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旧案生疑（1）

中午十二点整,韩烨锁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没有和秘书、司机打招呼，独自走出江北省公安厅的办公大院,七弯八拐的在街面上晃悠了一圈，确认没有被人盯梢之后走进地铁站。他一身商务范儿的名牌休闲装，戴着茶色墨镜，夹着一只老板包，身姿挺拔，器宇轩昂，惹得站在身边的几个花季少女频频侧目。

        韩烨心里却是在不爽。上班的日子怎么人还这么多？特别是还有这么多叽叽喳喳的小孩子，闹死人了！

        他习惯性掏出手机想看看新闻，瞥眼瞧见今天的日期是6月1日。

        哈，六一，难怪呢。可是这么好的日子，你徐木升如果不需要上课，怎么不去陪你那个小女朋友。我看秦大小姐古灵精怪的挺适合过儿童节。

        转了一次线，韩烨在步行街那一站下了车，横穿一个街区走到仁慧路上。再次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他迈过花语咖啡朱红色木头大门的高高门槛。

        穿旗袍的美女服务员立即迎了上来。“韦先生好。余先生已经到了。”

        余先生！韩烨眼角一皱。“余”是“徐”的一半，这和他取“韩”的一半化名为“韦先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徐木升你有点创意好不好。

        “他订在哪个厅了？”

        “杜鹃厅。”

        韩烨听后点点头。不错，最里面的包间，僻静，方便谈事情。“好。费用计我账上。”

        “不用，不用。”旗袍美女连忙摆手。“余先生刚办了张会员卡。他特别交代说记他账上。”

        韩烨尴尬的笑了笑。嘿，这个徐木升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哈。记得第一次约他来这里谈事情，他还说逼格太高被吓得不敢进门呢。

        不过想想也是，别看这小子一副穷酸学生模样，其实亲舅舅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而他自己是公安厅和江北科技大学的共建生，虽然还没有正式参加工作，却拿着厅里发放的生活补贴和大学实验室的项目奖金。跟他一比，自己这个拿死工资的高级公务员才是真穷人。

        “余先生，你好，你好，让你就等啦。”走进杜鹃厅，韩烨假惺惺的双手迎上前。

        徐木升也故做热情地走过来和他双手相握。“哪里，哪里。韦先生一向守时，是我来早了。我给你点了铁观音、你最喜欢的榴莲酥，还有其他几样点心，你再加点？”

        “既然今天你做东，我客随主便。”韩烨示意带他过来的旗袍美女退下。等她带上门，他对徐木升说：“我记得以前跟他们说过你姓徐。”

        “我上次过来就发现前台换了个妹子，她说之前那个辞职了。”

        “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没发现。”

        “那只能怪你这个公安厅长观察力不够强。”

        “你今天不需要陪小女朋友过节吗？”

        徐木升知道韩烨习惯先调侃上两句，等服务员上齐了饮料、点心之后再谈正事，这样可以进一步避免被人捡耳朵。他虽然心里挺急的，但也只能陪着闲扯。

        “她舅舅上周就带着她的ABC表妹从美国回来了。她今天带小丫头去欢乐谷玩去了。”

        “说起来，在舅舅这一点上，你们两个还真是挺登对的，都是大资本家啊。不，不，哎，我又犯糊涂了。”韩烨刚说完就立即改口，还做样子扇自己嘴巴。“一家倒买倒卖服装的私营企业怎么能和邵董事长的天宫集团相提并论。小巫见大巫啊。”

        “他有钱关我屁事。”徐木升撇撇嘴，心里还是有点虚。虽然他没怎么花舅舅的钱，不过目前正零价租住着舅舅的复式豪宅是不争的事实。

        “等等！”徐木升发现有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若莹舅舅是做服装生意的？你调查过他？”

        韩烨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尴尬了一下。恰好服务员在外面敲门。他顺坡下驴没接这话题。等旗袍美女端上来茶、咖啡和点心之后，他不客气的拿起一颗榴莲酥塞进嘴吧里。

        徐木升则是端起他特意强调的不加糖不加奶的南山咖啡，抿了一小口，味道还可以，不过还是喵耳朵的更纯正。

        旗袍美女看得出两个人都在等她离开，识趣的快步走出包间带上房门。

        “废话少说，怎么又扯上那个号码了？”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徐木升神色为之一变。

