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夜探炙庐

“既然是魔域独有的毒蜂？又怎会在人间出现？”潘列手下一人问道。

        潘列眉头深锁，久未出声，心中也是百思不解。

        这十三阿挪虽是天下毒蜂中的王者，但在那俯首皆是千万年蛊虫毒草的万蛊林中，却连个孙子都算不上。

        而那万蛊林虽然满布毒物，但也有屠灭蛊帝设下的无数毒障结界，加之魔域规诫森严，防守严密，莫说是这法力低微的十三阿挪，就是当年叱咤万蛊林的魍魉血蛤也未能冲出结界。

        那它又是如何离开那里，居然还来到人间？

        除非……难道是奉命来捉他？

        想到这里，潘列心中一寒，冷汗直冒，虽然他知道魔域不可能放过他，但怎么可能会这么快？何况他早已改头换面，连妖魂气息都已借助老祖之力隐藏多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发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魔域隐遁于三界逾万年，怎会贸然出世？怎会为了抓他这等末端小妖而暴露于世？即使一定要抓他，也不可能指派十三阿挪这样的货色出马。也许，它是为了执行什么别的任务，只是碰巧让他遇上了而已。潘列这样想着，稍稍安下心来。

        正在这时，两个惊慌失措、□□上身的男人被人押上前来，正是之前院中跑出去的两人。

        “潘爷，他们要去报官。”押着他们的人说道。

        那两个男人一见潘列，登时如见了救星，眼泪横流：“潘爷，打起来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哦？”潘列皮肉不动，恍若未闻：“出人命了吗？我怎么没见到？”

        那两人不禁一呆，其中一人不经意瞥了一眼地上，只见到三具血肉模糊的鬣狗尸体和满地碎肉内脏。

        “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见，看见他们三个……”那人疑惑不解，不知所措。

        “你看见什么了？”潘列不动声色地向他踱近，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寒戾。

        另一人却在此时注意到不远处地上支离破碎的皮，他立刻走上前去，细细一辨，顿时惊声呼号：“人，人，人的皮，人皮。”

        “潘爷，你看，妖怪，有妖怪，他们都是妖怪，披着人皮。”那人惊恐地指着地上的半脸人皮，惊叫到面部变形。

        “是吗？有妖怪？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怪？是不是长成这样？”潘列凑上前来。

        那人猛然回头，只见一张丑陋狰狞的兽面咧开了如獒巨口，龇着寒光利齿着向他扑来。

        他甚至还来不及闭上眼睛，就感觉头颅瞬间落到了地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肩头空空荡荡。

        另一人正好全然目睹这一切，巨大的恐惧根本让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甚至忘记了尖叫和逃跑。

        电光火石间，只见潘列身子一耸，乍然变作一只巨型犬兽，张舞着利爪，闪电般扑向他，也就在一瞬间，他也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看到自己的身子被撕成了两半，血如盆泼、倾泻而出。

        震惊不已的除了刚刚死掉的两人，还有墙头的三只魂。

        莫灵萱几乎尖叫出声的瞬间，秦小五迅疾出手，捂住了她的嘴，而许太医虽然没发出一点声音，但也是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浑身抖如筛糠。

        而院中的其他人都是冷眼看完全程，无丝毫动容，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潘列转过身来，恢复了人貌，淡定的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绢帕，优雅地擦去了嘴边的血迹。

        正在这时，他的耳朵突然动了两下，他立刻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仔细倾听，而莫灵萱此时似乎也听到了若隐若无的嘶鸣声，极其微小。

        “秦小五，那是什么声音？”莫灵萱问道。

        秦小五竖起了耳朵，听了半晌：“哪有什么声音？”

        “你没听到吗”莫灵萱奇怪，再看向许太医，他也是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潘列看着地上的头颅和大滩的血迹，懊恼说道：“早了一步，浪费了。”

        “你们几个，把这里清理一下，老规矩，分成四桶，两桶剁得碎些，两桶剁得大块些，今晚儿去给小家伙们加个宵夜。”

        “是。”

        交代完之后，潘列径直走向后厨的配菜间。

        墙头三人当即准备飘下去。

        “等一等。”秦小五突然叫住了莫灵萱和许太医。

        “干什么”

        秦小五口中默念咒语，双手交叉，十指相扣，分别对着二人结印，接着又以相反手势对自己结了一个同样的印记。

        “你这是做什么？”莫灵萱看着自己身上的印晕，疑惑不解。

        “隐魂印，虽然咱们三人目前都是魂体，但这满屋子都是妖怪？咱也不知道它们法力深浅，能不能看见咱们。如果就这么贸然跟进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有一些大妖灵力感应很强，可操控魂魄，提前给你们结个隐魂印，以防万一。”秦小五说道。

