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院

众人参观完房间，都跟着女仆回屋安顿。

        西楼只剩下田嘉禾和一个胖胖的女人——王妈。

        王妈是和屋子一起“抽来”的，在客厅时和田嘉禾打了招呼。

        王妈是典型的中年妇女身材，鼓鼓的胸，圆圆的肚子，上半身就像一个饱满的梨子；大腿根还有些粗壮，可小腿却细细的，让人看不出她的丰腴。

        王妈的五官都很小，单眼皮、薄嘴唇，唯有面颊处的两坨肉显得招摇些。

        说是安顿，众人其实并没有带什么财物。

        陈琳派人吩咐过，一切生活用品督军府都已备下，姨太太们穿着的衣裳也早在一个月前量好身材赶制好了。

        饶是如此，田嘉禾还是从家里带了几本书来，自识字以来，阅读成为她每日生活的一部分，一开始是田父逼的，后来习惯成自然，竟十几年来几乎不曾间断。

        虽然和六个女人同时进府，嫁给同一个男人，日后的生活还不知如此，田嘉禾还是怕自己会无聊。

        她并不是来出人头地的，她最好督军“看不到”她。这样，她就可以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成为一个陌生人的姨太太，田嘉禾是被迫，也是自愿。

        想到这，田嘉禾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王妈打断了她的分神：“五姨太，你安心在这住着。西院是远些，可是清净，离后花园也近。”

        田嘉禾冲王妈点点头，她感谢王妈的善意与宽慰。

        王妈不知田嘉禾蹙眉的原因，只当她是嫌住的不好。可她不知，这“山高皇帝远”的小屋子正合田嘉禾之意。

        和大姨太一样，田嘉禾也觉得自己运气好极了。

        听王妈这么说，田嘉禾才细细的打量起屋子来：

        整个西屋的进门开在东面，进来就是一个小天井，天井正对着小客厅。

        屋子北面有两间卧室，一大一小。大卧室正对着天井，小卧室对着客厅。

        客厅与小卧室间有一扇角门。

        见田嘉禾朝角门望去，王妈立刻会意道：“角门是通向后花园的。

        整个督军府大大小小有三处园子，一处在刚进大门时，五姨太应当瞧见了；一处在督军的谦吾楼和客厅之间，是整个督军府最小的园子；角门出去的是后花园，后花园绕着整个内院外围一圈，供太太小姐们平日赏玩。”

        田嘉禾对王妈的第一印象很好，她觉得王妈心很细，还懂得为人着想。

        田嘉禾蹙眉，王妈来宽慰她；田嘉禾朝角门望了一眼，王妈就说出她想知道的。

        这样想着，她朝王妈甜甜一笑：“王妈，以后有劳您照顾我了。”

        “五姨太说笑了。照顾主子是我们下人的本份。”王妈笑着答道，“五姨太，时候不早了，我去给您端午饭来。”

        督军府有个大厨房和几个小厨房，大厨房一般是举办宴会时待客用的，小厨房用于太太小姐们的三餐两点。

        为了省点事端，陈琳特地吩咐下人，将饭菜做好端到各房房里去吃。

        王妈将饭菜端来，是简单的四菜一汤，饭菜用保温的小盒子裹着，所以端来时还是热乎的。

        陈大小姐不仅聪明，还很心细，田嘉禾一边吃菜一边想……

        三月的夜，仍有些凉。田嘉禾才在回廊里坐了一会儿，手脚就有些冰凉。

        王妈柔声劝道：“五姨太，回屋吧！”

        田嘉禾置若罔闻。

        她看着不太高的墙院问自己：我真的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吗？她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

        因为无论何种结果，田嘉禾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她不敢深想，她觉得就这样静静地老去也是一种不错的日子。

        风中隐隐传来钢琴的声音，时断时续，起初田嘉禾还能从断断续续中听出点旋律，可在一声几个琴键同时发出的重响后，琴音断了。

        “是三小姐在练琴。”王妈解释道，“小姐每晚都会练一小时琴，今天不知怎地，才几分钟就停了。”

        田嘉禾顺着琴音向外望去，能看到中院的那栋二层小楼。

        中院的二楼是陈督军和三个女儿的房间。

        陈督军的妻子是得病去世的。

        为了方便夫人养病，陈督军在夫人生病后就很少住中院，大多歇在谦吾楼。

        陈太太去世后，陈督军几乎不住中院，大概是怕睹物思人吧，所以中院目前基本是三个小姐住着。

        弹琴的三小姐是陈家的幼女，名叫陈瑕，今年只有九岁，在正和小学读三年级。

        “三小姐是最可怜。”王妈缓缓说道，“太太去世前，三小姐一直服侍在侧。这么小的人儿，整天陪太太关在屋子里头。太太走后，三小姐哭晕了好几回，将养了一个月才缓过劲来。哎……”说罢，王妈轻轻汲了汲鼻子。

        田嘉禾没有做过母亲，不知道母亲离开女儿是什么心情；但她是别人的女儿，一想到要是自己日夜盼着好起来的母亲撒手人寰，此生永不复见，田嘉禾的心里就酸酸的。

        她在心底可怜起这个尚未谋面的陈三小姐了。

        田嘉禾清清静静地在督军府过了两日。

        按习俗，出嫁的女儿第三天是要归宁的。

        虽然田嘉禾等人不是正经的“嫁人”，陈琳也在前一天里传话来，可以回家省亲。

        所以第三天，田嘉禾起了个大早。

        田嘉禾唤王妈进屋，王妈缺莫名其妙黑着一张脸。

        两天的接触，田嘉禾发现王妈是个知冷暖的周到人，不给自己半分脸色。

        今天却黑着脸进屋，田嘉禾有些奇怪：“王妈，你不舒服吗？”

        “督军昨晚去了‘东壹’！”王妈愤愤道。

        田嘉禾有点诧异，却也明白王妈愤懑的原因，不由得开导起王妈来：“她也是督军的姨太太，督军过去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气的？”

        “我不是气督军去了她哪里，而是气她才进府第二天就耐不住寂寞，使些下作手段，要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田嘉禾这时才明白了，敢情王妈是打抱不平来了，于是边用帕子擦脸边问：“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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