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地盘这东西总意味着有规矩

这里是一处无甚人烟的山谷，瀑流在这里回环，积水成湖，诸多动物精灵也生活在这里。在其岸边，果树成群，皆压弯了枝头，秋风吹过，飘来的清甜香味令人不禁忆起曾经尝过的熟悉味道。

        在姬若曦，小忆和藏锋上岸的那刻，便惊走了这岸边许多饮水的动物，但仍有不少在远远一处观察，试图确定姬若曦等人的危险性。

        脱下动物毛皮所制的秋衣，姬若曦擦干头发和身上所沾染的水珠，升起火堆，并裹上另一份干爽的皮裙，以抵挡这深秋的寒意。

        而那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的藏锋正疲（禁语）软瘫倒在火堆一旁，搭拢着脑袋，似乎是受到过度惊吓而整个魂魄都丢失在外的样子，倒是惹得这调皮的猴头一阵嘲笑，而藏锋却没有丝毫气力反驳，甚至连抬头怒视也费神的很。

        裹紧皮衣，姬若曦走近水边，用长树枝将被水波泊在岸边的竹篓勾起。待接到手中，抖空流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一上午的努力，除了定神放松之外，就如白费了一番气力。姬若曦心中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确定时，又免不了一阵失望。可对小忆来说，却着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忍不住到处跳动，乱舞四肢！即使现在半死不活，没有一点气力庆祝的藏锋也不禁哧哧笑出声来。

        兴许因为小忆的表情和动作太为夸张，又或者此时的姬若曦心中正郁闷难当，总之，小忆被打发去摘些水果，以之作为这日中的午餐，可自其进入这果林之后，已经有半日不曾回来。

        虽然小忆的境界修为不算精深，但肉体之内蕴藏的庞大妖力是一般妖兽精灵所难以企及的，因此，想要无声无息拿下小忆，除非其修为高逾小忆数个境界，让他难以抵挡之外，不可能一丝气息也传递不出！又兼，这水边饮水的诸般动物，警觉性如此之差，所以，这猴头不是被奇异的事物吸引住心神，便是贪恋这林中深处的好果子！想到此处，姬若曦却是不禁一笑，暗道这猴头已经吃腻这清炖的鱼汤，必是想寻些味道鲜美清甜的果子，来调剂一下这淡出鸟儿的口味！

        忽然，姬若曦停下手中活计，扭着头颅，紧紧盯着林中，只见那片空间内，混乱的气流四处涌散，带动熟透了的果林阵阵哗响，似乎应征姬若曦所猜测那般，争斗的声响，和着狂风，不断从远处飘来。

        提上剑，也顾不得把水边燃起的火堆熄灭，姬若曦光着脚丫，迎着秋意，向那声响传递来的方向急冲而去，其后，虚脱无力的藏锋紧随。

        战斗逐渐停歇，空气中涌来的气息太过驳杂，身影重重，根本难以分清小忆同谁人之争，又究竟谁胜谁负！待姬若曦来到近处，拨开遮挡的枝叶，透过林木枝桠之间的缝隙瞧去，只见一成人高许的黄毛猴头，正将那极为壮硕的黑毛猴子压在红彤彤的屁股下。其嘴里仍衔着一个被咬开了的红果子，悠悠哉哉吃尽，并对着周围围绕着的猴群，一粒粒吐出果核。看这姿势，看其神态，倒是挺显嚣张，但周围却没有一只猴子愿意上前帮忙，只因这场战斗已然结束！虽然那黑毛猴子还不曾认输，但，这猴王亲信的最强战士已经倒在这稀奇猴子的屁股下，无论任其如何挣扎，总是无法逃脱那份从背上压下的巨力，那么便也就意味着，小忆已经拥有挑战猴王之位的权利。

        正值猴群前后交语，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一拥而上时，一道巨大如风赤影掠过枝桠间隐蔽的姬若曦而现身于一众猴群面前，惹得无数或惊讶，或惊惧亦或震怒的目光瞧来。

        两相对峙，一时天地静默，只余风声吹响果林，拂来清香甘甜之果味。

        忽见到熟悉身影，犹在壮硕黑毛猴背之上的小忆，顿然缩回身形而纵身跃起，于半空扯住因果实成熟而垂落的枝桠跃上空中，如一道细长的弧线而轻身落在赤狼藏锋面前，咬开手中仅剩的赤红且熟透了的果子，疑惑中，细问藏锋为何来此。

        一声清嚎，却是告知小忆姬若曦已经来寻他，让这被红果子和猴群吸引住全部目光的小忆顿然惊醒。讪讪松开口，把留有牙印的红果子从嘴里取出，兴许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对于这谷中黧黑猕猴王而言，偷吃了族群中仅剩些许的灵山之果的小忆，若是之前只有其在此，谷中猴王兴许会因为小忆的种族，以及其本身所拥有的实力而将其吸纳族群之中，成为自己新的心腹。但此刻，却是不行，赤狼藏锋的到来，令小忆也不由陷入生死险境之中！面对外来强敌，无数面部黝黑，身材魁硕的黧黑猕猴从林中深处涌出，在猴王的指挥下，逐渐将小忆和藏锋包围在中心处。

