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启台开彘

那只巨兽突然从地上跳了出来。

        只在一霎间，莫灵萱三人顿感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飞速地转动，那方巨大的血池，那些密集的蜂巢“妖人”，还有穷顶无数的人皮，都在不断地旋转，越转越快。

        无数的画面如潮水般钻他们的眼中，躲也不躲不开，就连想闭上眼睛不去看也不能。

        山川河流、草木繁花、人畜妖魔，一如那幅巨兽画中隐藏的无数小画，越来越多的画面强行涌来，直到他们感到满眼金星，漆黑一片，失去神智。

        “这是哪儿？秦小五？”莫灵萱睁开了双眼，只见到一个陌生的石室。

        “我也不知道。”秦小五揉着眉心，游目四下，之前血池、蜂巢、人皮皆无影无踪。

        这是一个封闭的圆形石室，中部挖空下沉，宽敞而空旷，好似一个巨大的天坑。他们此刻正好处位于这天坑的上方，正好可将整个天坑尽收眼底。

        “潘列呢？”莫灵萱问道。

        “在那儿。”许太医指着上方的高台处。

        莫灵萱抬头望去，原来这石室上部横空砌出一方石阶高台，潘列端坐正中，正侧头和身旁的小厮耳语。

        待他转过头来，莫灵萱不由一愣，因为他的眼珠好端端地长在他的脸上，灵动异常，哪有半点被挖过的样子。

        不仅如此，他的目光似乎在不经意间与她对视了一瞬，好像还对着她笑了一下。

        “他，他不是瞎了吗？”莫灵萱打了个激灵，赶紧揉揉眼睛。

        她可是亲眼看见他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下来的，怎么这么快就没事了，难不成是她眼花，还是记忆错乱？

        “许太医，你记不记得他刚刚把自己的眼睛挖下来了？”莫灵萱转头与许太医确认。

        “记得记得。他还把眼珠子安在那个东西的眼眶里。”许太医连连点头。

        “妖族幻术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秦小五表现得不以为然，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地上的墙砖：这潘列使的究竟是什么妖术？他又意欲何为？那石画中的妖兽又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幻术，为何此间场景中的一砖一石的触感都是如此真实？

        他环顾四下，目光落在了地底的天坑上，直觉告诉他，这天坑必有古怪。

        天坑四周一圈的石壁处，分布着一扇扇的石门。

        就在这时，每扇石门后慢慢发出一些声响，声音越来越大，或是重重踩踏地面，或是大力捶打石门，或是奇怪的嘶嘶之声，虽然不知道那些石门之后是什么东西，不过单凭现在听到的这些声音，莫灵萱已经心生不妙预感了。

        突然间，她感到上方似有一片阴影逼压而来，刚一抬头，就见一个罩着黑布的巨大铁笼伴随着无数的怒吼嚎哭声从天而降。

        “轰隆”一声巨响，那黑笼重重地落在了天坑底，笼中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扬起一阵尘烟。

        烟雾散尽，叮的一声，铁笼被推开了，一个人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大约有好几十人，直等到所有的人都从笼子里出来了，那黑笼自行缓缓升起，一直向上。

        莫灵萱这才发现，这石室的顶部好似开了一个口子，外部是一片黑色的穹窿，犹如夜空一般，这铁笼一直升到黑色穹窿处后，石室顶部的口子自动合上了，严丝合缝。

        “这暗室造得真是机巧无匹、巧夺天工。”莫灵萱不禁由衷赞叹，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秦小五不说这是幻术嘛，如果是幻术的话，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了。只不过，幻术有这么真实的吗？还有那些笼子里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也是幻术？

        那些人站在天坑中，摇摇晃晃，跌跌爬爬，有些人像狗一样在地上跪着爬行，还有一些人爬起又跌倒，最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好像是受了伤，但又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伤口。

        待到一些人回过头来，只让人看得寒意慑骨，原来这些人全部都被挖去了双眼，不过最恐惧的是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的双眼已经被人挖去了，只以为自己仍处在黑暗中。

        “这里哪里？我们在哪里？为什么这么黑？”

        “不是说我们喝了那个血，发誓永远臣服什么大仙就放了我们吗？”

        “放了我吧，我不要银子了，我也不要去什么东荒仙山了，放了我吧。”

        东荒仙山？莫灵萱心中一凛，这些人莫不是就是马公子之前招去淘金的人？潘列抓他们做什么？

        “东荒仙山，呵呵。与其到了那里也是没命回来，还不如就在这里便宜了大爷我吧。”潘列阴恻狞笑，说完，他对着身后一个看上去较为老成的手下说道：“你挑一个，开始吧。”

