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魂契死约

“可是……”许太医还想再说什么，莫灵萱赶紧赶紧插嘴拦下了他的话头：“许太医，我知你是医者仁心，无论生前死后，也不忍见人生生受此折磨。但秦小五也说过，他们已与那潘列订立了魂契，魂魄便从此不受冥府掌控。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这秦小五脸色已然相当难看了，可这许太医还没眼力见儿的絮絮叨叨，若是现在就把这位五道爷惹火了，说不定当场就能把他打下冥府去。

        见莫灵萱不断给他使眼色，许太医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下低头不再做声。

        “不过……”莫灵萱眼珠溜溜转动，心生一计：“所谓契约，既然可结那也应该有可解之法吧，若身为魂主的妖灵被消灭了，那么这魂契还有效么？”

        “魂契由魂主所控，魂主若被消灭了，魂契自然就解了。”秦小五沉声说道。

        听到这里，许太医黯然失神的脸色立时转而明朗。

        而莫灵萱则若有所思，展眉微微一笑，那笑容极淡，虽然几乎不易察觉，但还是让秦小五捕捉到了。

        “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即使解了魂契也没用，因为结契之人的魂魄也会同时消散，所以解与不解，也没什么区别。”秦小五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魂魄消散？这是什么意思？”莫灵萱愕然。

        “你以为人的魂魄是那么容易凝聚而成的么？先有上古娲皇造人，集天地之灵气，归阴阳之二神，方成肉身魂魄。后有后土大神陨身化为六道轮回，以人间道为中心，轮转往复，以善恶造作之业引魂入道，生生不息，行善修行可成天人，入天人道，享天人福报；相反造作恶业即入三恶道。

        换言之，入天人道抑或是三恶道，人，可以自行选择。生而为人，这是多少妖灵求都求不来的福泽。因为他们即使修炼百年、千年也无法修得人的三魂七魄。凡人却不懂珍惜，因人间各种虚妄之念而放弃魂魄沦为妖灵魔灵之傀儡。既然自愿脱离人道，魂魄怎会不散？”秦小五反问道。

        “原来人的魂魄竟然是这么珍贵，那么能投胎为人岂不是很幸运的事？”莫灵萱突然有种中头彩的感觉。

        “那是当然，人乃万物之灵，你以为随便什么生灵都能投胎为人的么？”秦小五瞥了一眼那些被困于兽身的魂魄，继续说道：“可惜太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在生不修善因，多造众罪，待到恶果结成，方知悔悟，为时晚矣，白白浪费了一世人身。”

        众魂魄听后惭愧至极、悔恨交加。

        “我真是糊涂啊，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落得今日的下场。”

        “我好后悔，为什么要为了惩罚那个男人让自己沦落到如斯境地。”

        “我好悔，我好恨，为了报仇竟然毁了自己的生生世世。”

        “将，将军，他们的魂魄散，散了之后又会如何？”许太医低声轻问。

        秦小五面无表情：“三魂七魄既散，元灵即归大地，若想再世为人，只得由低等生灵起重新修炼。即是如此，也未必能修成正果，还须看机缘，若无机缘造化，百世千世永为草木畜灵也未可知。”

        众魂闻言，皆垂头丧气，默默不语。

        莫灵萱见此，插嘴说道：“即使是草木畜灵，只要潜心修炼，总还是一线生机再世为人的吧。哪怕不能做人，总归比现在这样受这永无止境的皮肉之苦要好吧。”

        莫灵萱一语中的惊醒众魂，皆生出期待之心，翘首以望秦小五，齐声说道：“我等甘愿离魂散魄，也不愿再受这生不如死之刑。”

        “那秦小五，你可不可以……”莫灵萱目的达到，自然要顺水推舟。

        “打住。不可以。”秦小五立刻打断。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怎么就说不可以？”莫灵萱杏目圆睁。

        “你不就是想让我结果了那潘列，然后也顺便让他们解脱了，对不对？”秦小五料莫灵萱如神：小样儿，跟我玩儿推波助澜，真以为我这三百年白混的。

        莫灵萱也不掩饰，打着哈哈拍着秦小五的肩：“不错，不错，咱俩越来越有默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秦小五皱眉一躲：“明白你什么意思也没用。少和我来这套。”

        “秦小五，你不是这么不给面子吧？凭咱俩的交情都不行？”莫灵萱装腔作势起来。

        “咱俩的……交情？你都想起来了？”秦小五被她唬得一愣：

        莫灵萱一脸认真：“生死与共、肝胆相照、情同手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的想法是，管他什么交情，把这些听过的词儿都蹦出来，反正总归能有个把上套的吧。

