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拳与剑

拥雪关前各队人马都开始了细微调整，只有城关缺口处，两位凌霄阁高手依旧战得天昏地暗，仅仅真气散溢就逼得众人难以前行。

        要知道这可不是当初独孤宇试探水寒那样的切磋，散溢的意境真气只微微影响感官，这里的风刀烈焰是会要人命的！

        乾国分兵另寻突破、羽族远程压制、离国各处防御却乱中有序。几方胶着之时，站在城头调兵遣将的水寒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转头看向拥雪关下两大高手正在全力争夺的缺口，那里似乎有些不对！

        突然间他神色一动，只来得及对身边部将说一声“按计划行事！”人便掠出城头！

        就在刚刚，他发现赤一心与羽天涯战圈附近有完整的乾军尸体！

        按理说无论赤一心《三火焚诀》散落的火星，还是羽天涯《逍遥游》溢出的爪风掌劲，都决不是那些乾国战死者尸体可以承受的！

        周围那些或被焚毁或被切裂的残躯就是证明。那出现完整的尸体除了运气逆天就必是另有蹊跷！

        看到水寒掠出，时刻注意各方势力动向的拾羽也展翅穿过乾军军阵，她虽没有发现尸体的问题，但看水寒急切的模样，也没多做考虑便同样扑向战团。

        那具看着完整的乾军尸体似乎也感觉到有人锁定了他，身子一振，站立起来的同时一拳劈出！

        真正地劈出！一拳！

        拳风如斧，携无匹战意气势劈向羽天涯与赤一心！

        因为提前发动，时机未至最佳，但依旧抓住了两大高手决战无暇顾及其它的档口！

        斧风未至，四周金焰风刃已被扑灭斩开，对决二人立时反应，赤一心已来不及闪躲，只能大喝一声火气聚集准备硬抗；羽天涯稍强也只来得及变化身形避开要害，逍遥真气提气同样硬接这近乎偷袭的一拳！

        斧风未至，突然有一点星光闪现，而后瞬时化成一轮炽日，斧风稍稍一顿便劈散了炽日，只是那散开的炽日一转又化做玄月，斧风锋锐已锉却也不停，依旧撞上玄月！

        那轮玄月由圆而缺又由缺而圆闪现三次才终于碎开，散落的点点月辉如同星河般四散漂浮。

        那道斧风已被消融殆尽，最后的一点余威也最终被这星河磨灭！

        语言稍显累赘，但这一切也就发生在转眼之间！

        那记拳斧被人挡下，装死的乾军略微吃惊，定眼瞧去，前方水寒持剑半跪嘴角溢血脚下一道犁痕，接下这一拳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那人也不多说，抬手又是一拳只是这一次竟是对着身后，那里长枪携风雷呼啸而至！

        “当！”一声巨响远远围观的乾、离将士纷纷抱头哀嚎，他们耳中、大脑如遭重锤！

        拾羽张口吐出口血倒飞了回去！羽天涯忽地出现将拾羽接住，同时冷冷地看了眼那个装死乾军：“武神宗！袁天齐！”

        袁天齐咧咧嘴，余光一扫，另一边的年青偃师已经重新起身，他的身边赤一心垂手而立。

        “乾国是什么意思！我们羽族与你们结盟，可你们却接二连三暗下毒手！”羽天涯怒道，刚刚若非水寒插手他重伤是逃不了了！

        “逍遥王何必如此不忿，大家各取所需而已，只是这次我们略胜一筹！”

        袁天齐撕开身上乾军服饰，露出古铜色的雄壮身躯！

        “老鸟，看来乾国背地里的动作不少啊！你们羽族这点人禁得起折腾吗？”赤一心缓过一口气见状笑道。

        羽天涯开口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一阵鼓响，远处乾军大营顿时翻起滚滚烟尘！“你们还有援兵！”羽天涯变色，展翅飞到空中入目便是乾军铁骑朝着羽族大阵冲锋！

