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满城烟灰

沿途是一片片的荒芜，路上经常会有孤零零停靠在一旁的汽车和游荡着的丧尸。

        高速公路的两侧更多的是翻着的汽车，两旁隔离护栏上有明显的划痕和扭曲，有的地方甚至就没有护栏。

        有不少车轮子朝着天，地盘铁锈迹斑斑，看上去陈旧而肮脏，像个破烂堆着，让人很难再看出它们原先的价值。

        苏小诺一眼扫过，猜测得这有可能是军方清路时干的，国内人多车也多，逃命的时候就像上下班的交通堵塞，一边咒骂，一边是想要杀人。

        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四周几乎都是没有差异和特色的景观和模样，就像之前一个人生活，是需要耐得住寂寞的。

        清晨的空气是深沉的，跑了一夜苏小诺没感觉太多的疲惫，对于一个跨越了人类范畴非人类，他对这点倒是表示满意。

        经过了几个出口，她一直没做停留，如果刚离开的时候还没想好，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去b市看看他的父母，看有没有那么点可能。

        她现在不怕丧尸，怕的是人，所以去哪对于她来说都差不太多。

        在一个加油站略作停留后，看到了f市还有60公里的指示牌。

        f他听说过，是个大市，位于三个省会城市的连接中点，看看前方的情况，不得不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踩刹车。

        那场景真是壮观，入目都是车，盯着一块广告牌，苏小诺开始深思那车是怎么飞上去的

        皱起眉，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停下来，这可是个大市，几百万的密集人口，简单的换算，情况着实不乐观，和丧尸同居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但希望总是唯美的，现实总是残酷的，道路被汽车堵塞的难以通行，还有很多被抛弃的车是在逆行的状态，或许走高速是犯了个错误。

        这样的城市目前不太可能再有生还者了，想到这她心情有点复杂。

        最后也只能留恋着摸摸手下的方向盘，开始徒步前行，她拐下高速，向着f市周边的一个县城走去。

        城市与城市之间变得大同小异，到处都是飞扬的垃圾，游荡的丧尸，被抢砸过的超市和商店。

        苏小诺想，这座城市也不会例外，可惜这次她猜错了。

        墙壁有焦黑的痕迹，像是黑暗为这座城市又画上了浓重的一笔。

        一堆堆烧焦的物体散落在路上，因为太多了而引起了苏小诺的注意和好奇，她靠近了些捡起一根被烟熏得焦黑的木棍，扒拉着翻看。

        有时候好奇心是会吓死猫的。

        此时苏小诺看的挺仔细，但还是一直无法分辨这些是什么，心里抓肝挠肺的痒着。

        直到一个凹瘪的东西被拨弄的翻滚过来，答案揭晓了

        一个模糊不堪的脑袋，双目紧闭，睫毛仅尖端被烧焦，嘴唇已经完全没有了，两排森然的牙大张着，露着一个黑洞，仿佛还要述说着什么。

        苏小诺发出一声惨叫丢开木棍，手脚并用向后爬去，那恐怖的脸像是印在了眼前，挥之不去。

        胃一阵阵的抽动翻滚着，俯下身吐出几口酸水。

        她有个闺蜜是法医，曾经给她普及过很多很多的知识，尤其喜欢吃饭的时候讲给她，托她的福，苏小诺认出，那是个活着被烧死的脑袋。

        “呕。”早就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东西，吸收了那蓝色的光团后似乎对食物的渴望被降到了最低。她现在不停的干呕着，眼泪因为生理原因不停的往外流，这个世界，疯了。

        已经过去了三年多，而时间却没能完全带走这处疮痍，可想而知当初的情况是多么的惨烈，苏小诺的智商说起来高的有些吓人，她哆嗦着阻止自己继续脑补下去，怕被这些要命的东西击溃，可惜停不下来。

        人类骨子里的自私和冷血，比丧尸的病毒还要致命。

        这场仗甚至还没有打，很大一部分人就已经输了。

        急促的喘着，站起身不再敢去看那些地上的狰狞，倒退了几步急速的向着城市的深处跑去，其实她是想离开，慌乱之中却跑错了方向

        当初的昏睡导致苏小诺躲过了x城最后的疯狂，而现在无比的庆幸，对于人类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了解的太过贫瘠。

        路上有些很多的头颅，孤零零的被挂在墙上，门上，似乎成为了一种标志，瞬间让人想到某些与世隔绝的部落。

        越往深处走，地上烧焦的痕迹就越发的多起来，地上甚至还有未来得及消散的烟灰，正在随着风舞动。

        没看到丧尸，街道只有她独自前行的声音，11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了寒意。

        有的门市被成片的烧毁了，散落的白骨，零七八碎却无处不在。

        苏小诺呆愣愣的站在一小块空地上，一时竟像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这仿佛是一座死城，竟然连丑陋的丧尸都跑的不见踪迹，满城都是涂抹过得痕迹，并深切的传递给了苏小诺。

        胸口堵得发疼，听见有个声音对自己说，如果人类就是这样的，那做不做人其实也无所谓吧。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啪嗒啪嗒’，在寂静中听上去有些吓人和诡异。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正一瘸一拐的从一个街角走出来，看身形是个男人，手里正拄着漆黑的棍子。

