别的选择。

        他大概也不过是,带着这份向死而生的悲苦,在凡尘野谷里见到了那本该属于他的,如今却只为他亲弟弟绽放的繁花似锦,终是有些心意难平。不过是想躲在角落里,褪下天枢天帝的坚盔锐甲,只作为润玉,替他自己委屈片刻,发泄一下罢了。

        邝露清楚知道,这会儿让他静静待会儿就是。他总归是心志坚韧的天枢陛下,总归会形容端正,威仪赫赫地走出来,宝相庄严地出现在众生面前。可她还是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哪怕只是一声不耐不烦的“退下”,她又还能听多久?

        然而这一回,她并没能听到那声退下。

        鸣羽说得对,这尾龙抱着真不舒服。突然像块冰石似地朝她砸过来,害她几乎是摔倒在那方玉簟上的。尔后额上腮侧,他无半点温存之意地吻……不,是咬了下来,倾泻着泼天怒火。邝露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并没有太过抗拒。在他面前,她早已一败涂地,卑微如泥。哪怕只是作为锦觅的影子替身,哪怕只能与他片刻欢愉慰藉,在即将要彻底失去之前,她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礼法与道义禁锢了他们一生,不敢逾越,不可放肆。重重顾虑,何如就纵容他,也由着自己肆意这么一回,只这一次罢了。她想着,缓缓闭上眼睛,由着他一层层剥去她的裳裙小衣,丢出幔帐。

        只是当那条冰冷的龙尾蛮横地分开她的双腿,凉意袭来,邝露身为女子初次承欢的惶恐不安,抵达极致。她终是忍耐不住地攀上他削瘦的肩头,泪湿了鬓角碎发,似轻吟又似啜泣地,在他耳边叹了声:“殿下,我是邝露啊……”

        我是邝露,不是你的繁花锦觅呢。

        这话她既盼着他能听到,又害怕他能听到,却唯独不敢奢求到了这一步还能阻止他的失控。可她也唯独忘了,他是心志坚韧非常,孤清自傲的天枢天帝,她终究是比不得他心里那似锦繁花的只影片叶。只这一语,他便恍然回过神来,仓皇地化了流光而去,徒留她于满殿狼藉中萧瑟荒芜———

        “……我是邝露啊,陛下……”

        随记忆埋藏起来的伤痛在时隔千年后,化为梦中恶魇,刻骨且剜心,御榻上神魂不稳的俏媚仙子终是在昏昏沉沉中重拾起这段不堪往事,情难自容,“殿下,是邝露错了,邝露真的知道错了……”

        她时而殿下,时而陛下地喃喃呓语着,眼角悄然便泛了红,垂下泪来。

        润玉还能如何,还敢如何?

        天帝陛下强行按捺下盘缠着鲛珠仙子的银色龙尾,尔后在左右为难间,恍然记起他曾经送与她的一件灵宝,九耀星辰。

        那还是女魃祸起之前。

        上元仙子邝露能以女身立足于九霄云殿,权势赫赫,固然是因其潜邸从龙,深得君上信任。然其根本,还在于她素性勤勉好学,才干非常,修炼道法亦孜孜不倦,未曾懈怠。是以,天帝润玉对她总是很放心,放心到连她飞升上神的劫数将至,他所想的,也不过就是该草拟晋封上元夜神的诏书了。

        上元代行司夜之职,又兼执掌夜卫天兵多年,从未有失,但总归名分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群臣时有非议诘难。

        当上清天落下阵阵滚雷时,他不过是被雷声轰鸣的干扰了清净,没法静心批阅奏书,所以想出去走走。恰好想起,彦佑那个终日无所事事的絮叨过,玄洲仙境景致不俗。他也不过是恰好撞见自己的心腹臂膀,股肱之臣被雷劈得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深觉有失他璇玑宫的颜面。这才没忍住,上前替她挡下最后几道天雷。以免她当场灰飞烟灭,撂下朝堂上那一大堆烂事,无谁接手。

        天道雷劫,比起雷公电刑还酷烈上百倍。润玉以应龙之躯相承,只觉全身上下每一片鳞甲,甲下每一寸胫骨都似要碎裂般,也不知娇滴滴如邝露,一个动不动便爱掉眼泪的女儿家,是怎堪忍下的。滚雷散去后,他缓了好一阵,才催动起灵力,将自己这位历劫历去了大半条性命的臣属,拎回了璇玑宫。

        然后,因实在见不得她那副半死不活的狼狈之态,润玉心烦意乱之下,随手取出自己金元之外的九耀星辰,化作一只碎星珠冠,混在那一堆晋升她为夜神的恩赏里,一并赐给了她。

        他那时怎么想来着?

        哦,好像是多亏了他那位风流多情的父帝存心留着此物去讨先花神欢心,而他多年未有立后之意,以致天界众仙家都忘了还有此物的存在。润玉自己也是在锦觅复生千载后,偶然从古籍里获悉,即位天帝后出现在他金元之外的两道护体法罩,一曰九重阳极,二为九耀星辰。

        由漫天星宿之灵所化的九耀星辰,并非因他曾司夜神之故,而是本就该由天帝赠予正宫天后,缔结运数的鸳盟信物。

        帝后同体,乾坤无极互为姻缘,此后死生同命。

        天帝镇乾纲,天后守坤德。他们之间的信物自该是独一无二的,灵火珠虽是火系至宝天家圣物,也委实担不上这份独一无二。

        想来母亲可怜不假,废天后荼姚却更是可悲矣,而他与锦觅,也当真是这般的无缘无份……润玉那时尤自唏嘘着,任由九耀星辰与邝露仙元相连,认其为主,丝毫未觉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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