        好在拾羽之前调动，防备乾军的羽族将士立刻反应过来，没有城防所累，利于乾国骑兵冲锋，也同样利于羽族将士俯冲！

        只是这支羽族兵力太少，在乾国数万兵马面前只是略阻其攻势，就已伤亡惨重！

        另一边乾国攻城部队后队改前队，反过身来进攻在后方辅助的羽族！前队则变作后队架起重盾防备离国拥雪关的反扑。看这架势他们的目标一开始便是羽族军队！

        羽天涯当机立断拉了拾羽便想飞回本部，只要有他二人坐镇，羽族的这支人马还是可以保住些元气的！

        袁天齐哈哈一笑纵身扑上：“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下一刻他又抽身闪过擦身而过的金色赤焰，“赤一心！我们对付的可是羽族！”言下之意便是你们难道不该坐收渔利吗？

        “哈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确没那么容易！”

        赤一心一指点出十二道金线，瞬间封住袁天齐所有退路，逼得他不得不挥拳砸开火线，这一阻羽天涯和拾羽已经离开老远。

        羽天涯临行喝道：“赤院长，此情记下了！”

        袁天齐爆喝《搬天正法》运遍全身，出拳如斧要破开火网追击！

        赤一心洒然一笑，手下加劲，火线指劲纵横生生压下袁天齐的斧拳！连日大战虽然消耗不小，却也将他的战斗状态推至巅峰！

        “袁宗主，你我二人可没那么大差距，你若想走，不付出些代价恐怕不可能。”

        赤一心对上袁天齐总算不那么狼狈，举手投足间烈焰纷飞，变化玄妙莫测，只这一手御火之术的确当世无双！

        袁天齐修行《搬天正法》最重气力，招式大巧不工，每每简单的出拳都能生出沛然莫御的威力，其自创的“斧拳”脱胎自“武神宗”的《神武策》，古朴霸道、铁血苍凉！

        眼见已无法拦截羽天涯二人，他也沉下心来专心应对赤一心，场面顿时大变，《三火焚诀》催动的“却日指”依旧炽烈无方、幻化无常，但再也无法压下拳风斧意的纵横捭阖！

        就在此时乾军大营后方又一支军队出现，他们行如鬼魅，一出现便直扑乾军侧翼，当先千人队皆是座下雪狼掌间长枪，领兵的竟是大离水耀！

        这千人速度较快，脱开大部队独自冲在前方，乾军冲锋阵型先前受羽族阻碍，如今已完成重组，他们分出部分人马应对这支突然出现的奇兵，其他人则继续向着前方被绊住手脚的羽族冲锋。

        谁知那支雪狼骑兵刚一靠近未及进攻就齐齐长啸，此时日头正落、月亮升起，千狼对月长啸，那股苍凉与肃杀立刻震慑全场！

        普通战马如何受得了这个！附近的乾军阵型大乱，骑兵无法重新掌控马匹，那便连步兵也不如了，羽族领军将军看到机会纷纷领队后撤，脱出被两只乾军前后夹击的困境。

        离国部队的后续骑兵并未受到狼嚎影响，继续冲锋，他们绕过了对月长啸的雪狼，从侧翼狠狠撞入尚在混乱的乾军！

        一时间血雨纷飞，浓烈的血腥味刺激了雪狼的凶性，它们纷纷停下啸声带着背上的骑士四散冲入更混乱的乾军，利用它们远超一般马匹的爆发力和灵活再度给予敌人重创！

        石幽冥睚眦欲裂，忘川彼岸六部是他的嫡系心腹，此刻如此伤亡怎不让他心如刀绞！

        他是真没想到会有那样一支骑兵出现，那分明就是之前跟随偃师韩睡立下奇功的雪狼卫！

        而且根据探子暗桩来报，离国国内因为雪域蛮族和乾国、羽族其它几线牵制的缘故，暂时无力再聚集起援兵，毕竟这大离本就不是什么人口富庶之地。

        他刚下发命令要先前攻城的部队放弃羽族，先行拿下这支离国军队，就听拥雪关中一声轰鸣！

        冰球、巨木、利箭呼啸而至，防备拥雪关的乾军后队先前见拥雪关没有对他们撤退做出反应，已有些懈怠，此时突遭强攻顿时大乱！

        乘此良机拥雪关早已城门大开，又一支骑兵冲出，依旧是千余雪狼卫带头！

        这次没有狼嚎，但那批雪狼快速插入乾军，或击杀领兵将领、或切断队伍联络，行动迅速，直击要害。很显然这些时日的战斗乾军运作方式已被破解，对方迟迟不加以利用，却在此时趁乱递上一刀，实在让大乾难以消受！

