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春之将语

干枯遗弃的破旧山洞中，火光灼灼，热流翻腾，不同于外界那细雪飘飞的冷寒环境。姬若曦紧抿嘴唇，跪坐一动不动，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的苍狼身边，闭紧双目，左手轻抚苍狼脖颈而右手使剑，小心顺着獠牙的伤口将皮肉划开，露出破损的左动脉和被獠牙刺穿的气管。

        动脉中不断溅出鲜血，将姬若曦和一旁用妖力维持藏锋最后一丝生机的小忆染红，轻舒一口气，姬若曦压下微微颤抖的双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细长的发丝，以身体里仅存的灵力使之前段变得坚硬和锋利，穿过血管缓缓将动脉裂口缝合，直至不再有鲜血从中溅出为止。之后，小心控制灵力，从伤口处缓缓将呼吸管道中溅入的血污清理干净，保持呼吸能够通畅。再以发丝缝上气管和脖颈外被切开的伤口，以蒸馏过的布条包扎，让小忆以妖力不断孕养伤口处，不使细菌滋生。

        做完这一切，终于能够停下来的姬若曦方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势，缓缓闭目调息，却因伤势太重，伤口太多，而恢复速度极慢，兴许这整个冬天只能停留此处静养。

        如此寒冬，草木灵药尽皆枯萎，剩下的又被大雪掩埋，根本无从寻找。虽然姬若曦看过一些医书，也大概知晓肉体的内部构造，但为藏锋做手术已然是他所知晓的一切医术，在无药物的情况下，每日为藏锋清除体内污垢，用灵力或妖气去防止细菌感染，已是姬若曦所能做到的极限。若这般，苍狼藏锋还是不能醒来，姬若曦也只能束手而无策了。

        如此过去已有半旬，再过半月，寒冬也将过去，此间，藏锋的伤势渐有好转，虽然还是处于昏迷之中，但已经退烧，面色红润，呼吸也已变得顺畅，兴许再过几日便会完全恢复过来。至于姬若曦，伤势虽然恢复比小忆慢很多，但也逐渐步上正轨，眼睛也在两日前恢复视力，就连伤势最重的右臂也逐渐能够握紧“胜邪剑”。也是从那刻起，姬若曦便每日间不停息地舞剑，不断寻找当日那一剑指向的感觉，并以此为契机，逐渐能够掌握“太虚”第二式“峦澜千叠”。

        积土石以成高山，积小流而终成江海，虽也是积薄为厚，聚少成多之意，但“峦澜千叠”这一式却并非如此，这一剑着重于聚叠之速度以及气势的衍生。毕竟，姬若曦体内以及细胞中藏存的力量是一定的，无论如何聚集也不可能超越原先的限制，达到如同山海般浩瀚的效果。因此，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积聚足够多的能量，并以其中最少而发挥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以及破坏力，方才是这一剑的基础！神识，灵元，剑意，血气皆可按照特定规律不停振动，如浪花堆积，千峰叠起，而最终达到超越原本限制的存在！而意以神会，以外境天地为用，聚叠成势方才是“峦澜千叠”之精华！孕育于内，比拟天地乾坤，终万古千劫而不灭，便是精神意志所在！

        越是将此剑练至精深，姬若曦便越发感受到此剑式意境之浩瀚。从中，姬若曦所学到的并非一板一眼的剑招，而是一种可以融入生命的意境！试想，若是能够将此意境融入第一式“藏焉若锋”或者其他剑术招式之中，岂不令其威力倍增？！思至此处，姬若曦不由抬起右臂，目光凝视其上纵横交错的疤痕，缓缓皱紧眉头，这些皆是之前使用此剑式而遗留下的痕迹。

        “···叠聚越深，所蕴藏的能量便越大，不仅仅是控制变得困难，还很不稳定，极具破坏力和攻击性！而且，自己这副还很弱小的躯体也无法容纳超越其极限的力量，现在，也许叠聚至第二重便已经难堪重负！”皱起眉头，姬若曦缓缓握紧右拳，目光之中尽是坚定之色。

