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不会走路吗？

听田嘉禾这么一问，王妈把脸拉得更长了，只说了句“呸，腌臜货”就转身出去端早饭了。

        田嘉禾一头雾水。

        今日回门，田嘉禾特意穿了湖蓝色夹绒旗袍，又抹了点口红，整个人看起来仍旧纤细却精神不错。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走在路上，田嘉禾遇到了住在“东贰”间的二姨太。

        说来也真是巧，她们几人正是按照年龄大小、由近及远的住着。

        这阄抓得仿佛没抓一样。

        二姨太叫宋之岚，是家里的老幺，二十五岁。

        她们七个姨太太年纪相仿，都是二十至二十五之间。

        大姨太和宋之岚一样大，只不过一个年头、一个年尾，轮足岁算两人约莫差了一年。

        自从进门那天，七个人没有再见面。

        直到今天田嘉禾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二姨太宋之岚。

        二姨太似乎和田嘉禾想到一块去了，两个人竟四目相对着越走越近。

        更确切来说，是田嘉禾向二姨太走去：“二姨太早，今儿也归宁吗？”

        二姨太听罢只淡淡一笑，点点头说：“一起走吧。”

        两人路过大姨太的“东壹”，大姨太呵斥秀芬的声音传了出来：“死丫头，你要拔光我的头发吗？！”

        二姨太心中不悦，冷冷地说了句：“昨晚说话可不是这样的语气。”

        田嘉禾瞟了一眼屋子，跟着二姨太往外庭走去。

        餐厅内，陈琳正喝着小米粥。

        外庭的餐厅一般是待客用的，陈琳一大早在此显然是在等她们。

        看到两位姨太太前来，陈琳不徐不疾地将粥喝完，待两人走进时才起立：“阿爸说，今晚和诸位太太一起吃晚饭。我不知今日哪几位要归宁，便在这边候着。两位是要回去吗？”

        田嘉禾和宋之岚都点点头。

        “行，两位走得最早。今天阿珊和阿瑕都不用上学，两辆车子都在家里，我叫副官送姨太太们回去；下午四点再派人到府上接，如何？”陈琳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说道。

        督军府有四辆车子，一辆是督军的，一辆专送小姐们上学、出门的，一辆用于物资采购的。

        “有副官亲自开车接送，那自然是好的了。谢谢大小姐。”餐厅门口立着一抹红，来人正是大姨太。

        她晚了一点，听了陈琳后半句话，就兀自回答了，她以为人人都可以专车接送。

        陈琳尴尬地抹抹鼻子：“大姨太，早！”

        她知道昨晚父亲留在大姨太那，故而看向她时，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在她心中，父亲是属于母亲的。

        听到父亲要娶姨太太，陈琳伤心地大哭一通，却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主。

        于是，她更加积极地帮助父亲管理好内宅，希望一切都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可是昨晚大姨太的举动，显然不在陈琳的控制范围内。

        她有点生气，听到大姨太这么说，陈琳故作为难地说：“可惜大姨太您来晚了，车子只有两辆，先到先得呢！”

        大姨太一听，就知道这位大小姐对自己有情绪了。

        大姨太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喜上眉梢地走了过来。

        只是她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好像瘸了，又好像膝盖里夹着什么东西。

        未经历人事的田嘉禾和陈琳都不明所以，只有二姨太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大姨太，你不会走路吗？”

        大姨太的小把戏被戳破，却没有一点露怯，反而扭捏得更加夸张了。

        她一想起昨晚督军的点点滴滴，再想到家里的七个女人被她占尽先机就更加得意。

        大姨太叫鄢丹，娘家是开米铺的，颇有些家底，故而有些自大。

        听闻陈督军要娶姨太太，鄢丹立刻找人托了关系去说。鄢丹是家里的老三，上面有个哥哥和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

        一听老三要去给人当妾，鄢夫人是不大同意的。

        可鄢老爷认为那是给督军做妾，比寻常人家的正妻还好些。

        老三扒上了这根线，以后他家也有军政背景了，生意肯定扶摇直上。再说，鄢家有那么多女儿，给人家当个妾怎么了？

        鄢老爷怎么算，这笔买卖都不亏，就同意了，还往各处送了不少好处，鄢丹就有了今天。

        鄢丹当妾为的是想在鄢家一众子女中脱颖而出。

        鄢丹打小就知道，爸妈最疼的是大哥和二姐，对于她和另外三个妹妹都不怎么上心。

        鄢丹读完中学三级就没再读了，一则是自己成绩平平，二则是父亲觉得女子读那么多书，终归是要嫁人的。

        读书还要开销，这本买卖有点亏。

        鄢老爷做生意久了，做什么事情都要权衡一番利益。

        鄢丹的大哥和二姐不仅读了中学阶段，还读了高等阶段。

        毕业后就跟着父亲管里家里的生意，而鄢丹和四妹虽然也在米铺帮忙，却是个不咸不淡的工作，既没有大长进，也不是缺了就不可。

        带着这样的不公，鄢丹知道想要父母替她某个好前途，是痴人说梦，所以鄢丹想要靠自己在督军府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好让她父母瞧瞧谁才是家里最最厉害的！

        鄢丹一面忸怩地走着，一边楚楚可怜地望向陈琳：“大小姐，那可怎么办？我今儿怕是不好多走路呢！”

        陈琳胸中一闷，作为陈家的大小姐，一直都是她气人，从来没有生过这样的闷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发作。

        田嘉禾感到了餐厅内的变化，拉着二姨太往屋外走：“我和二姨太顺路，我们坐一辆车，另一俩就给大姨太吧。”

        二姨太显然不想走，可转念一想还是出了门。

        门口的确停了两辆小车，二姨太将手臂从田嘉禾的手中挣脱出来：“你怕那女人作甚！”

        田嘉禾却道：“没必要和她置气。我想回家，而不是和这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吵架。”

        二姨太认认真真地盯着田嘉禾看了一眼：“你是个聪明人！”

        田嘉禾被她一夸，反而笑了。

        二姨太自诩聪明，可有时意气用事，就像刚才，她本想再恶心鄢丹两句，但被田嘉禾一拉又瞬间清醒了。她暗自感叹田嘉禾的冷静。

        “走吧。”二姨太宋之岚又恢复了冷静。

        两人一对回家的方向，还真是顺路，不禁莞尔一笑。

        田嘉禾的家更远些，因此宋之岚先下了车。

        “宋府”，田嘉禾隔着窗玻璃看到了两个鎏金大字：“车子四点先接我，你可以再家多待上一会儿。”

        宋之岚道声好，转身回家省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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