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群贾竞卦

夜色初临，月上林梢，客栈的前厅已是座无虚席，这场竞卦会说是城中几十年未见的盛会也毫不为过，所有数一数二的城中显贵和黑白两道的人物基本都在这里了。

        因着会席地点临时更改，加之这客栈也不是正经的竞拍场，王掌柜也只得一切从简，但基本的席位设置规矩还是要有的，就比方这席位越靠前，竞拍者的家底和身份就越显赫。

        这第一和第二排分别是长史谈大人、县令陈大人、永利柜坊的沈老板、常风镖局的总镖头谢大侠、江浙米商龙头盛丰年的万老板、飞鸿赌坊的冯不二冯大爷、寓宝斋的少东家许公子以及鑫隆金铺的大少爷黄公子。

        余下席位在座的也是城中非富即贵的人物，能让这么多的人物齐聚在他这客栈中，这等场面可不是银钱层面可以办到的，真的比给他这客栈换上金墙银柱还要风光，王掌柜的嘴都合不拢了，今晚盛况可够他吹嘘一辈子的了。

        莫灵悠和莫灵萱被王掌柜安排在二楼的厢房，分为内外两间，内间设为雅室。

        因莫灵悠为免日后招来烦扰，并不想以真面容示人，而中卦者男女未定，故在雅室特设一座帷纱屏风与外室相隔。

        莫灵萱虽在紫微阁长大，但也从未见过竞卦的场合，此时她是兴奋异常，隔着门缝好奇地看着楼下前厅。

        时辰已到，竞卦会正式开始。

        王掌柜作为主办人，站到了前厅的唱价台的正中，向着台下众人行礼，说道：“小店三生有幸请得云中紫微阁传人莫少阁主在此举办竞卦会，承蒙各位大人、老板、英雄赏脸参加，小店真乃蓬荜生辉，小人这里先谢过各位了。”说完再次行了一次大礼。

        就在此时，一阵异香缓缓由外飘散至前厅，众人不由纷纷回头寻找这香气来源，只见一名蒙着面纱的绿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仪态万方，隔着面纱也掩不住那风华绝代的容颜，身后还跟着两个容颜娇俏但神情木然的小丫头。

        寓宝斋的少东家许公子和鑫隆金铺的大少爷黄公子一见这女子，面露喜色，连忙起身相迎，同时立刻让身边的小厮在自己的身边加了一把座椅。

        这女子淡淡扫了一眼，回头一个眼色，身后两个丫头立刻上前将一把座椅搬到二位公子座位的中间，之后女子才施施然坐下，二位公子不由一怔，似乎未想到女子会这样坐法。

        王掌柜看了看竞卦名册，这名女子并不在册中，不由说道：“小店竞卦会乃是实名制，不接待外宾与会观礼，请问这位姑娘是？”

        许公子和黄公子立刻异口同声答道：“柳姑娘是我邀请的客人。”

        王掌柜则有些为难：“这样好像不合规矩。”

        绿衣女子轻启朱唇，声音清莹动听：“既然如此，那也不便让掌柜的为难，二位公子，奴家这就告辞了。”说完盈盈站起，便要离开。

        那许公子一看便急了，忙拦住了去路，冲着王掌柜叫道：“王掌柜，柳姑娘是我的上宾，若她离开，那我也无须参加今晚的竞卦会了。”

        而黄公子居然也附和说道：“没错，柳姑娘不在此，我也退出。”

        此时，人群中不知谁悄悄说了一句：“那女子好像是欢宜楼的头牌柳思意姑娘。一向卖艺不卖身，从未出过欢宜楼的门，没想到今日居然来此处了。”

        一听这话，王掌柜登时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他暗自寻思道：“这黄胜隆和许耀宗都是城中有名儿的败家子儿，仗着家大业大一向挥金如土，向来只对吃喝嫖赌有兴趣，当初就奇怪他们何时竟也对这八卦占卜感兴趣了，原来竟是为了讨这青楼女子欢心，既是如此，这二人今晚必有一番相斗，那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准他们还能把这卦价再往上抬一抬。”

        主意已定，王掌柜满脸堆笑，对几人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既然柳姑娘是二位公子的上宾，那自然是可以留下的。几位，竞卦快要开始了，还请就座吧。”

        待几人坐定后，王掌柜对众人说道：“此次竞卦会正式开始，底价一千金。每次竟价百金起。”

        王掌柜刚说完，下面即有声音喊道：“一千一百金。”

        “好，一千一百金第一次。”

        “一千两百金。”

        “一千五百金。”

        “一千七百金。”

        “两千金。”