        莫灵萱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他们跟着潘列走到后厨尽头的石壁处，潘列像那日一样拉开了石室的门，石门刚开，比那日更甚的腥臭之气便扑鼻而来，还有重如浓墨的黑色浊气充斥在室中的每一处。

        潘列昂首踱步于四处，检视着室中挂满的各种野兽，或剥皮、或掏肛、或活烤、或生煎……有的已死，有的仍一息尚存，还有的瑟瑟发抖等待着随时而来的死亡。

        他深深地吸了口无处不在的血腥之气，露出极致享受的诡异神情，宛若炼狱的恶魔。

        此时一个小厮端上一个青花瓷盆，揭开盖子，不禁令莫灵萱和许太医大吃一惊，盆中蠕动着数只他们之前所见的乳白色怪虫，交相缠绕，伸着长长的脖子，昂着如蛇般的脑袋，张大到几乎要裂开的嘴巴，尖细的利齿上还带着血肉，却仍在嗷嗷索要着什么。

        “别急，马上就有好吃的了。”潘列满意地提起一只最肥大的怪虫，目光锁定了一只被关在笼中躁动难耐的野猪，皮糙肉厚，身形巨大。它不断地用头撞向铁笼，虽然那铁笼丝毫无损，但每一次撞击仍会引起微微的震动。

        “这畜牲，饿了几日还这么刚猛，若非这笼子是钢金打造，恐怕早就被它撞散了。”一个磨刀的男子说道。

        “哦？那倒是有趣。毕竟很久都没见过如此强壮的畜牲了。”潘列抿嘴笑道，捻着怪虫向那野猪走去，野猪龇裂着獠牙，对着潘列发出声声低吼。

        潘列自是毫不在意，淡然自若地向它靠近，待一人一猪靠得非常近，几乎贴面相对时，那野猪突然间四角腾空，定在半空，张大了嘴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潘列微笑着将那怪虫送入野猪的口中，呲溜一声，那怪虫有如泥鳅般顺势溜了进去，直接钻进了野猪的喉咙深处。

        野猪轰然倒地，抽搐翻滚了起来，四蹄不断挣扎踢动，肉眼可见那条怪虫在它的腹内开始穿行蠕动，每到一处似乎都能听见细齿撕咬咀嚼血肉内脏的声音，野猪的喉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接着，其他人将那盆内剩余的怪虫分别投入了不同动物的口中，鹅、羊、鹿、鱼……

        一时之间，各种动物的凄惨嚎叫充斥了整间石室，也就在一瞬间，莫灵萱似乎又听到了人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吧，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疼死我了，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

        眼前一幕就像是地狱中的刑场一般，令人不忍直视。

        莫灵萱抬眼望去，竟然发现这些动物居然都在看向她和秦小五，缓缓流泪，恍若在对他们求救。

        “小五，小五，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我，我是不是听错了。我，我好像听见它们说话了。还有，它们，它们是在和我们说话吗？”莫灵萱指着那些动物，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它们是在对我们说话。”秦小五哑声说道。

        “真，真的吗？但是它们为什么会说话，它们，它们是妖吗？”对莫灵萱来说，在她的认知里，除了妖，动物怎么可能会说人语。

        “它们不是妖，是人。”秦小五面色凝重。

        “你说什么？人……人……怎么，怎么可能？”莫灵萱惊异得舌头打结。

        “对……对，是人，是人。许老板？李，李老板？吴，吴屠户？还……还有胡大厨？”许太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动物。

        看样子，都是许太医的老熟人。

        “许太医，你，你认识它们？你不会是眼花吧？”莫灵萱怎么看，它们都是一些常见的猪马牛羊。

        许太医惊恐得连连摇头：“不会不会，老朽没眼花。孙老板是这炙庐的前掌柜，李老板是驴香馆的，吴屠户是隔壁庄专门活杀牲畜的，胡大厨是禽味园的首厨。”

        “许太医，看来你生前也吃了不少好东西。”秦小五忍不住揶揄道。

        许太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掩面说道：“惭愧惭愧，老朽生前，除了醉心医道，也就爱吃这一嗜好了。故从朝廷辞官后，一心返回百馐城安度晚年。不过老朽是真心不知那些美味佳肴竟是如此做出来的。实在是丧尽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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