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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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叶存山先到蔚县的是报喜之人。
一清早就在一声鞭炮响里唤醒了整座小城。
紧接着又有二三家开始放鞭炮。
云程很少出门,这热闹事平时他不看不管。
最近却敏感的很,怕有人来报喜。
存银爱瞧热闹,出去走一圈儿得知是府城传来的捷报就急了。
怎么别人家都有,他大哥没有?
小孩子胆大,看人要去下一家报喜,就追过去问。
他想得还挺好,要是考中了,现在领人回去,他家里也热闹热闹。
要是没考中,他就回家告诉他大嫂,说他大哥没出息,好让他哥回来别被嫌弃。
报喜人一听他家兄长的名字就乐了,问:“是蔚县静河村的叶存山吗?”
问得详细,八成稳了。
存银不跟他客套,“我哥也考上秀才了是吧?走走走,我带你回家拿赏银!”
报喜人这才告诉他,“蔚县今年取了四位秀才公,你家兄长是第一名,我们已经有人去静河村那边报喜去了,才得了消息他跟夫郎住县里,我正准备再去报一次喜。”
这也挺好,两头都能拿赏银。
存银乐滋滋的,跑在前头还要催人快点,进了小巷就开始喊大嫂,老远就说他哥考中了秀才,是第一名!
云程正在家里晒头发,县里没有煮树皮的地方,头发难干,他一般都是早上洗,拧得半干后就开始晒,通常要晒一天。
现在天热起来,也要晒个半天多。
存银带着报喜人来,他毫无准备,披头散发。
听着消息就放下针线活儿,随手拿根发带先绑了个湿马尾,收了捷报。
捷报是张红纸条,上头写着报单。
来之前改了字,把“贵府某少爷”改成了“贵府老爷叶存山”。
往后才是提督学政的姓氏,说蒙他提携,取中叶存山为第一名秀才。
云程看了开头就没忍住笑。
叶小山不错啊,这就混成老爷了。
到后头看见那个第一名,云程还觉得不真实,闭闭眼重新看了遍,确实是第一名没错。
报喜人也说了吉祥话,叫他秀才夫郎,恭喜他家夫君拔得头筹,祝乡试连捷。
云程让他等等,进屋拿了鞭炮跟赏银出来。
鞭炮是叶存山离县后,云程抽空买了放家里备着的,就怕报喜会用到。
他还是不敢放,被存银拿去代劳。
一阵鞭炮声响里,报喜人也摸出了红包份额,有一吊钱。
一般他们报喜只能得到一二百文的赏钱,每回报喜都的挣个辛苦钱。
原以为来蔚县这地方报喜没什么钱挣,结果杜家大方,这叶家也大方。
报喜人乐呵呵走后,左邻右舍也来人道喜,要沾沾他家秀才公的才气。
家里一直有备零嘴糕点,这次存银在家里吃过苦,云程特地买了好些糖给他。
平时几个哥儿夫郎凑一块儿,也爱吃瓜子花生解闷,今天刚好拿出来招待客人。
柳小田茶都烧了三四壶,一直到中午才消停下来。
云程开心着,问存银累不累,“再去纸铺一趟吧,给他们也报个喜。”
存银一点都不累!
他麻溜儿跑了。
他们家近段时间跟杜家走得近,余掌柜也代杜知秋送来了贺礼。
是一套生员蓝衫,配有儒巾靴绦。
云程向来礼尚往来,他先前没考虑周到,当天找了庆阳陪同,去码头首饰铺买了现成的银花。
蔚县那家首饰铺子款式都太简单太俗,一般人家能送,给杜知春就万万不可。
那衣裳用的好料子,价值上比起来,跟好一些的银花相差不多。
简约款银花,只有一根簪子。
也有繁复款的,是在帽子上镶银花。
云程买繁复款的,十五两银子给出去,看得小伙计直咋舌,心说对他们的财力还是低估了,那手镯是能抬价的。
一般乡下人,哪有这么阔气的?
云程来都来了,自然要看看手镯进度。
小伙计笑嘻嘻搭讪,“你来买银花,是家里郎君高中了?”
码头附近没有住文人书生,外地报喜的人经过这里,他只能听个消息,想知道谁取中秀才了,还得去打听。
云程笑弯了眼,“嗯,第一名。”
“哎哟!案首啊!”