        所谓的“那个号码”是指的139xxxx4044。对他来说，这个号码，确切来说是这个号码的持有人，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根据徐木升掌握到的线索，4044这个号码的持有人是公安厅内部人士，同时也和滨江地界上的黑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去年的五一劳动节，这个神秘人物为了阻止公安厅筹谋已久的扫黑行动，策划绑架了副厅长秦江桥的女儿秦若莹，以此要挟公安厅终止行动。正是由于协助警方成功把秦若莹解救出来，他收获了和这位校园女神的爱情，却也从此开始被陆陆续续卷入好几桩大案里。虽然他本人死活不承认，但警方确实是得益于他的帮助才成功破获了这些案件，相关事迹随着新闻报道流传出去，他也被称为“江北大名侦探”。

        然而4044这个号码的持有人并没有在绑架案的侦破过程中被拔出萝卜带出泥，相反在不久后涉嫌杀害了本地著名收藏家陈九德。徐木升也是在调查镶金兽首玛瑙壶失窃案时偶然发现的线索。从那一刻起他便感觉如芒在背。天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再次向秦若莹发难。那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不过在韩烨的发起的内部调查中，这个人不是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畏罪自杀了吗？为什么时隔一年之后韩烨又突然打电话给他再次提到4044这个号码呢？

        韩烨伸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等了等，确认服务员的脚步已远离，他从带过来的老板包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徐木升。

        “赶紧看。我还要带走的。”

        徐木升从文件袋里抽出文件，顶在最上面的一枚红色印章映入眼帘——绝密！

        这是一年前公安厅内部自查的相关档案。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个样子的：

        根据当时韩烨和徐木升商量的对策，徐木升请秦若莹外出旅游，实则是让她远离滨江市，防止潜藏在公安厅内部的这只黑手狗急跳墙对她不利。同一时间，韩烨在公安厅紧急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将徐木升此前查到的两条线索公开到台面上：1）有人在秦若莹被绑架当天在公安厅内部用139xxxx4044这个号码给绑匪通风报信；2）陈九德被杀当晚，这个人用139xxxx4044这个号码给陈九德打过电话，且根据手机号移动轨迹，他当时就在陈九德住处附近。韩烨受命当时还是市局刑侦大队队长的冯大海带队到公安厅开展内部调查，并要求每个部门都开展自查，主动揭发检举。

        冯大海带队入驻公安厅后，首先从档案室调出秦若莹被绑架案当天公安厅一号会议室的现场录像。一号会议室是公安厅里最大的会议室，经常用作重大案件的作战指挥部。会议室四个角上都装有摄像头，会自动记录下全天的工作过程。绑匪打电话给秦江桥进行要挟时，秦副厅长正在一号会议室里布置当天晚上的扫黑行动。他随即就在那里组织开展营救工作。给绑匪通风报信的人当时一定也在一号会议室里，否则不可能会知道徐木升已经在联通公司那边追踪到了绑匪的手机轨迹。根据运营商系统上的日志记录，这个人是在13点47分21秒发短信通知绑匪，让绑匪丢掉联络用的手机以摆脱定位。冯大海带着手下人仔仔细细把四个角度的监控录像看了上十遍，确认在13点47分前后会议室里没有人在摆弄手机。而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离开过会议室，有可能在会议室外发短信的只有两个人，分别是记录员汪欣和负责治安管理的科长赵正红。

        借鉴纪委的调查方式，冯大海立即协调各方面对汪欣和赵正红的个人经济情况进行深挖。汪欣参加工作不久，还没有男朋友，家庭情况很单纯，经济情况也很正常。赵正红则被查出有多套房产和存款，全家人在香港办有高额的分红型保险，交代不清的财产合计达到一千两百多万元。

        韩烨获知后当即指示正式逮捕赵正红并进行突击严审。徐木升有理由相信冯大海用上了各种手段，不到24小时赵正红就招了。他承认，短信是他发的，陈九德是他杀的，但他是受人指示的。这个人正是已经退居二线的前公安厅长王和民。根据赵正红的供词，王和民是江北这一片黑恶势力的幕后大boss和保护伞。

        王和民是副省级干部，要动他手续比较多，首先要得到公安部的同意，还要跟省委那边打招呼。韩烨在拿到赵正红供词的第二天找了个借口赶去了公安部。然而王和民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把自己关在公安厅旧办公楼他以前的办公室里上吊自杀了。在事后的追查中发现，王和民的个人财产问题更加恐怖，不但坐拥多套房产，存款金额更已经上亿。

        档案后面的部分是对王和民任职期间各类事件的调查情况，以及关于他不明财产的追查情况，内容很多而且很琐碎，徐木升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看完，而他也觉得这方面应该不是韩烨神神秘秘约他出来聊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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