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开

银行门口的台阶旁，珍贵的可乐滚倒在台阶上，沾了些泥土，苏小诺捡起来用大衣擦了擦，一口气的把它干掉，抱着肚子幸福的打了好几个嗝。

        直升飞机内，队长拉住正在整理药箱的何毅，声音有些大。

        “那个孩子呢？”

        轰鸣的机器声让何毅凑得近了些：“走了。”

        “走了？”

        何毅点点头。

        旁边一名士兵看着战友们一脸劫后余生的笑脸，心有余悸纳闷：“你们说那些丧尸为什么突然倒下了？”

        “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任务总算是完成了，重点是我们还活着，哈哈。”

        “那孩子为什么不走？”

        想起那个诡异的小孩，士兵们面面相视，难得的集体沉默了。

        雷达兵打了个冷颤：“我觉得那个小孩有问题，疫情都3年多了，那孩子才多大？”

        另一个士兵突然想到什么，满脸震惊：“难道她是异能者？”

        何毅扯过安全带扣上：“不管如何，她都帮了我们。”

        狭窄的空间里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涌上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零伤忙，这绝对是个奇迹了。

        队长闭着眼睛假寐，回去后报告怎么写呢奇迹是个好事情，不过解释奇迹就不那么容易了，更麻烦的是还没把奇迹的源头带回去，这下又要听那几个老头喋喋不休的念叨了。

        空中的月亮散发着恒久的皎洁，一架直升机带着气流和轰鸣从空中飞过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

        地上有个小小一团，望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狠狠眨了下眼睛。

        一个月后。

        白天，整座城市彻底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道路上布满了各种垃圾，看不分明的残肢，废弃的汽车拥挤的停着，随处可见的黑褐色血迹，仿佛还回荡着混乱和恐惧的尖叫。

        苏小诺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走着，城里还能吃的食物已经少的可怜，大部分在封城的时候就已经被哄抢过无数次，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打车后备箱的主意，至少要碰碰运气。

        路过一家宾馆时苏小诺停下了脚步，透明的玻璃门如今紧紧闭合着，旋转的出口像是被卡住了，2只丧尸在里面拖着沉重的步伐转着圈。

        因为是白天，里面暗的让人看不清，苏小诺走到玻璃前刚想贴上去看看，突然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丧尸冲到她面前拍打着玻璃门，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女丧尸拍了几下之后索然无味的放弃了，迈着僵硬的步伐转身离去。

        苏小诺抖个不停，猛地爬起来冲了上去，像个神经病隔着玻璃边拍边喊着：“你还记不记得我？318房间，你还记不记得我？”

        声音吸引了丧尸们的注意，浑浊的双眼空洞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又各干各的，仿佛那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引不起它们丝毫兴趣。

        女丧尸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黑褐色的干枯血迹掩盖了那里的景象，泛着青白的皮肤上依稀可见紫红色的尸斑，它盯着苏小诺，眼珠颤动了两下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苏小诺失望的瘫坐在地上，眼睛隐隐发酸。

        三年多前，苏小诺来x市旅游，却赶上了疫情的爆发，从m国开始，在很短的时间内笼罩了全世界，由于消息的封锁，大部分人都没来能来得及离开，道路被截断，随后的封城，恐慌尖叫的喧嚣一直到死亡的沉寂。

        没有在最后的时刻陪在父母亲友身边，原以为就这样被埋葬了，葬在这昔日还算得上美丽的城市，可她却活了下来，并且活的不人不鬼不丧尸。

        由于消息的闭塞，她到现在都是糊里糊涂，好不容易遇到那批士兵却连个屁都没敢问，她觉得窝囊透了，难道就缩在这个鬼地方和丧尸呆一辈子？将来呢，如果军方攻城的话再为丧尸陪葬。

