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黑黝黝的天成了一种密闭的，让人气闷的穹隆，沉重的浓墨般的云被风推动着，像一只巨大无朋的乌龟在慢吞吞爬行。

        雨势愈演愈烈，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袭来，发狂般击打着大地，不分青红皂白地无情抽打着世上的一切。

        顾舒意克制住对林队的失望，告诉自己，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全盘否定一个人。冷静回想着与林队一起办案的一点一滴。

        一个畏惧权贵，轻易低头的警察，是不会告诫另一个警察不能没有良心的。

        时间在不停地走，已经下班了，周围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顾舒意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快步冲到林队面前，伸手用力握住林队的小臂，盯着林队的眼睛，沉声问：“为什么听金征远的话，同意结案？”

        林队被顾舒意抓着也不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顾舒意。顾舒意迎着林队的目光，和她对视。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半晌，林队开口：“你为什么当警察？”

        “顾家大小姐，为什么跑来当警察？”林队挣脱开顾舒意的手，抽出自己的胳膊，“一时兴起？追求刺激？”

        顾舒意面色不虞：“我在问你为什么结案。”她不知道林队如何得知了她的身份，但很明显，现在她不是在跟林队讨论这个。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告诉我为什么当警察，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同意结案。”

        “磨叽。”

        看着转身就走的顾舒意，林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金征远从暗处出来，拍了拍林队，摇摇头笑了一声：“小顾还挺有脾气。”

        最近启明公司内发生了大变动。

        前些日子制药中心被投毒，案子已查清，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宋组长下的黑手。

        这和之前公司内传的所谓“真相”可不一样。原本刘依曼还担心会有人来责怪质疑她，以后就没人听她说话了。但刘总在公司的影响力显著提升，巴结刘依曼的人只多不少。

        前几天公司的李志诚突然出车祸身亡，现在启明的制药中心几乎是刘总说了算。刘依曼甚至顶替宋亦清的位置，成了组长，现在比之前还要趾高气昂。

        但启明里的一切都与姜宁已经无关了。现在a大已经开学，姜宁也恢复了原来正常的生活节奏。

        姜宁的课还是一如既往地挤满了人。不过只有前面几排是认真听讲的本专业学生，后面就是鱼龙混杂，哪个专业的学生都有了。这种情况姜宁已经习惯了。

        每学期刚开学的几天都会有一大批学生来旁听姜宁的课，这些人只是想来看看学校论坛里，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的神仙老师长什么样。

        单单是姜宁的那些学神事迹就已经够让人惊叹的了，更何况还有一堆人一直在吹姜宁的颜。

        他们不是来学习的，而是来凑热闹的。所以等过几天他们满足了好奇心之后，课堂就该安静下来了。果然过了两三天，几乎就没有什么人来凑热闹了。不过剩下的这些姜宁的学生里，有一个女生稍微有些不同。

        朱瑶原本不是生物学专业的学生，她当初也是因为好奇，才来听姜宁的课，一听就是一学期。后来甚至转去了生物学专业。

        倒不是说朱瑶在听完姜宁的课后，领略到了生物学的魅力，她是领略到了姜宁的魅力。高智商天才、清冷系美人，还是姐姐，朱瑶对姜宁是真真没有免疫力。

        姜宁对朱瑶印象不错。小姑娘每次上课都坐在最前排，听讲也聚精会神，成绩名列前茅，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学生。她也很乐意解答朱瑶提出的一些问题。

        今天同往常一样，朱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问题要请教姜宁。

        可是朱瑶刚从座位上起身，就看见姜宁突然笑了。朱瑶有些呆住，姜老师笑得好温柔。

        “顾警官怎么来了？”姜宁收拾好东西，向朱瑶身后走去。朱瑶回头，看见一个五官精致，明媚张扬的年轻女人在对姜老师摆手。

        “中午饿了，来找阿宁吃饭。”

        朱瑶手里拿着笔记本，看姜宁要走，有些着急，轻轻喊了一声：“姜老师！”

        姜宁回头，对朱瑶抱歉地笑了笑：“下次可以吗？”

        “好。”之前下课时，姜老师总会等五分钟再离开的，以免学生有问题要问。但是今天姜老师和那个半道杀出来的女人就这么离开了。

        朱瑶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阿宁，刚刚那个女生是你学生？”顾舒意感觉她看阿宁的眼神，似乎过于崇拜了。

        “嗯。”姜宁看顾舒意一眼，“今天没上班？”

        顾舒意情绪有些低落：“请假了。跟林队闹别扭了。”

        姜宁听到顾舒意这么说，忍俊不禁：“你是小孩子吗？”

        顾舒意佯装生气，抬起委屈巴巴的小鹿眼睛瞪姜宁：“就是小孩，生气了要哄。一会儿请我吃火锅。”

        “好。”