        后续离国大军冲入，虽然人数远不占优势，但乾国军队已不成体系，无法组织起有效防护，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谢归所部同样受到冲击，但一来他的兵马是首次出现在战场，水寒观察不够；二来他亲自坐镇前线督军，与他身边玄衣公子联手斩杀了数十名雪狼卫，使得他的部队运转未受太大影响。

        但此时大乾兵败如山倒，乱军之中谢归也只能勉力保证本部人马。

        看着这败相，那位玄衣公子感叹道：“我本以为师弟已是无双，今日见此一战方知他还是有对手的！”

        “夏先生不忙感叹，请助谢侯爷一臂之力将部队撤出，在下去接袁宗主！”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先前藏身谢归帐中的白衣公子现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乱军之中。

        夏天一呆，猛然想起一个人来：“那是……？”他不确定地问道。

        “嗯，大乾太子，公子榜榜首，叶宇晨！”谢归点点头。

        一面勉力带队稳住阵脚，慢慢脱离混战向后撤退，一面又心中担忧，叶宇晨是大乾的希望也是他的挚友，水寒则是他的生死兄弟，两边哪边出事他都不愿意见到。

        “看来此战乾国比我想的要重视，连太子也出手了……”

        夏天叹了口气，此战败局已定，他却没有什么作为，失去了在这位大乾太子面前展现才能的机会……

        在离国奇兵突起，雪狼卫冲锋进攻的时候，袁天齐就发现不对想抽身离开，但像他这种级别的高手，任谁也不敢放任他们在乱军中厮杀，所以连水寒也在简单嘱咐几句后出手协助赤一心，拦下这位武神宗宗主。

        袁天齐心中焦急，他深知若是被拖延太久，不止无法帮助乾军撤退，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有危险，至今为止还没有可以一人之力抵抗千军万马的先例！

        就在此时一声长啸由远而近，啸声中正平和，却隐隐压服着一片战场！

        袁天齐面露喜色，赤一心与水寒却微微皱眉，他们也起了借势解决袁天齐的想法，不过又有高手助阵，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叶宇晨片刻便至，才露身形便是一拳，拳意浩荡，虽不及袁天齐凝炼锋锐，但却庄严厚重，不带杀意却让人生出要叩拜这苍茫大地之感！

        甚至袁天齐与赤一心也有瞬间失神，眼前似梦回远古，有帝王出世，定名九州！

        一声清越剑鸣从这方天地响起，而后整个时空似乎又回到了战场，两位阁级高手汗颜，他们居然还没一个后辈斩破这拳意来得快！

        此时水寒已经与叶宇晨交上了手，剑气拳劲碰撞，谁都占不了上风！

        “好手段！尽然能以剑意破掉我的‘五帝拳经’！不过刚刚只是拳意，不知你能否真正接下这一式‘时移历现命九州’！”

        叶宇晨纵声长啸，拳劲扯动天地浩然之气，更加汹涌浩瀚，一拳九向，分外不合道理地将水寒包围！

        敌手难求，这时的水寒也收起了往日的随性淡然，眼中战意昂扬，干将剑环身不知出了几剑，只见其周身点点剑光凝炼如星，环绕流转不定，拳劲轰入其中便如同丢进石磨，被一点点磨碎消融，不复存在，只是那环星光也随之黯淡无光……

        “我见过你们乾国皇叔的‘五帝拳经’，他比你厉害但拳法却没你精妙！”水寒挡下一拳却未抢攻只是好奇。

        “《皇极惊世录》由历代儒圣前辈帮助修订打磨，成型未久，皇叔他还没来得及重修，否则又怎会死于宵小之手，皇叔去世时阁下也在，却是不知是否认得那位偷袭之人？”