        ……

        莫灵萱在二楼看得分明，听得清楚，台下的每一次叫价都像一根小钩子，一次又一次把她的兴奋点拉高。

        “姐姐姐姐，一千五百金了。”

        “两千金了。”

        “天哪，姐姐姐姐，两千金了。我们要发财了。两千金，是多少两银子啊。”莫灵萱开始掰着指头算：“当初珍味坊一顿饭是十五两，那么两千金可以吃多少顿？”

        还没等她算出个所以然来，下面的唱价已经到“三千金了”。

        这三千金的价格一出，后排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个价格已不是寻常商户可以负担得起的了。

        出价人是米商龙头万老板，江浙一带的米铺几乎都是他家的产业，除此之外几个产粮重地也有大批良田和佃农，更有几十个超大米仓，是朝廷重要的供粮大户，也是县令陈大人的远方表亲。

        “三千金第一次。三千金第二次。三千金……”

        “三千金就没人了？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吧，三千五百金。”飞鸿赌坊的冯不二轻摇着折扇，嬉笑说道。

        万老板看了一眼陈大人，只见陈大人面色一沉，万老板咬了咬牙，喊道：“四千金。”

        还没等王掌柜唱价，冯不二慢悠悠地举起了扇子，笑嘻嘻道：“四千……加一百金。”

        万老板的脸色非常难看，只得再加价：“四千五百金。”

        “四千五百金第一次，四千五百金第二次，四……”

        “四千……六百金。”仍是皮笑肉不笑的冯不二。

        万老板此时已然脸色铁青，怒目瞪着冯不二，恨不得将这无赖一口生吞了。

        此时，他身边一个随从见此情形，弯腰低头在万老板耳边耳语一番，万老板脸色顿时缓和，微微点头。

        那随从得了万老板首肯后，悄悄由后门离开。

        虽然他们的举动很小，但一切还是被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冯不二看在了眼里，他嗤笑道：“万老板莫不是今晚银子没带够，记着叫小的回去取钱了？您也别五百金、五百金的往上加了，都有失你我的身份，不如索性来个痛快的，咱们一千金起加，如何？哈哈哈哈。”

        此时后排已有人窃窃私语了，其中一人说道：“看来这冯不二是和万老板杠上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和银子过不去呢。”

        另有一人悄声说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冯不二做的生意，手上少不了一些人命案子，当年差点被陈大人给斩了，他又是个记仇的主儿，而这万老板是陈大人的表亲，所以，你懂得。”

        问话那人点点头，想了一想又觉不对，又问道：“既然这万老板是陈大人的表亲，那冯不二这么做不是摆明了不给陈大人面子嘛，他就不怕哪天再被陈大人给这个了？”他手抹脖子，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另一人嘿嘿笑道：“你以为那冯不二怎么死里逃生的？不找着新的靠山他能东山再起，还有今天的家业？”说完努了努嘴，眼神示意。

        问话那人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出了一些端倪，冯不二虽表现得一幅涎皮赖脸的混不吝无赖相，但抬眉落眼处总是貌似不经意地瞟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长史谈大人。他瞬间秒悟。

        眼见这二人有所僵持，万老板似在犹豫，这王掌柜审时度势，虽然这价格已跳至四千六百金，但对于万冯二人的身家来说，还只是九牛一毛。

        尤其是这冯不二，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样，他又一向与县令大人与万老板不和，只要这万老板不松口，那以这冯不二的性格，一定也是不拿下誓不罢休的。

        鹬蚌相争，得利的自然是他这个渔翁了，既然如此，何不给鹬一个喘息的机会。

        想到这里，王掌柜没有立刻唱价，让伙计们给贵客们续了一波茶水，上了一些细点。

        喝了几口茶，冯不二向王掌柜催道：“王掌柜，可以开始了吗？”

        万老板此时闭目养神，也不看他，缓缓说道：“你急什么？”

        冯不二笑道：“没办法，我的飞鸿赌坊日进万金，我真是一刻都离不开身，今晚若不是冲着云中紫微阁的神算名号，我怎会亲自来此竟这个卦。我看还是速战速决为好，王掌柜，开始唱价吧。”

        冯不二既然这样说了，那王掌柜只得继续唱价了：“四千六百金第一次，四千六百金第二次，四千……”

        当快要第三次唱价的时候，冯不二突然摆了摆手，王掌柜就停了下来，他嬉皮笑脸地对万老板说道：“万老板不准备继续了吗？看来万老板是要诚心礼让我了。”

        万老板冷笑一声，口中吐出几个字：“六千金”

        此价一出，举座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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