        苏小诺退后几步，陷入悲伤中的她，看清来人的面容眼皮狠狠的抽了抽。

        那是一个像从火焰中爬出来的人，不是浴火重生，而是地狱的修罗或是恶魔。

        苏小诺又退后一步，这时只恨自己眼神太好。

        男人走到离她二十米之外的地方终于停下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她。

        苏小诺咽了咽口水，在恐惧的同时又有些佩服，这是个活人啊，一个浑身大面积烧伤，看不出模样，一条腿被烧的扭曲泛着灰白的活人。这本身是个奇迹了，这人是在忍受了多大痛苦之后，还坚强的活到现在。

        “你、你你好。”虽然极力控制了，声音不免还是有些颤抖，苏小诺将目光艰难的移到地面，心里有些尴尬和难堪，对自己的颜狗行为表示鄙视。

        “抱歉吓到你了？”对方的声音像是金属还打上了一层不均匀的磨砂。

        “不、对不起、没有。”苏小诺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却愣是从男人仅剩的一只眼睛中看出了温和和歉意。

        像被雷劈了，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苏小诺觉得自己被震住了，您都活成这样了竟然还能在意别人的心情唐僧转世吗。

        俩人再次沉默了，苏小诺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点持续在震撼中，男人或许是说话太艰难还有那么点怕吓到对方的意思。

        过了片刻男人重新拄着黑色的棍子，‘啪嗒啪嗒’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小诺看着对方离开，有些无措，这就走了？这么伟大的人物不留下点什么主线、支线任务就这样走了？？这不科学！！！

        男人走出几步，停下来，微微的侧过头像是再等待什么，苏小诺立刻释然了，抽动着鼻子欣然的跟上。

        男人叫杨尘，据说也曾是英俊潇洒，儒雅翩翩的人物。苏小诺其实真心的认为，他现在也依然潇洒和儒雅，瞧，就这个男人的品质而言，他并没有失去太多，不过一半而已。

        当然这话苏小诺只敢在心里yy一下，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在杨尘家里，苏小诺找到了这个伟大男人忍痛负重活下来的原因，原因很骨感，是个十二岁的臭屁小孩，骄傲的像是只小孔雀。

        小孔雀长得很漂亮，确实有配得上孔雀的颜值，除了跟照片中的杨尘不太像之外，也很完美了。

        “林青，你爸姓杨你为什么会姓林？”

        苏小诺没形象的歪在沙发上，当然她现在才十五六岁的模样，还不到顾忌形象的年龄。

        小孔雀冷冷的盯着她，让苏小诺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这话题要是问敏感的小孩，他就敢哭给你看。

        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刚想缓和两句，就看见小孔雀傲娇的仰起头，用鼻孔盯着她：“要你管，管得着吗？你是我爸爸捡来的，我爸爸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按规矩，你应该叫我少爷。”

        苏小诺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实在弄不懂现在小孩的脑回路：“少爷？你知道什么是少爷吗？”

        “那你说什么是少爷？”小孔雀背着小手在客厅踱着步子，看上去气势拿捏的还不错。

        苏小诺却默了，她总不能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讲述少爷这个名词的诸多解释，就像金瓶梅这个词，金色的瓶子里有着梅花？

        立刻机灵的转开话题：“喂，小孔雀你爸干吗去了？”

        “你才小孔雀，你们全家都是小孔雀。”

        苏小诺被噎住了，忍住手好痒好痒的感觉，露出个礼貌的笑容：“好吧小孔雀。”

        “你是笨蛋吗？”

        “不是的小孔雀。”

        看着小孔雀的小脸气的通红，却也不会扑上来行凶或者满地的撒泼打滚叫嚣着把她赶出去，苏小诺在感叹这孩子还是有些家教的同时，又有些恶趣味被满足的幸福感，就像当初挑逗丧尸一样，明明吓得要死还总要跟那只窝在树下的丧尸打个招呼。

        （其实实在是这些年的生活都快憋出屁来了吧）

        苏小诺见好就收：“你爸爸那样还天天往外跑，你不担心啊？”

        小孔雀骄傲的神色立刻就垮了下来，表情纠结，像是明明担心的要死，又不想让人看出端倪，掩饰的手法极其幼稚。

        苏小诺嗤之以鼻，她来到杨尘家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杨尘没问她从哪来要到哪去，却给她找了新的衣服还管一日三餐，苏小诺觉得这个男人很难懂，又有些无可救药，在同类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然还会把陌生人带回家照顾，这件事本身就不可思议。

        如果是我，如果是她遭遇了这事会怎样？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但无论是那种，她自问都不会超越杨尘了，首先根本就不会活下来。

        是的，杨尘是个治愈系的异能者，这可能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我想跟爸爸一起去的，但他不让。”

        被拉回神智的苏小诺眨了眨眼睛，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小孔雀低垂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和通红的眼圈。

        “如果我再大一点，就能和爸爸一起出去找吃的了，这样他就不用一个人面对危险。”

        看着那充满期待的小眼神，苏小诺心里有些无力，所以说这只小孔雀一点都不傻，还贼精贼精的知道用策略呢。

        利索的站起身，揉揉小孔雀头顶上的嫩毛：“放心吧，我替你保护你爸爸。”

        林青呆愣愣的看着这个漂亮的过分的小姐姐，明明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却能带来长辈才有的安心，看她真的走出房间，他眼泪啪嗒掉下一颗，他太小了，小到要把保护爸爸这件事拜托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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