小伙计这就歇了坐地起价的心思,态度比之前收钱办事还恭敬,带他去后头看了进度。
手镯样式复杂,字多花多,还有两只兽头要打,知道难做,云程跟叶存山很少过来催。
今天来看,见内环刻字已经完成,兽头也做好了,就差外层的花朵,还以为快完工了,赶着今天心情好,他出去买了好些吃的喝的送来慰问,把人哄得开开心心。
祝贺高中这事,不挑时候。
据说半夜上门,都要起来接待。
云程还想就这么去杜家道喜,被庆阳拦住了。
“你头发还是湿的,先去纸铺烤烤。”
云程高兴坏了,临时扎起了马尾就没注意,被提醒后,想到自己顶着一头没梳开的湿发满县乱逛,还想去别人家里登门道喜,小脸立时涨红。
纸铺里也放过了一回鞭炮,存银在这里跟人大吹特吹,说他大哥厉害,说他大嫂阔气,也说他自个儿机灵。
云程烤头发的功夫,存银嗓子都吹哑了。
怕这孩子因为话说多成了个小哑巴,云程强行把人拎走。
转道去杜家道喜,再回家后,天都黑了。
庆阳叫存银明日收拾东西回纸铺,存银抱着云程不松手,“我不要,我要跟我大嫂睡!”
庆阳:“先收拾准备着,免得你大哥回来,你还挪不出窝。”
存银就不想挪。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大腿都不如叶存山的胳膊粗,还是算了。
而且他大嫂也没有想跟他睡的意思,还在傻乐呢。
存银打趣他,“哇,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秀才夫郎了!”
云程没听出来,跟他商业互吹,“嘿嘿,你也是秀才弟弟了!”
存银乐得满炕打滚儿,又去抱庆阳,“庆阳哥,那你不是也快搬走了?我要一个人睡了?”
木匠已经打好了衣柜,那屋子现在还是住两个人,衣柜没组装。
罗旭回来,叶庆阳也该继续看房子,准备搬出去了。
存银舍不得,“我不想一个人睡。”
庆阳反问:“你大哥都给你安排好了,以后跟我一起在铺子里务工,也不挺好的?”
存银心思变化快。
要被带回村里,他就想留在县里。
现在大哥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肯定会去府学。
他就也想跟着去府城看看。
这话他不敢说,怕被人批评不懂事。
也确实,没谁家大哥成亲后还带着弟弟过日子的。
他不能因为云程人好,就得寸进尺。
只是当晚聊到这里,他心情就低落下来,一晚上没睡好。
云程体力不支,白天跑了些地方,晚上睡得快,没注意到。
隔天,叶存山也回来了。
两天多的路程,回来时已经下午。
他这个身高面貌,太有辨识度,进了这条小巷,就一路有人道贺。
叶存山满身喜气一身的劲,一路笑得春风满面,回话简短步履着急,也让人感觉他是个好说话的人。
云程今天做什么都没心情,拿了本闲书坐小院里看。
一天没翻个几页,频繁看院子外头,脑子里还胡思乱想的。
他昨日才洗的头发,晚上忙活完也泡过澡,身上还干净着,若叶存山这两天回来,跟人亲热时,就不用仔细收拾自己。
若回来晚,他自己都嫌弃脏,还耽误事儿。
云程拍拍脸,觉得他这想法很不对劲。
又看了会儿书,一个字没看进去,他还起身整理衣服和头发。
天冷时,他打扮齐整,不为漂亮为保暖。
天气转暖后,他就开始显露“糙”的本性。
平时在家,一身中衣穿着,外头图方便,就再披一件长袍。
把布鞋当拖鞋穿,家里走来走去随意得很。
今天特地打扮过,穿了身浅色的衣裳。
上衣颜色是浅棕色,衣襟袖口的棕要深一些,裤子是浅灰色。
冬日穿久了深色重色的衣服,天暖换个清爽的色调,他偏浓颜的外貌都被中和不少,与眉眼间的那份温柔相称,看得人移不开眼。
藏了许久的胭脂跟珍珠粉,也都拿了出来,还在里头发现了一盒唇脂。
叶小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放进去的,都不给他说。
云程一清早躲着人,忍着害羞往脸上抹了点。
他肤白唇红,这些都不敢用太多,只想给自个儿提提色,可惜这一点抹上去都明显。
存银还打趣他,“大嫂,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该这么打扮着,万一我哥今天没回来,那不是白费力气么?”