        “停停停。”秦小五连声打住，再说下去老子就要和你有入洞房了的交情了，这个福气老子可要不起，小丫头片子，又睁着眼睛说瞎话蒙我。

        “行行行，莫灵萱，你别说了，我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也和你说实话。莫说我现在是冥府中人，不能坏了冥府与妖魔二族井水不犯河水的规条；就算我不是冥府中人，我也做不到。”

        “为什么？”莫灵萱和许太医齐声问道。

        “我做鬼也不过才三百多年而已，虽在冥府有点职权，但道行资历摆在那儿呢。这鬼地方，全是妖，就那个什么潘列，我看着至少也得有千年的道行了。你们让我这几百岁的鬼去灭几千岁的妖，你们觉得合适吗？”秦小五诚心诚意发出灵魂拷问。

        ……莫灵萱和许太医同时无语，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一句话，老子打不过。

        还是许太医人厚道一些，老实附和：“确实不合适。”

        “那就任由这潘列继续做这些惨绝人寰的事？还灭不了他了？”莫灵萱越想越堵的慌。

        “当然能灭。大罗金仙、上古神兽大妖，魔域神君随便来个谁，一个指头就能灭了这潘列。”秦小五说得云淡风轻。

        但这话听得莫灵萱是七窍生烟：“说了等于没说，你怎么不说玉帝王母如来佛祖啊随便来个谁，别说一个指头了，吹口气就能灭了潘列。但这些神仙我请得来吗？”

        秦小五瞟了她一眼，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当年还真说不好，现在……难。”

        “不过……”随后他又话锋一转：“但若你们修仙门派中的那些掌门高手联合起来，倒也不是没有胜算。你们修仙门派打这些法力一般的妖兽还是挺有经验的。两敌对峙，拼的不过就是法器和术法。这潘列我看他好像也没什么厉害的法器，法术也没使出什么厉害的杀招。他也就是原形真身凶残了些，但在真正的修仙高手面前倒也不足为惧。”

        “修仙高手？”莫灵萱灵光乍现，当场一拍大腿：“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现成一等一修仙高手啊。”

        “谁？”这回轮到秦小五和许太医齐声相问了。

        “你不会说是那南昭修吧？”秦小五问道，心中暗思：那小子的法术比起你确实算高手，但在人间修仙门派中，还是有很大提升空间的。

        莫灵萱刚想张嘴，只见四个小厮分别提着四只巨大的木桶来到潘列面前，当即小声说道：“以后再和你们说，先跟着他们看他们要干啥。”

        秦小五和许太医点头。

        “潘爷，准备好了。”四小厮对潘列说道。

        莫灵萱伸头望向那四只巨桶，只一眼就差点背过气去，原来桶中装满了粘稠模糊的血浆和肉块，中人欲呕，明显是刚刚那两人的残肢。

        “好。”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潘列施施然地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口中哼着小曲儿，迈着闲散的步子走了出去，身后跟着四个提桶的小厮，留下一路血腥之气。

        他们随着潘列来到炙庐后院，院中仍挂着数百张皮毛，风干之后随风飘动发出鼓鼓之声，月光下闪耀着阴恻的光泽。

        潘列走到一处深色的石板处，跺了三下，居然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莫灵萱这才留心到，潘列的鞋底隐隐闪着寒光，似是镶嵌了刀刃盘底，十分坚硬。

        片刻工夫，那石板缓缓开启，现出一条幽深的青色石阶。

        潘列轻车熟路走下石阶，身后四个小厮紧随其后，秦小五、莫灵萱和许太医三人看准时机，在石板合上的前一刻也飘了进去。

        石板合上之后，最后一丝月光也被隔蔽在外。这地下石道瞬间被笼罩在黑暗中，漆黑不见五指，长长石阶深不见底，两边石壁长满潮湿滑溜的青苔，莫灵萱牵着许太医，紧紧跟在秦小五身后。

        潘列和那四个小厮倒是走得相当稳当，饶是如此黑暗的环境，几人恍入无人之境，竟无丝毫磕绊和打滑。

        若非有潘列鞋底叮咚的脚步声引路，他们非得在这迷路不可。

        尤其是莫灵萱，一不注意就穿过了某个小厮的身体，还好几次三番都被秦小五立刻拉了回来。

        “这些人都是瞎子吗？这么长这么黑的路，也不知道点个灯。”莫灵萱低声埋怨。

        “谁！”只听前面的潘列陡然一喝，瞬间转头，而他身后四个小厮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刷刷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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