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啸月之狼

夜深，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夜晚还是能够感受到浓浓的寒意，令人不禁裹紧衣襟，缩进被窝之中而不愿再露头。这重山之中，湿气更重，没有树叶阻挡的寒风飘飞数里也不会停止。逐渐涌来的白雾缠绕周围古木，在这黯淡月色下，更显漆黑和荒凉。

        圆月逐渐升高，皎洁的光辉透过烟云而挥洒在这山水林间，为这夜景增添了一番别有的味道。矮山下，暂时栖息洞穴中，橘黄的火光照亮洞穴深处依旧昏迷的孤狼身影，只见其面色红润，神态安详且呼吸平和，早已逃离疼痛和死亡。虽然现在仍旧处于昏迷之中，但那是因为肉体内剧烈的变化压制了意识的苏醒。圆月越升越高，直到爬上正空，周围弥漫的浓雾在越来越盛的月华牵引下向着四周更远处蔓延去。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一吸一引间洞穴之中漫入的月华缓缓被纳入身体内，融入细胞之中，却始终无法突破饱和的极限，从而引发生命的质变，似乎有着一道屏障，在阻碍这个过程的继续。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吸收空气之中游离的灵元而不去释放，使得身体内存储的能量逐渐能够冲破这份枷锁和桎梏。

        如同决堤的洪水，这份积累起来的巨大能量在身体经脉之中横冲直撞，仿佛失去理智的蛮牛一般，根本不受控制！撕裂般的疼痛因肉体的巨变而越发刺痛神经，将一直身处混沌的意识从深处惊醒。

        不解这种基因的演化，便不懂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突逢这番变故，又兼这种根本难以承受的痛苦，恐惧不断侵袭藏锋的心神。瘫软在地，忍不住痛嚎，而这也亦惊醒了一旁抱剑熟睡的姬若曦以及其怀中的小忆。

        掀开盖在身上的破旧毛皮，姬若曦快步上前，来到苍狼藏锋身边，皱着眉头，用灵力去探查他的身体，却不防间被磅礴的妖力顺着原路反击，踉跄后退数步，方才能够平息卷涌不停的气息。看着姬若曦被藏锋妖力击退，一旁不知所以的小忆不禁担忧的看着姬若曦，却焦急的不知所措，既想帮忙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虽然刚才自己的灵力没有探查到什么，但那股比以前增长数倍的磅礴妖力，以及反击的程度，却让姬若曦大概知晓了藏锋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兴许是因为体内突然增加的妖力不受控制所致。然而事实却不仅仅如此，生命层次的突破本应和修为的精深有着密切的关联，相辅相成，共同进步以及一同成长，可是，被姬若曦喂下的那颗赤木果实，从根本上不断改变藏锋生命的本质，使得其走上一道更加艰难修妖之路，但却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这种进化，迫使其停止在一定阶段。因此在这修为的突破之际，无意识的藏锋超越肉体极限吸收更加庞大的能量，而且这股吸收进来的能量根本无法完全被身体细胞所吸收，更无法控制并将其排出，淤积体内胡乱冲撞所致。

        如今，想要解决这份难题，唯有用外力暂且压制这些过多的暴躁能量，亦或引导这些能量使其变得温顺。但，姬若曦灵元上的修为毕竟太浅，几乎相当于不曾修行的凡人，强行压制，根本做不到，但引导疏通，却又不知方法。思来想去，也只有姑且试上一试。

        截断发丝，用灵力浇铸成细长毫针，内斜刺入精气会聚之膻中穴，试图疏通气机以带动全身能量变得平稳和规律。可是，苍狼藏锋的身体构造与人类相去甚远，又无法使用灵力探查，一切仅凭姬若曦的感觉！深深吸入一口气，良久吐出，姬若曦闭目，用敏锐的灵识感知藏锋体内能量流动的动向，在胸膛那气机交集之处，猛然下针刺入，微微拨动。

        颤鸣声中，混乱的能量得以疏通，逐渐变得平缓稳定下来，开始能够被藏锋所吸收。见其面色逐渐舒缓，姬若曦不由松了一口气，取下发针，姬若曦缓缓后退，但仍旧盯着藏锋的身体变化，生怕再出现什么变故。

