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否极泰来

书生话音未落，此时凑巧那画舫一阵颠簸，女子重心不稳，竟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这一幕发生得突然，书生看得是惊心动魄，眼见那女子拼命在水中挣扎，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他一时热血上头，也顾不得自己不谙水性，一面狂呼救命，一面不要命地往湖中冲去。

        他这一番动静颇大，不仅惊动了岸边的船夫，也惊动了画舫上的人，立刻便有几个水性好的跳入湖中救人，眼见那位女子有救了，书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不想自己因一时心急竟不知不觉冲到了湖心深处，此时竟不由自控地向下沉去。

        所幸听到他的呼喊时，岸边有几个休息的船夫也立时入水救人，眼见这书生体力不支，几人便眼疾手快地将他也救上岸来。

        待他悠悠醒转之时，已置身在画舫之中。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更是对他连连称谢，一翻详谈之后他才得知，这这位长者竟是本朝的员外郎汪大人，如今告老还乡，回归故地。

        原来那日正是汪大人母亲的寿辰，趁着赏荷佳季，汪大人便包了这座画舫为母亲举办寿宴，也携众家眷一并游湖赏荷。落水的正是汪大人的千金汪小姐，因宴席上吃了几杯酒，有些头疼，便走出船舱想吹吹风醒醒酒，谁知贴身罗绢不慎落入了水中。

        想着未出阁的女儿家的贴身之物不可随意遗失，她便不顾危险去捞那罗绢，怎知自己竟也落入湖中。

        恰逢那时众人有了醉意，皆在舱内小憩，而小厮和船夫们也在船头用饭，也就无人注意到有人落水，若不是书生正好遇见并大声呼救，这汪小姐就真的成了水鬼了。

        说到这里，莫灵萱豁然开朗，她插嘴问道：“因为你英雄救美，救了员外郎的千金，所以他赏赐了你这些金银珠宝？”

        书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仅仅是这些。”

        莫灵萱这时看向书生身旁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温婉女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戏笑道：“莫不是员外郎大人的千金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听到这话，那位女子面色微微泛红，害羞得低下了头，躲在了书生的身后。

        书生捉住了女子的手，握在手中，眼中含情，口中说道：“还不止。”

        “还不止？”莫灵萱惊奇了，她实在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事儿了。

        书生此时对着莫灵萱和莫灵悠作揖说道：“小生来此寻二位姑娘，一来报答救命之恩与点化之恩，二来也是向二位辞行。”

        “辞行？”莫灵萱不懂了：“你不是要娶员外郎千金吗？为何还要去别的地方？”

        此时，一直在桌前专心练字的莫灵悠停住了笔，仔细端详着自己刚刚写的这幅字，微微点了点头，貌似对这幅还算满意。

        之后，她将字小心卷起，握在手中，走到书生面前，将那副字交给了书生，说道：“我今日有些疲倦，晚上还有琐事，就不相陪了。公子的谢礼，我就收下了。我此行身无长物，在此谨送公子一副小字，恭祝公子一路顺风，鹏程万里。”说完，便自行离开去厢房休息了。

        听到莫灵悠这话，书生和身旁女子同时一怔，看向对方，接着书生打开了那副字，那副字只写了两句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二人不觉微微吃惊，紧接着同时向莫灵悠行大礼，书生激动说道：“莫姑娘真乃当世仙人，算无遗策，得蒙姑娘金口指点，小生三生有幸，多谢姑娘大恩。”

        姐姐走了，莫灵萱可没有走的意思，这故事可还没说完呢，她可是最讨厌人打哑谜的，她着急地说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书生和女子不禁哑然失笑，向莫灵萱细细道出事情后续。

        原来这汪大人可不是普通的朝廷官员，而曾是主持当朝科举试的主考官，他与这书生一番交谈，便觉此人才气过人，精通诗赋；对于朝廷时局、治国方略以及百姓民生的分析更是见解独到，针砭时弊。

        自然而然，汪大人便问起了书生是否有参加科举，为朝廷效力之心，说到此处，也正戳中书生痛处，他汗颜表示自己科考多年均无结果，此次常科又是名落孙山。

        这汪大人曾是主管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又在官场沉浮多年，对于常科的一些手段还是略有耳闻的，本着爱才之心，他立刻知会京城礼部的门生重新复查了书生的考卷，这才发现原来书生已中进士，但本地另一位乡绅重金收买了本地负责初测的官员，让自己的儿子顶替了书生的身份。