        叶宇晨也没有再度出手，负手而立问道。

        一旁的袁天齐、赤一心也暂时停手望向那两位年青一辈中的翘楚人物！

        “夜无寐！”水寒盯着叶宇晨面色古怪道。

        “多谢，此间战事一了，我大乾必倾力击杀此僚！”叶宇晨郑重道。

        “阁下是大乾太子叶宇晨？”水寒反问。

        “不错，正是在下。”

        “呵，您在此地出现，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水寒笑着看了眼石幽冥狼狈撤退的方向。

        “那还要多谢阁下了，虽然现身此地不是什么好选择，但现身此时却是不赖。”叶宇晨同样望了眼那个方向微笑道。

        “那阁下还是拿出点本事吧，否则若是失陷离国可就不大好看了！”

        “哈哈，其实在下也正想找人磨砺拳法，还请不吝赐教！”言罢叶宇晨一手拳一手掌，扫掌出拳，浩然气充斥拳劲却隐于掌风之中！

        水寒曲指弹剑，剑波扫进浩然气中想要通过波动找到对手，只是剑波所过之处浩然气翻涌激荡，甚至反过来使水寒更加难以锁定对手！

        轻呼一口气，水寒收剑闭目竟不管不顾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气海翻涌一只拳头轰然而现直击水寒——“逐鹿苍茫定中原”！

        同时干将剑不知何时跳出直刺，正面迎击那一拳——“见倾心”！

        一声闷响两人暴退，水寒以剑支地不停喘息，那叶宇晨却半点不见狼狈只是吐出口浊气喝道：“再来！”

        双拳齐出，一连二十四拳——“天象节令分廿四”！二十四拳寒暑交替各不相同又互自呼应成阵！

        在旁人看来先前一招就见掌风扑面而后叶宇晨一拳轰出，而水寒面对那一拳却闭目收剑，又变魔术般突然一剑硬撼，两人各自被震飞。

        看样子水寒还来不及回气，便又要应对这声势远超前两拳的一式，他们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见水寒早已环剑成圆收缩而后一剑急吐！他竟在此看似来不及回气的情况下悍然反击！

        先前第一招水寒以自己领悟的“界”的力量融合“困愁肠”和“武钢列阵”守住；第二招连用同样融合“界”之力的“静寂心”和“见倾心”挡下。

        到了这第三招他也确实来不及回气了，毕竟单以真气浑厚而言，在叶宇晨面前水寒实在不够看。

        但《转流神功》号称天下奇功也非虚名，每个修行它的人都会得到适合自己的不同体悟，它本就是天下间最善“变”的武功！

        日有东升西落、月有阴晴圆缺，真气运行亦是如此！水寒以自行感悟的“御月”之剑吐纳由缺而圆，又以“御日”之剑化他为己，一剑递出已是无招无式反而直指剑心的“御星”之剑！

        无论二十四拳如何变化那一剑都尽数破开直指叶宇晨！

        叶宇晨颇为惊讶，他也看出水寒这一剑并非剑招剑式，反而是剑道，能够如此的无视自己的拳劲，代表此人剑道已经浑然一体、万法难侵！

        只见他双手化掌抱圆，浩然之气涌动虽未成界但亦有奇妙之力演化——“凤鸟立制演龙图”！

        龙吟凤鸣之音响起，叶宇晨身后仿有古之帝王抬手演化龙图！被困其中的剑光炸开化作亘古不变的星河，龙图星河相应轰然爆炸，气流翻转之下水寒被狠狠地掀翻，等他狼狈起身已是在城墙边上，身边便是同样狼狈的赤一心！

        赤院长讪讪一笑道：“一个都没留下啊。”

        不远处叶宇晨与袁天齐并立喘息，看样子也受了刚刚大招的影响颇为狼狈。

        “韩兄好功夫，看来你我只能下次再分胜负了。”

        叶宇晨看了看周围已有追击的离国部队开始归来，当下抱了抱拳便与袁天齐迅速离开。

        水寒与赤一心知道不在缠斗状态下是没法拦下二人的，加上看他们去的方向是谢归所部。

        那只军队在这一天的大战中已经伤亡惨重，但撤退的倒是有序。

        领兵的水耀见他们阵列鲜明也没有去啃硬骨头，而是集中兵力先将更为混乱的忘川、彼岸六部打残，他二人退去也不影响离军，水寒等人便也没有继续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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