        酸楚过后，深埋在心里某个角落的东西开始发酵，像是崩溃的前兆压不下来，苏小诺也不想再压抑它，愤恨，却连个对象都没有，不知道到底该恨谁，此时她迫切的想去毁灭什么，似乎只有满足了这种欲望才能平静下来。

        伸出手掌，上面应该有的纹路都干净的空白着。

        无数莹白中透着淡蓝色的光团像是受到了召唤从四面八方涌来，丧尸们一个个倒下，像是秋收的麦子。

        看着熟悉的女丧尸倒在地上，缓缓合上了那双可怖的眼睛，很像安息了的样子。苏小诺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声嘶吼着嚎哭着，顶着这张皮她鬼哭狼嚎的没有一点压力。

        整座城市沐浴在一大片的阳光下，安息了的丧尸们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去，干瘪缩水，最后连骨头都碎成了沙。

        天暗了又亮了，纷涌而来的光团像是等不及，以苏小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汗水从额头一直滑到下巴，还没等落下就被蒸发掉，身体灼热的像是化掉了。

        苏小诺早就嚎累了，这会儿脑袋在清醒和糊涂之间交替着，朦朦胧胧的感觉坏事了，却怎样也停不下来，就像触动了一个开关，她只找到了开启，却总也摸不到关闭。

        天空阴沉沉的，大雨覆顶而下，砸到身上却瞬间被蒸发成了气体，气雾层层的散发，逐渐冰凉的潮气倒是让人好受的多。

        不知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像是到达了某个临界点，再吸收下去就要爆了，快速飞来的光团突然被打散，乖巧的悬浮在空中，苏小诺觉得自己像是个硕大的萤火虫，在黑夜中发着光。

        周围漂浮的光团逐渐的在消失，苏小诺眼睛模糊着想望望天，想着这是不是就是超度？却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一道闪电应景得划过天际，雨水一遍遍的洗刷着这座城市。

        如果城市还有活人的话，或许会怀疑为什么丧尸竟然少了大半，地上却多了一层沙。

        第五天的中午，蜷缩在宾馆门口的苏小诺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彻底清醒了，躺在地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更何况泡完雨水又经过了暴晒，像是条搁了浅的鱼，她打量着那件变得皱皱巴巴可怜无比的大衣。

        突然瞄到自己修长的手，白的像个瓷片似的，在阳光下恨不得闪着别人的眼，心底一沉，急切地凑到了玻璃前，上面映出一个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她后知后觉的伸胳膊蹬腿，往左转，往右转这脸这脸确实是自己的，可怎么看却是怎么的陌生，抖了抖，摸摸，玩大了。

        这脸就差刻着红颜薄命四个大字了，这下真脱离人类范畴了，苏小诺扶额，在末世，一张干净剔透还带着淡淡莹白微光的面孔是多么的格格不入，这他么就是在末世前也是一张被围观的脸好吧。

        心情堪忧地站起身，看来唯一的安慰是总算长了点个，拉下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皮肤好吧，这点安慰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封城之前，打包好行李想要离开的苏小诺却在宾馆里晕倒了，这一晕就晕过了太多的事情，比如x城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丧尸城，比如她从32岁的成熟女人回到了十岁的孩童时期，再比如她变得不那么像人了。

        在宾馆悠悠醒来就被外面晃荡的丧尸惊吓了一天，被自己缩小的事情震惊了两天，最后饿了三天的苏小诺突然涌起了难得的勇气（实在是楼道有丧尸把守着）从宾馆的三楼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可见饿极了的人有时候真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当发现自己毫发无损的时候，还是震惊一扣扣，没办法，实在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梦幻了，至于什么从3层跳下来之类的已经不算值得大惊小怪的范畴里了。

        一开始她还躲着丧尸走，时间一长，就琢磨过味来了，不是人品爆棚化险为夷，而是人家丧尸一点都不在意她，就当她是块石头，苏小诺受不了了，在确定没有性命之忧后，这个事情又让她惶恐。