        忽然一阵呼唤将姬若曦从沉思之中惊醒，示意姬若曦过去。待来到近处，姬若曦惊讶发现小忆脚下横躺着一只已经被杀死的雪兔，斑斑血迹染红白色的毛发，姬若曦方才意识到春天已经来临，许多冬眠的妖兽精灵都将从冬眠之中苏醒。而这，同时也将是场血腥的捕食契机，毕竟，一个寒冬的忍耐，令多少野兽深处饥饿之中而迫不及待一场充满血色的肉宴。虽然这也意味着姬若曦未来的食物会十分充足，但亦会给姬若曦的前进带来许多不可预知的麻烦和危险。

        放下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姬若曦熟练剥了兔皮，清理干净内脏，作为这中午的午餐。喂了依旧昏迷的藏锋一些肉汤，之后，便拎起玩跳而无所事事的小忆向着洞外走去。待来到一块稍显空旷的地方，姬若曦命小忆同自己一般盘腿坐下，闭目，以灵识感知周围环境的变化，来锻炼自身的感知力。

        当然，以这猴头的浮躁，静坐下来根本不可能，不是搔痒挠腮，就是横躺下伸伸麻痹的双腿，在通红坐痛的屁股上狠狠挠几下。这些，姬若曦自然知晓，但也没有想过要去改变这猴头的习性。之所以让他静坐，也只是为了他肚子里消化的能量不被浪费到其余地方。

        待过上些许时候，姬若曦从地面站起，见此，已经急不可耐的小忆登时从地面窜起，可在看见姬若曦从古玉之中取出一柄熟悉的木剑之后，兴奋的神情不由低落下去，耷着脑袋，一脸不情愿得从姬若曦手中接过磨损许多的木剑。

        看着小忆如此兴致缺失模样，又瞥见他右眉间三道狭长伤疤，一股怒其不争，恨其不刚的怒火顿时从心底爆发！那被握在手中，同种样式木剑的剑柄被姬若曦捏得不断颤响，在小忆不曾反应过来之际，已然欺近其身，狠狠向着他左臂砸去。

        本来还以为会和以前一样胡乱耍几剑，随便糊弄一下就会过去的小忆在姬若曦剑将临身时，方才感受到一股迫近的寒意，不由抬头，却惊见姬若曦满脸的愤怒，不由一怔，与此同时，一股剧痛也顺着左臂入侵神经，不由痛嚎起来，甩开木剑，捂着左臂，缓缓远离姬若曦。

        “拿起来！！”

        看着姬若曦一脸寒意，小忆明白姬若曦是真得动了真怒，不由压低痛嚎的声音，缓缓从地面上拿起木剑，并将自己的身躯稍稍变大，逐渐能够掌握木剑的长度为止。

        看着小忆准备妥当，姬若曦持剑缓缓向着小忆靠近，猛然间持剑向着小忆胸膛刺去，虽然不曾用多少力气，但速度极快，如同箭影一般。

        经常看姬若曦练剑，虽然没有什么太多兴趣，但还是对他的招式极为熟悉，可这次，小忆竟生出一股极其陌生的感觉来，似乎这极为熟悉的起手一剑，并不在自己的认知之中，但又找不到其中任何变化，只得按照记忆使出防守的招式来。

        然而，在双剑交锋的那刻，小忆明确感受到一股莫名斥力将自己的剑弹开，紧接着源源不断的剧痛便顺着胸痛蔓延全身。他不明白姬若曦的剑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刺击罢了！

        既然想不明白，小忆便不再去想，只是快速向着持剑不动的姬若曦逼近，而后将木剑举过头顶，用蛮力狠狠向姬若曦砸下，试图以自己比姬若曦大得多的气力压制姬若曦。可是，交击的结果却并不如小忆所期望的那般，姬若曦硬生生举剑将这一重击给扛了下来。观其面色，和平常并无区别，不骄不躁，随意中更添一分冷意。

        踏过龟裂的土地，斜剑下挥，引小忆身体失衡，而顿时反握剑柄，以剑首点中其胸膛，气浪中，小忆顷刻间倒飞，砸进古木林中，呼吸窒涩，许久也难以爬起来。冷风呼啸，原先小忆手中的木剑从空中转落，斜斜插入土中，不断震颤着。

        抬起头，看着面色渐缓的姬若曦，小忆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爬起来，从地面抽出木剑，做出防守的姿势来，虽然身形不似，学得又有点不伦不类，但至少有点认真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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