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宁，上次测试的结果出来了，但是有几项数据好像不太对……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了。”一男子歪头用肩膀夹住手机，两手翻着实验报告，语气有些歉意。

        “等我二十分钟。”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扫过微微皱起的眉峰，映射出单薄纤细的身影。姜宁挂断电话，拿起笔，继续未完成的运算。

        六分钟后，姜宁写下最后一行公式，大拇指轻轻抚了下笔身，缓缓眨了下眼，继而写下最后的结果。

        起身时缓了缓，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没再理会胃部传来的不适感，随手拿件外套便下了楼，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启明制药实验中心。宋亦清将实验报告递给面前的姜宁，“又劳烦你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下，谁想到咱们两个又见面了。”

        姜宁礼貌地笑了笑，“没关系。”

        宋亦清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看向自己面前正在翻阅实验报告的姜宁，轻笑道：“姜宁还是那么准时，二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办公室了。”姜宁合上手中的报告，抬头看向宋亦清。

        “去吧，麻烦小宁了。”

        “诶，姜教授没休息吗？我刚刚看见她了。”

        刘依曼毫不在意地笑着，漫不经心地说：“今天实验报告出来了，谁知道是不是又出了问题，让咱们宋大组长给请回来了呗。”

        林小雅皱眉。姜宁姐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都连着十几天加班了。那么大的任务量，全都落到姜宁姐一个人头上了。组里经费又不是不够，组长也不说再招个人……

        林小雅心里叨叨咕咕。她还是很喜欢姜宁姐的。

        傍晚六点左右，姜宁自知身体需要休息，便提早结束了工作。

        在回家途中，姜宁面色泛白，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缓解大脑的昏涨感。她的身体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工作，疲惫开始像狼犬一样反扑，试图吞噬姜宁的意识。

        现在胃也开始出来捣乱，阵阵抽痛着。姜宁紧抿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终于是坚持不住，把车停在了路边。虚弱地趴倒在方向盘上，缓着气力。

        太阳已经落下，但白天还没有完全落幕。初春的空气还透着些凉，云横卧在天上，沉沉安静。远处时不时有车驶来，又疾速从姜宁车旁闪过。

        姜宁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这条路的车流量本就不大，现在还是晚上，来往车辆更是少，警局似乎也在附近，应该没什么危险。

        她已经做好在车里昏睡一晚的准备了。

        姜宁抬手解开安全带，将座椅放平，让自己躺得舒适些，最后锁上车门，放纵自己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a市警局，处长办公室。金征远抽着烟，“晓梦啊，来咱们警局也月余了。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啊？”金征远说话语气和蔼，看向顾舒意的目光带着欣赏，无形中传递出交好的信号。

        回忆起昨日在饭局上偶然得到的消息：“听说顾家千金当了警察，跟老金你还成了同行哈哈哈，也不知道顾华堂得气成什么样……”

        金征远想到顾舒意的言行举止，还有腕上价值不菲的表，又联想到顾舒意的履历，金征远对自己的猜测就有了八分把握。这警局里，竟然还有这么个金疙瘩。

        顾舒意会心一笑，“金处长管理有方，工作自然舒顺。”

        “哈哈哈。”金征远笑着摆了摆手，“好，好。没有不适应就好，警局上下就应该精诚一致。晓梦啊，这年轻人，选对方向，就是前途无量啊。”顾船王的独女，说不准是个难得的机缘。

        顾舒意转身出门，眼神微转。金征远这样的示好和暗示她见得多了。看样子自己头顶上这顾华堂的“顾”，倒是被这金处长嗅着味儿了。

        老狐狸，前阵子局长刚出事，原本的副局长张城走马上任成了局长，这副局的位子可不就空出来了。金处长这是开始拉拢人心，惦记着往上爬了。

        顾舒意下午出了个外勤，回来得有些晚。等再整理完一些零零碎碎的资料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顾舒意起身准备回家，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年轻警员拦住了。是来表白的，是这星期第三个来向顾舒意表白的了。

        毕竟警局这地方狼多肉少，新来的顾舒意又飒又靓。追求者数量可观。

        小警员激动又忐忑地向顾舒意发出邀请，可不出五分钟，就垂头丧气地离开。顾舒意速战速决，她只想快点回家，今晚出发去露营。

        入职已满一个月，几天前就打算着这周末去露营，算作是给自己放个小假，放松一下。

        现在回家拿上装备就出发，好好放松一下，周日再回来。这两天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案子。顾舒意眯着眼美美想着。

        世事莫测，让顾舒意的露营计划宣告夭折的，并不是什么突发案件，而是回家路上，路边停着的普普通通一辆车，确切地说是那辆车里面的人。

        昨日夜里，顾舒意开车回家，远远便瞧见路边的一辆车，孤零零停在那儿。

        此刻夜幕已降，大自然的漆黑笼罩下来，只余路边整齐的路灯，排列着，沉默着，无声对抗黑夜。这段路的车流量并不大，路边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停车的事或物。