        丧尸和活人是什么关系？是根本的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老鼠和大米的关系啊，当大米在老鼠面前变成了石头苏小诺恐慌的想到一个可能，也许、难道我已经不是大米了？

        这个猜测让她坐立难安，做了32年的人类，有朝一日有可能脱离这个物种，苏小诺从心里接受不了，可在不断的尝试下，心却冷的像被冻了渣。

        苏小诺将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忆了个遍，总结来说只有四个字：千篇一律或者是混乱诡异。

        无论什么都好，她动身往高速公路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吧，赶紧离开，这个城市已经待的够够的了。

        公路上的情况不怎么好，穿过收费站，几辆破败的警车横在不远处的路上，旁边是两辆军用装甲，车上的机关枪泛着冰冷的幽光。

        汽车七扭八歪地拥堵在一起，地上到处都是血迹还有散落在地的弹壳，无一不在叙述着当初有过一场血腥的冲突。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地却挥之不掉的恶臭，地上堆满了零七八碎的尸体，腐烂的面目，另外还很多是森森的白骨。

        站在两种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前，苏小诺嘴唇发抖，有人在混乱的封城过程中，被消灭了，或许他当时感染了病毒，或许没有但谁还在乎呢。

        嗓子发紧，抬起头环视着四周，阴风阵阵，掩埋尸骨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就被丢掉了，她动作迅速的弯下腰沿着高速路跑去，这个地方比丧尸城里更让人恐惧。

        很长的一段路都被汽车堵住了，应该是在封城前出来的人们。

        在这让人只能提心吊胆的在狭窄的缝隙中穿行，突然身旁的车内发出砰砰声，吓得她撞上了另一侧的车窗，一抬头，吉普车内一张七八岁孩子的脸紧贴着玻璃，浑浊的眼睛向上翻着，正直勾勾的盯着生人瞧个不停。

        苏小诺哆哆嗦嗦的捂上嘴退后了两步，喉咙艰难的滚动着，这时一只布满了干枯血迹成年人的手又从车内拍上了玻璃，直吓得她两腿发软，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苏小诺晕血一度晕的很厉害，或许关乎家庭的教育，看她的名字就不难想象家人很宝贝这个闺女，以至于，32岁的苏小诺半辈子干的最英勇的事，可能就是被饿的从宾馆三层跳下来的英勇事迹，在丧尸城里待了很久，作为丧尸不感兴趣的人，她还是会见到丧尸拔腿就跑。

        无关于性命，只来源于恐惧。

        苏小诺这会一点都没想起来自己在丧尸眼里就是块石头这件事，小心翼翼的游走在路上，这些开车逃出城的人，病毒发作后变成了丧尸，有些被永远锁在了车里，她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很多的车窗都有喷溅上的血迹。

        像是引起了连锁反应，两旁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甚至还有撞击的声音。

        难不成丧尸需要自由？苏小诺觉得浑身发冷，吸了吸鼻子，又赶紧捂上，有点臭。

        不知走了多久，车辆渐渐稀疏，公路开阔起来。

        天空中有大片的晚霞，红彤彤的被镶上了金边在天际肆意的怒放着。

        这让苏小诺多少有些急切，天就快要黑了，她没有想到高速路竟然被拥堵的这么厉害，当然也更没想过要走夜路。

        不知耗费了多久，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看到辆私家车孤零零的停靠在路边，车门大开着，车主不知遇到了什么情况弃车逃离了。

        苏小诺觉得自己瞬间原地复活，被治愈了。

        慌张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她伸出手掌，一道道光团顺着公路急速飞来，速度比之前快上了几分。

        此时天色又暗了暗，太阳已经和远处的天际线相连。

        上了车，检查了一下后座，空荡的座位在此时让人安心。

        车钥匙还在，希望车主的离开不是因为车出了什么问题，胡乱的想着，直到听到车子传来了正常的发动声才真正算是松了口气。

        再见了，x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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