        赤红色逐渐从愈发旺盛的毛发根部蔓延出来，渐而将整个身躯染成血色，仿佛是从血海之中爬起一般，肉体变得更加精壮，个子也早已超过姬若曦一头，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凝而不散的凶意和霸气。

        姬若曦抬起头，凝视眼前这高大的赤狼，嘴角不由勾勒出一丝微笑。但与姬若曦不同，没什么心思的小忆只为藏锋能够逃过一劫而高兴，又为其变得和仇家“赤月妖狼”一般颜色而生气，却又因为好奇，忍不住凑到赤狼身边，嗅了嗅他的气味，摸了摸他腿边柔软的绒毛，紧接着便顺着毛发爬上他的脖颈，驱使他在这狭小洞里走来走去。

        看着藏锋与小忆和以前一般胡乱玩耍，乱糟糟吵闹一片，姬若曦不禁摇头，虽然其身形毛发变化极大，但其心性依旧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什么改变。而这也是令姬若曦和小忆不至于会产生陌生感觉的原因所在。

        缓缓走回自己的睡窝，却因这糟乱的声音而没了睡意，姬若曦不禁沉思自己所吃下的那颗赤木果实，究竟是什么样的果实，它又对自己这具肉体产生了多远的影响。毕竟那一日浑身毛发，渐有返祖倾向的情况着实令姬若曦吓了一跳，若不是有爷爷所传授的“封魔”一诀，只怕自己早是人不人而妖不妖了。可这样下去也终究不是个办法，毕竟封印早晚会有打破的一天，那时的自己又该如何阻止这返祖归源的现象？！思至此处，别无他法的姬若曦不禁心烦气躁，眉头紧皱。

        意识朦胧，睡意将深之际，姬若曦恍惚间忆起小忆第一次吃下果实的那般情景，又与今日藏锋之巨变对比，猛然察觉其中的不同之处。姬若曦双目一睁，瞬间恢复清醒。从毛皮上缓缓坐起，仔细思索自己与小忆，藏锋之间的区别，发现这些赤木果实虽然同是一棵果树的结晶，但对三人的作用却有着天壤之别！可这根本不可能，如果果实的作用相同，那么产生的结果即使有差别，但也不会相差如此之大，其中必然有着什么共同点是姬若曦没有发觉的，而这个共同点也必然会是解开赤木果实作用的关键。

        “···我与小忆和藏锋的区别只在于物种，如果赤木果实的作用相同，那么原因就在这物种不同上······”陡然，姬若曦双目一凝，已然猜测到这颗果实的真实作用，“······基因吗。”缓缓抬头，却为这个答案而不由苦笑。

        无中不能生有，这是铁律，更是事实。也是因此，自己不能和小忆一般随意变化大小，也不会和藏锋一样变成另一副外貌，因为自己体内所携带的基因和他们不同。那颗赤木果实的作用，如果自己所料不差，应该是唤醒体内部分从太古蛮荒时代遗传下来的强大基因，从而可以归源返祖。然而，这对人类本身而言，无疑是个灾难，因为他们将打破生命的规律，退化到猿猴。虽然获得了比现在更强大的力量，但是却成了不能为人类世界所接受的存在。

        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姬若曦对这个事实无疑充满了愤懑，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时光倒回，从那时的自己手中夺过这颗赤木果实。叹了一口气，姬若曦第一次如此迫切希望身体内的封印永远不会被打破。

        正值姬若曦愁眉苦脸，暗自叹气之时，忽然一阵畅快而响亮的狼嚎从洞外延伸至姬若曦耳中，令姬若曦顿时从地面惊起，也不顾脚下的毛皮，提剑，急忙向着洞外奔去。只见月华沐浴下，赤狼藏锋浑身的毛发变得更加晶莹，浑身的气势也不由增添了些许，卷起阵阵气浪，连周围浓雾也由这卷起的气浪而吹散。

        月下孤影影中月，花间薄雾雾里花。

        不解天地何朦胧，只因清啸扰风云。

        抬头，看着暗色青空之上斗圆的明月，耳边听着传来的阵阵轻快狼嚎，姬若曦赶忙奔回洞中，胡乱收拾些东西，便带着小忆和被命令闭嘴的赤狼急忙逃离这里。

        在其离开不久后，迷雾之中缓缓传来数道杂乱的脚步声，又缓缓隐去，似乎不曾出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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