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豁免枉死城（下）

“将军，使不得啊。”白无常飞身上前想拦，已然迟了。

        待光晕褪去，许太医已恢复原貌，所有伤口俱已愈合，焕若新生。他惊喜地打量着自己全身上下，一脸难以置信。

        完犊子了，麻烦大了。白无常心下一沉。

        “将军，枉死之人必入枉死城，这可是枉死城创立之初就立下的规矩啊。我等怎可为他破例？这可如何与卞城王交待啊？”白无常心急如焚。

        秦小五淡然笑道：“白老七，枉你也做了两百余年的索魂阴差，我且问你，你这两百年间送入枉死城的冤魂有多少？”

        白无常被他问得一怔，稍稍想了一下，答道：“少说也有几万人了。”

        “那这几万人都有何相同和不同之处？”秦小五又问。

        白无常细细回想了一会儿，说道：“不同之处……这些人的死因各有不同，或是自杀、灾害、战乱；或是被人谋害含冤而死。至于这相同之处嘛，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怨气深重，不甘就此离世，不是想回人间报仇就是附身活人继续苟活于世。”

        “那你看看他，他身上可有半分怨气？”秦小五指着许太医问道。

        白无常看向许太医，只见他慈眉善目、面貌祥和，一身凛然正气，不禁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枉死城之所以要关押枉死之人，是因为他们心中愤懑怨恨深重，怨气一日不解都无法安心投胎，将给人间酿成祸端。所以地藏王菩萨才要创建此城，定时超度无数怨灵。但许太医这等人，虽遭无妄之灾而横死，但并不心生怨怼，反而一心搭救世人，这等忠孝节义、心怀大义之人为何要入枉死城？”秦小五朗声反问。

        “这……可是千年以来，冥府的规矩都是如此的。”白无常口中嗫嚅，心中委屈：我就是一打工的，规矩怎么定，我就怎么做，难不成我还能改规矩不成。

        “冥府的规矩并没有错，错的是执行之人固守成规、泥古不化，即便延续千年，并不代表就是对的。除去遵行规矩、敬畏律法、恪守本职，我们更要明了这枉死城、六道轮回乃至整个冥府的宗源。”秦小五似是听到了白无常的心声。

        “宗源？什么宗源？”白无常疑惑不解。

        秦小五缓缓转头看向莫灵萱，微微一笑：“天道不息，众生不灭，万物有灵，慈航普渡。”

        莫灵萱一脸懵地看着白无常，做了个嘴型，无声问道：“什么意思？”

        白无常比她更懵逼，双手一摊：“我也不知。”

        秦小五还是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话也是当年我的恩人为我所说的一番话，也因为她这番话，我才得已怨气尽消，得地藏王恩典，不入枉死城。”

        “那你这个恩人还真是见识不凡，堪比圣人。”莫灵萱顺着他的话说道，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惹这位五道将军不高兴，否则许太医立刻就能被打入那什么枉死城里。管他说什么呢，她莫灵萱反正只要顺毛驴摸顺毛，把他哄高兴了就行。

        “唉，可惜啊。当年她即使不算是圣人，但也是神力无边。如今……，唉，差距太大了。”秦小五斜眼瞟着莫灵萱，唉声叹气，一脸无奈。

        “他如今变成什么样了？不会是变猪变狗了吧？还是犯了什么错所以受罚了？”谈论起八卦，莫灵萱兴致陡起。

        “猪狗？”秦小五只觉头痛，他揉了揉眉心：“现在这样就已经够麻烦了，若真是投到猪狗之身，我恐怕生生世世都没好日子过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莫灵萱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秦小五突然板起了脸：“我的恩人，你又不认识，问这么多做什么。”

        少见秦小五这副脸孔，想来他恩人如今应该过得不太好，未免提起他的伤心事，还是闭嘴为上，省得惹得这货不高兴，突然反悔那许太医可就前功尽弃了。莫灵萱立刻识相地噤声不语。

        “将军当年也未入枉死城！”还是白无常会抓重点，一下子就找到了切入点，既然五道将军当年也是枉死，但却能免入枉死城，那就说明这条规矩是可以商榷的。既然如此，那么即使后面追究起来，他们这次也算是有前例可依了。

        想到这里，白无常稍稍安下心来。

        见白无常还愣在原地，秦小五以为他还在担忧日后追责，便说道：“这许太医就交给我吧，你且去办其他的事，卞城王那边问起，就说我自会给他一个交代。”