        叶兰偶然看见了刚出校门的姜宁和顾舒意，不想破坏她们二人之间的氛围，便没有和她们打招呼，叶兰欣慰地看着与身边人有说有笑的姜宁，舒了口气。之前小宁哪里会这么放松地笑啊。

        顾舒意和姜宁并肩走着，感受着暖风拂过自己的脸颊，又吹过姜宁的发梢。和姜宁说笑着，又不自觉地撒娇。

        “不过，”叶兰看着顾舒意试探着要牵姜宁的手，“这个小顾，看起来怎么像是要拱走我们姜宁这颗大白菜呢。”心中一惊，也不是没有可能，叶兰赶忙跟了上去。“小宁！”

        最后三人一同去了火锅店。

        吃饭期间叶兰像个操心的老妈一样，一直观察着姜宁和顾舒意的互动。看着她们之间相互夹菜，还要在心中暗暗算计到底是谁给谁夹的菜多。

        叶兰越来越觉得她们之间的氛围过于柔软黏腻，小顾的眼睛都要长在小宁身上了。

        “小宁小顾你俩先吃着，我去个洗手间。”叶兰趁着姜宁不注意，直接给顾舒意一个眼神，示意跟上。

        “阿宁，我也去一下哦。”顾舒意收到暗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叶兰站在镜子前等着顾舒意。“怎么了叶老师？”

        “你对我们小宁，什么想法？”叶兰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顾舒意一愣，脸直接红了起来，不自觉站得更直了些：“叶老师，我，那个……”

        叶兰皱眉：“你就直说，是不是喜欢我家小宁？”叶兰从教多年，有两个女学生，还是她一步步看着在一起的呢。就小顾对小宁这眼神，要说心里没鬼，她还有点不相信。

        既然叶老师已经看出来了，顾舒意也不想否认：“是，我喜欢阿宁。叶老师您先别告诉阿宁，她还不知道。”

        叶兰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刚要说点什么，姜宁突然来了：“老师你的电话，是校长打来的。”

        顾舒意的脸一下白了，她不知道阿宁听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自己也不敢问。顾舒意强装镇定看着姜宁，试图在姜宁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姜宁抬眼和顾舒意对视一下，顾舒意就心虚地立马移开了目光。

        再回到餐桌上，叶兰和顾舒意都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叶兰看着食如嚼蜡的顾舒意和毫无波澜的姜宁，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歉疚地看着顾舒意，也不敢多说什么。

        看着叶兰可怜自己的眼神，顾舒意心里更难受了。

        从吃完饭一直到晚上，姜宁和顾舒意一直都没有说话。晚上顾舒意躺在床上抱着手机，想和姜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思来想去，顾舒意决定还是从宋亦清的案子入手。

        姜宁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顾舒意】：阿宁，宋亦清虽然被抓住了，但是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和宋亦清一起去酒店的那个女人还没找到。

        【顾舒意】：阿宁，我生林队的气就是因为她听金处的话，不管还有疑点没查清，就结案了。

        顾舒意等了半天，姜宁只回复了一个“好。”心中不免失落。

        【顾舒意】：那，阿宁早点休息，晚安。

        【阿宁小可爱】：晚安。

        顾舒意扔掉手机，用被子蒙住脸，她感觉姜宁听到了当时她说的话。

        第二天，顾舒意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了。

        林队看见顾舒意，毫不客气地嘲笑一通：“呦，昨天看一晚上星星？”

        顾舒意毫不客气地白了林队一眼。无精打采地趴在座位上。

        林队把手肘支在顾舒意背上：“怎么？顾大小姐，你家破产啦？”

        顾舒意一把将林队的手拨开：“林萱我没心情跟你闹。”

        “得，还敢凶队长，看来是没破产。”

        手机震了一下，顾舒意眼睛亮了一下，忙的直起身查看消息。

        【阿宁小可爱】：抱歉，我这几天没时间。

        姜宁回绝了顾舒意在早上提出的周末一起去露营的邀请。

        洗手间里，阿宁肯定是听到了自己说的话。顾舒意突然恶狠狠地瞪着林队：“你现在最好告诉我为什么结案，让我高兴高兴。”

        林队没理她，转身就走了。

        其实那时姜宁听到了叶兰和顾舒意的对话。顾舒意说，喜欢？

        她只当顾舒意是好朋友。如果一开始姜宁就知道顾舒意是因为喜欢才接近自己的话，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默认顾舒意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心。

        从父母都去世后，姜宁就不想和任何人再建立亲密关系了。原本和顾舒意交朋友就已经打破自己立下的准则了，不可能再放任顾舒意进一步侵占自己的内心。

        姜宁决定远离顾舒意。虽然这代表着要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拥有朋友。

        顾舒意是那么肆意洒脱，阳光明媚，就算没有自己，也会过得很开心的。时间长了，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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