        “等一等，潘爷。”一个身形极为瘦小的小厮突然上前跪倒，双手抱拳：“潘爷，这次启台开彘能否让我一试。我那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下面，我想为我全家老小报仇雪恨，还有我的断掌之仇。”

        “你？”潘列瞟了一眼那小厮，微微皱眉：“你身子太单薄了，而且伤势还没好全，别耽误了我的正事儿。”

        “潘爷放心，小的伤势早已好了，如今更胜从前，绝对不会给潘爷添麻烦。”那小厮抬起了左袖，袖中空空荡荡，缓缓伸出一只铁爪，钢金铸造，锋利无比。

        “好。”潘列看着那钢金利爪，陡然起了兴致：“那就给你这个机会表现表现。你速战速决。莫要令我失望哦。”

        “是，谢潘爷。”那小厮从容叩首，之后纵身一跃，只见一道花纹斑影倏然落入坑底的人群中，继而迅速消失无踪。

        就在此时，那挤在一处的人群突然开炸，众人如无头苍蝇般东西乱蹿、乱走如飞。不过由于他们都被挖去了双眼，所以无论如何他们怎么跑、怎么转圈，都逃不出这巨大天坑。

        待众人四散，天坑中心只留下两个身影，一大一小。

        大的身影是个身形健壮的男子，肤色若古铜，左胸当胸处的一道疤痕尤为引人注目，形状奇特，不像刀伤也不似烧伤，倒像是爪痕。

        小的身影就是刚刚那个瘦小的小厮，别看他个头小，目光却出奇凶狠残戾。

        “什么人偷袭我？”那男子喘着粗气骂道。他虽然此刻目不能视，但凭借多年狩猎经验而养成的警觉性却不受影响。他双□□叉，做格斗状护住了头颈。

        那小厮也不吱声，瞅准了那男子的右手，狠狠扑了上去，一口就咬下一大片皮肉来，几可见骨。

        “啊！”那男子惨叫一声，痛得垂下了一只手臂。

        小厮看准时机，左手做掌向男子劈去，男子凭耳力听得忽忽掌风，害怕左手如右手一般，干脆立刻又放下左掌，只得侧身躲闪。

        那小厮似乎早料他有此举动，对着他已然落空的前胸，扬起钢金右爪，狠狠抓向那男子的心口处。

        “小心！”莫灵萱紧张得心提到了嗓子眼，脱口而出，却是仍是徒劳无用。

        那小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爪没入胸，顷刻间就将那男子的心脏生生地掏了出来。

        而那男子则浑身僵立，呆立当场，似乎身体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他胸口的鲜血如爆泉般喷涌而出，男子这才捂着胸口轰然倒地，但气息未绝，双脚仍在抽搐，一双手死死压住已成窟窿的胸口，似乎想拼命堵住喷博而出的鲜血。

        他张着嘴巴，双唇一张一翕，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小厮面无表情，目光阴冷，钢金右爪中握着那颗心。

        他冷冷地看着倒地的男子，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将那颗心递到了他的鼻尖前，在男子喘息的一刹那，那只钢金右爪猛然握紧，“噗呲”一声，那颗心就如同被捏爆的水囊一般，被揉捏的稀烂，而血汁也瞬间喷了男子满脸，男子在听到心脏破裂声的一瞬间，双唇停止了颤动，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捂住胸口的手也缓缓放开了。

        一颗幽幽的灰蓝色光点从那男子的墟顶缓缓升出：“你是谁？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那灰蓝色光点问道，就是刚刚那男子的声音。

        “无冤无仇？哼。”那小厮冷笑着说道：“王元，你怎么如此健忘？你难道忘了你手中残害过多少条性命吗？”

        “害命？我什么时候害过人命？我杀的只是一些畜牲而已。”王元的魂魄震惊不已。

        “畜牲？畜牲难道就不是性命吗？就因为投生为畜，所以就活该被你们残杀吗？为何你们如此没有人性，吃我们的肉，啃我们的骨，穿我们的皮还不够，就连嗷嗷待哺的幼畜都不肯放过。我弟弟妹妹才出生三天，你就将它们做成肉汤，人性何在？”那小厮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龇起了獠牙。

        “你，你是谁？”王元的声音开始颤抖。

        小厮一个转身，立刻变成了一只瘦小孱弱的小鬣狗，有些一瘸一拐，右前肢竟连根截断，肢骨处套着一只钢金铁爪。

        “你，你是那只逃走的……”王元似乎回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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