        得秦小五这番明令吩咐，白无常大喜过望，立刻行礼遵令告退。五道将军言出必行，有了他这句话，那就是天大的篓子也怪不到他白无常来顶了。

        白无常离开后，秦小五看向许太医：“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许太医摇头道：“眼下还未有头绪，不过也许那里会有答案。”说完，他抬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炙庐。

        “炙庐!”莫灵萱犹如被人点了聪明穴：“没错，我早就怀疑这里有问题了。不过，许太医，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不是在家中去世的，又怎么在这里被那白老头抓？”

        “我是跟着它来的。”许太医指着远处空中说道。

        秦小五和莫灵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夜空漆黑一片，啥都没有，二人面面相觑，但看许太医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莫灵萱只得眯起了眼睛，非常努力地看向那黑暗处，哪怕看见一只鸟也是好的。只不过，别说鸟了，鸟毛都没一根。试了半天，她放弃了，捣捣旁边的秦小五：“哎，你看见了么？”

        “我，呵呵，我当然，当然能看见了。”秦小五也是眯着眼睛，表情和莫灵萱一模一样。

        “你看到了？那你看到什么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莫灵萱揉了揉眼睛：“怎么你们都能看到，就我看不到呢？我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了？难道是最近熬药太多了给烟熏的？还是最近吃得太素了，肚子里没油水，所以连带着眼睛都不好了？我不会要瞎了吧？”莫灵萱越想越怕，杞人忧天吓自己，她一直很擅长。

        “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少吃几顿肉只会让你更加神清目明。你如今是凡人之身，眼力怎么能和我比？所以有些东西我们能看见，你看不见是正常的。”秦小五宽慰莫灵萱。

        “真的吗？”莫灵萱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对了，秦小五，那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鸟，一只好大的鸟。”秦小五确定地说道。

        “鸟？好大的鸟，我会看不见？”莫灵萱半信半疑。

        这时，许太医飞身飘向炙庐，秦小五和莫灵萱也加紧跟上，三人一直飞至炙庐后院上空，

        伏在了高墙边。

        “小光。”许太医轻轻叫了一声。

        嗡嗡嗡，轻微的声波传来，一只闪着微弱荧光的光点飞了过来，莫灵萱和秦小五这才看清楚，竟是一只和苍蝇一般大的小蜂虫，那点微弱的荧光就是它那透明的翅翼。

        “许太医，这是什么？是萤火虫吗？”莫灵萱仔细看去，这小东西和她常捉来玩儿的萤火虫好像还不太一样，这小蜂虫比萤火虫的个头还要小上两轮。

        “它不是萤火虫，不过它究竟是什么虫，我也不知。”许太医摇头笑道：“就是它引我来这里的。”

        “什么？它引你来的？”莫灵萱看着这小蜂虫，倒吸了一口气，这么远的距离，这么点大的小东西，鬼能看见都是件稀奇事。

        她猛地回头看向秦小五，他也是一脸的惊奇之色，瞪着那小蜂虫。

        莫灵萱没好气地盯着他：“这就是你看见的，好大的一只鸟？”

        秦小五立时嘿嘿笑道：“我确实是……，看见了一只鸟。这小东西，没看见。”

        哼，莫灵萱别过头去，懒得再看他一眼。

        “其实你们看不见它也是正常。”许太医笑着对莫灵萱和秦小五解释道：“小光与我相伴多年，且有血脉联系，故我与它无论何时都能感应到彼此。即使我已身死为魂。”

        “还有这种事？”莫灵萱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小蜂虫，可惜着小蜂虫上下打着旋儿飞，根本看不清楚。

        许太医点点头：“我在临死前，好像看到有人在翻查我的书房，还带走了那两只怪虫。之后魂魄离体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游魂之体，家中亲人无一人能看见我，唯有小光。我便问它可知是何人带走了那两只怪虫，它便飞到了这里。”

        “难怪白老头儿会一直追你到这里来了。”莫灵萱懂了。

        “唉，相伴几十年，结果我还是比你先走一步。以后我就照顾不了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的。”许太医看着那小蜂，向它伸出了手，不觉泪如雨下。

        那小蜂急得围绕着许太医嗡嗡飞舞，似想停留在他的指尖，可惜如今许太医只是一缕魂魄，并无实体，这小蜂无论如何飞舞，也触碰不到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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