        幸好查证及时，常科虽已过，但吏部的选试还未曾开始。汪大人的门生查明真相后，立刻拨乱反正，惩治了相关官员和冒名顶替者，而书生也重获本就属于自己的选试资格，不日将赴京城参加吏部选试，待通过了选试，便能被授予官职，正式入朝为官了。

        书生本就对汪小姐一见倾心，而汪小姐这厢也是芳心暗许，眼见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汪大人立时做主为二人定下婚约，待书生他日取得功名归来之时，二人再完婚。

        短短两日，这书生的际遇可谓是跌宕起伏、悲喜交集，待他重头细细回想，一切的改变都是从莫灵悠嘱他料理祖宗阴宅之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水到渠成，但冥冥中又似有命运安排，令他不由对莫灵悠心悦诚服。

        因此在他上京之前，一定要来当面致谢。但他当日也只知莫氏姐妹师承云中紫微阁，至于住在何处，如何寻找，也是难事一桩，也是事有凑巧，正巧王掌柜这几日在城中达官显贵中宣扬，云中紫微阁传人将在客栈举办竞卦会，他们这才得了消息寻了过来。

        终于弄清楚了书生的这番际遇的来龙去脉，莫灵萱自是由衷为他高兴，当下也向二人道贺，也相约日后有缘，京城再见。

        待众人皆离开之后，紧挨着东边上房的另一间房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谨慎地向左右两侧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看见之后，飞奔向王掌柜的房间。

        此人正是此前带路的小厮。原来那东边上房与另一间房之间是相通的，中间设有一道薄薄的暗门，只要站在暗门内，便能清楚地听到东边上房里的人说话的内容。

        当初这间房这么设计也是有一段小插曲，长史大人素来在城中的各大妓院和歌舞坊有几个老相好，奈何家有母老虎，看管甚严，接连几次带着一帮悍妇捉奸在床，将长史大人和那几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一顿恶揍，搞得那些个妓院和歌舞坊的老鸨后来一见长史大人，就把那些个头牌美人儿全都安排给别的客人，每次只推给他几个年老色衰的庸脂俗粉，弄得长史大人倒足了胃口。

        这长史大人倒也顽强，饶是两头都不被待见仍旧贼心不死，最后竟想出了一个招，威逼利诱王掌柜，包下他这里两间房作为他的温柔乡。

        在这两间房的中间打通一道暗门，只要母老虎上门，王掌柜一得消息立即通报，他这厢立刻由暗门转到另一间房然后寻机乔装溜走。

        如此一来，母老虎来了几回都是扑了个空，也就不再管了，长史大人图个逍遥，而这王掌柜的客栈也因有了官府看顾，生意自是蒸蒸日上。

        此次也是王掌柜见书生不愿对他说来找莫灵悠的实情，灵机一动想起了这两间房，便让小厮由隔壁房进入暗门偷听。那小厮退下之后便寻机溜入隔壁房，进入暗门一侧偷听，将这几人的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后自是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禀报给了王掌柜。

        王掌柜听后大喜过望，一拍大腿：“这云中紫微阁果然名不虚传，居然算得如此精准。短短两日，一个穷书生摇身一变竟成了天子门生和员外郎外婿，这等奇闻若传了出去，今晚的竞卦会莫说一卦千金了，就是一卦万金也有的是人争。”

        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将店内的伙计和小厮都叫了出来，每人都分得一些碎银，要求将书生的际遇迅速传播出去，最好是添油加醋，再夸张一些都无妨，重点是，日落之前，他要城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此事。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几个时辰，穷苦书生经过云中紫微阁的指点后飞黄腾达的消息便传得人尽皆知。

        日落之前，此前曾来问询过的本城豪门大户纷纷再次登门要求参加晚上的竞卦。

        原先这王掌柜准备了一间设了十个席位的厢房，如今有意参与之人数竟大幅增加，他不得不临时将会席改在了更为宽敞，平日用来接待贵客的前厅。

        但这前厅增加了席位之后仍是一座难求，仍有不少富户捧着银子只求王掌柜夹塞一二座。

        这王掌柜是止不住的喜笑颜开，同时心中也有一点点惋惜，那就是后悔自己当初有眼无珠，若能让莫灵悠在此多留几日，或者多算几卦，那么他的下半辈子可真的是打断腿都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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