到明天,就没心思打扮了。
云程还没回话了,就听见了外头一连串的道贺声。
起身前,他先弯了眉眼,把手里书本往存银手里一塞,就跑到了院门前。
他留了两步矜持起来,走到门口,勾头往外瞄一眼,恰好跟叶存山对上了视线。
这一刻,云程才觉得春天真的来了。
叶存山身板很硬很结实。
两手提着,背上背着,前头扑过来一个云程,抱他脖子缠他腰,整个人的重量压过来,叶存山也稳稳当当,甚至能低头蹭蹭云程发顶:“在外面呢。”
云程脸红只需要一秒。
他埋头不愿意动,“这就在门口,你快点进去,你进去了,就没人看得见我。”
实际屋里还有一个存银,一个柳小田,外加一个今天回来收拾东西,准备搬回纸铺的叶庆阳。
叶存山才进小院,就笑出了声。
云程觉得他人要红透了,低声在叶存山耳边威胁他,“你才回来就笑话我,你完了!”
然后迅速从他身上下来,绷着小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无其事慢慢吞吞走回了里屋。
叶存山把手里东西放下,卸了背上东西。
见存银在这儿,顺口问了一句:“在家待了几天过来的?”
这话题不能提起,孩子好不容易哄好,一说就要掉金豆豆。
他撇撇嘴,“今天大好日子,不跟你说扫兴话,我跟庆阳哥一块儿回纸铺了,你回村祭祖时带上我,我要回家瞧热闹!”
也看看他大哥大嫂最后决定怎么安排他。
这次祭祖,是墓祭。
叶存山考中秀才后,要回家给三代祖宗磕头报喜,规模不是平时祭祖那么庞大。
但他们村族谱翻一翻,叶存山该是第一个秀才,昨天也有人回村报喜,就看叶根到时会不会有其他安排。
叶存山从背篓里拿了三盒鲜花饼出来,存银、庆阳,还有柳小田,一人一盒。
这是小盒装,一盒就五个饼子,要价一百七十文。
两个弟弟不用说,柳小田把云程照顾得好,多买一份的事儿,他就办得大方。
柳小田今天也识趣,没跟人推脱,忙着一起把东西搬进堂屋,也不在家里久留,出去时顺手带上了小院门,跟着存银庆阳一起离开。
叶存山要进里屋,门还推不开。
门后头靠着一个人。
叶存山失笑,“羞成这样?”
那刚才怎么敢扑过来的?
他记性好,犹然记得刚成亲没多久,他去府城走商,回来时云程也是往他怀里扑,扑进来了,才知道害羞,事后被人牵着走都红着张脸不敢抬头。
叶存山隔着门跟他聊了会儿天。
“给你写了信,一个本子都不够写,我后头还裁纸加进去了。”
“府城转了好几天,没几样耐放还好吃的东西,给你买了鲜花饼跟状元蹄。状元蹄就是猪蹄,我闻着挺香,拿冰桶冻着,不知道现在变味儿了没有。”
“第六册卖得很好,你也不用怕用心写的一册挣不到什么钱。”
云程叫他别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很平常的话,但听着眼睛酸酸热热,水雾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就很想哭。
他擦眼泪都小心翼翼,只敢拿着帕子轻轻在眼尾印一下,怕擦坏了妆容,他来不及补,露个小花脸要被笑话,也显得他没诚意。
叶存山听出他嗓音异样,没拆穿,“你不让我进去,也不让我说话,是想我走?”
怎么可能这样想!
云程一着急,就把门打开了,还没看清外头的人,就被铺天盖地的吻下来。
叶小山还会骗人了。
云程不跟他计较,手抓着他肩头回应了这个深吻,却猝不及防之下,被叶存山托着腿抱起,手动帮云程再次缠上他的腰。
这个姿势让云程很没安全感,抱他抱得更紧,回吻时带点儿气性,想狠狠咬他,又舍不得,唇齿张合间,没一点威慑性,反而让人欺负得更深更狠。
叶存山尝过他唇脂的味儿,告诉他,“买时说有玫瑰香,当时没闻到,现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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