        顾舒意警觉起来，立即停车查看。试探性地敲了敲窗，里面的人并没有反应。抬手打开车门却未能打开。

        按车身偏向来看，这更像是行驶途中自己停在路边的，且并无急刹车的痕迹。车内人座椅靠后平躺。初步观察，应该是驾驶人行驶途中身体不适，停车休息，并无突发疾病，未受到攻击。

        可作为刑警，顾舒意本能的联想到了各种刑事案件。她脑中闪现了多种可能性，顾舒意皱着眉，抬手，加重力度，敲打车窗。

        还好，姜宁或许听到了车玻璃的敲打声，或许在昏睡将近两个小时后，身体恢复些力气。睫毛颤颤，虚弱地撑着座椅借力起身，听从车外人略显焦急的命令，打开车门。

        车锁解开，顾舒意随即拉开车门，赶紧托扶住姜宁往下倒的身体：“怎么样？”“没事……”姜宁的胃中似乎有野兽正在撕咬啃噬，她根本无法思考，虚弱地发出气音。

        将人扶起，查看身体状况：脉搏正常，呼吸正常，面色苍白但无外伤。顾舒意心里稍稍放松下来。

        快速扫了眼车内，发现了一沓文件和一个工作证。姜宁？

        零散的画面从顾舒意脑中蹦了出来：临城，地铁上，被自己抓住的姐姐的衣角，还有二十块钱。

        顾舒意看着这人紧皱的眉头，有些心疼。转身打开自己的车门，动作轻柔地半拥半抱着将人送进车里，开往附近医院。

        胃病复发，加上低血糖和疲劳过度，倒与顾舒意的判断出入不大。

        姜宁这一路上都是半昏半醒着的，看得顾舒意心焦起来。将人送到医院，挂号交费。

        顾舒意办好住院手续，就拎把椅子坐在病床边，时不时碰碰姜宁的额头。这人怎么还有点儿冒冷汗。

        顾舒意就这么盯着姜宁苍白的脸，淡淡的眉眼。清冷沉静的面容渐渐与幼时记忆中的人重合。

        姜宁这一觉睡得极沉。睁眼发现在医院，顿了顿。病后初醒，大脑有些迟钝，缓了一两秒才连上昨晚的记忆。

        当她转头看到自己病床边趴着的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时，又有些愣神。

        她坐在椅子上睡了一夜？思及此，姜宁抿了抿唇，有些动容。

        顾舒意惺忪醒来，眯着眼，直起身，活动肩膀。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亮清眸，有些呆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将自己坐正，耳朵红得透透的，有些发窘。

        怎么搞的？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就在人家旁边趴着睡了一夜？又不是无家可归，干嘛在这睡呢……

        “你醒啦？”顾舒意面上维持平静，“有没有好一些？”姜宁点头，停顿了一下：“谢谢你。”

        顾对于自己昨晚在这睡了一夜的事，顾舒意还是有些不自在。似乎要证明自己没存什么坏心，掏出警官证递给姜宁：“为人民服务。”

        外面车水马龙，阳光透过云层普照在大地上，阵阵微风穿过窗，似乎正随着隔壁床位上的老人匀称的呼吸在姜宁的身旁悠悠荡荡。病房中细碎的交谈声中夹杂着烟火气的喧嚣。

        医生来交代些注意事项，主要是胃病难养。没什么问题可以出院了。

        姜宁看着不知何时跟医生交谈起来的顾舒意，大脑中自动回忆两人短暂相处的细节，谨慎地排查危险。

        热心的小警察，细致有礼，衣着不菲，应是家境不错。碰巧搭救，合情合理，不像坏人。

        “谢谢你昨晚送我到医院。”姜宁向顾舒意微微点头致谢。

        看着浅笑的姜宁，顾舒意有点害羞，“要不要加个微信？我叫人把你的车拖到警局了，你什么时候取车可以联系我。”姜宁对上顾舒意炯然澄净的眸子，不自觉地点头：“也好。”

        看见姜宁点头顾舒意有些欢喜，继续提议：“我送你回家吧？”

        姜宁看着嘴角弯弯的顾舒意，心里有些发笑，顾警官真够热情：“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顾舒意进退有度，目送姜宁转身离开，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不过，拿起手机看着微信列表里新出现的姜宁，顾舒意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慢慢不受控制的咧开了嘴，露出一排小白牙。

        顾舒意刚一到家，就接到了白骁的电话。

        “不是吧顾大小姐，我叫你吃饭都没来，非要自己去露营。结果你没去啊？”

        顾舒意大踏步走到冰箱前，拿出水果，边吃边说，“有点意外呗。”进书房，拽出椅子，转身随性坐下，“我十岁那年去临城，差点走丢，你还记着不？”

        “我遇见当时送我回家的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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