        战局一触即发，那肃杀的气氛令这深秋更增添了不少寒意。小忆不曾理解，为何前一刻还算友好，并不打算一拥而上的黧黑猕猴群会在下一刻做出这等反应，犹然不信邪的走近之前被自己制服倒地壮硕黑猴。咧开嘴，笑得极为难看，却是小忆试图表现得友好。只是，小忆这番功夫，只会令得那黧黑猕猴更加愤怒和难堪，以及不得不臣服的屈辱！

        北风吹拂来，拂过林间，吹拂起姬若曦满头的乱发，也亦令其嘴角的苦笑更深了几分。无奈之下，只得纵身从古木之上跃下，任由狂风卷乱虎皮袖衣。在猴群戒备之中缓缓走至小忆身旁，以并不熟练的猴语对着猴王表达歉意，且说着并狠狠按下了不情愿的小忆脑袋。

        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脱毛猴子，猴王不禁皱紧眉头，龇起獠牙，暗自露出凶狠的表情来，却是其在姬若曦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但要让他一个王者如此退缩，在群族面前放任他们离开，亦是不行，不仅仅是因为这将极大损坏自己多年来建立起的威信，更是因为眼前这个脱毛猴头完全是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身为开启灵智的妖兽，更是为黧黑猕猴一族的王，纵然身死，也不能让其玷污自己的尊严，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秩序！

        姬若曦的道歉根本没有受到猴王的认真对待，只当如一阵薄烟消散，甚至不曾留有丝毫痕迹。至从猴王身上，姬若曦感受到敌意，心中自是不禁一叹，“少不了要打一场。”

        欺步上前，姬若曦系紧皮裙，袒露上身，缓缓弓下身子，而使双手微以撑地，顿如猿猴嘶吼一般仰天长啸！乱发披散，凶意深凝，比之发狂的野兽更甚一分！

        猴群退开，小忆也推着仍犹不解的藏锋向后挪去，只余下战场中心两只即将拉开厮杀序幕的凶猴。

        风从远方吹拂来，甚为狂躁。林叶沙响，果香飘飞，在这群猴注目下，二者愤然前纵，顿如疾驰的铜铁战车般，于半空中相互碰撞一处！

        终是修出灵智的黧黑猕猴王气力更胜一筹，其躯体壮硕魁梧，肌肉扎虬，比之石头亦硬上几分！姬若曦撞将上去，只觉自己仿佛撞在高山巨石上一般，气血翻涌，脑袋微有震荡之中翻仰跌下，砸在地面之上，溅起漫天落叶！

        轻声闷哼，姬若曦断然双手撑地，翻卷身体，从地面纵跃上空，恰是避过黧黑猕猴王凶狠砸下的双拳。

        残叶飞溅，迷乱人眼，犹身在半空之中的姬若曦纳元轻身，险险避开贴面惊掠的黑色拳影。右手向前探出，如同鹰爪一般扯住猴王臂肘并以之而借力，使身体急速逼近猴王那黝黑的面孔，左手握拳，寸步之间而发使全力，气流被急速挤压，余风皆以逝去，直向着猴王面前击出。

        硕大的瞳孔紧紧盯着猝然击来的拳头，双脚急切后蹬，却仍不及拳速来得迅猛。在那急袭而来的拳头击中右眼之前，黧黑猕猴王侧开半身，半斜脑袋，而以布满浓密黑毛的面颊迎上拳影。

        甫一接触，猛然的巨力从面颊侵入脑海，令大脑一时昏沉，而那狂躁的风压，更如同利刃一般划开半边脸颊的皮肤。鲜血从伤口溢出，令猴王看上去更显几分狰狞。不住直往后倒退数步，猴王方才停下身体，凝起充血双目紧紧盯着快速冲击逼近的姬若曦。

        蒲扇般巨大的手掌向着姬若曦的面前压下，却在那瞬间消失了姬若曦的身影，却是其矮卧吞身，脚步轻移，向着猴王右侧转身掠过，立身于其后背，而顿以左脚为轴，右腿斜以鞭出，撕裂狂风，浡乱气流，更夹杂浩然凶意，直击向猴王腰腹。

        一声沉闷声响骤响这深处果树林间，令注视这战局的诸多黧黑猕猴心中不由一惊，正处猜测老猴王倒下，新猴王上任，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无甚黑毛的猴王时，便见那已然弓成半张弓的黧黑猕猴，缓缓恢复身形，直使右臂向后击来。

        脚踝酸痛，如同踢在岩壁之上。不曾料到猴王竟会如此坚韧执着的姬若曦，因不愿伤其性命而对其要害留有半分力气，可正是这半分留余，竟令姬若曦一时陷入险境之中。静静看着击来的右臂，姬若曦沉身仰面而避过攻击，却不曾想鞭出的右腿竟不能收回，仰身之时，被一股蓦然的巨力拖了过去！后背砸在地面之上，令姬若曦不禁发出一声痛哼。乱发掺杂无数残叶，在姬若曦被倒提而起时，从耳鬓后脑勺处垂落地面。

        战斗之中忘记猴子的尾巴着实是个错误，对敌人心存仁慈同样也是个错误，但是，如果每次战斗都欲取对方性命，那如此之人，当真是个凶戾之人。姬若曦虽然历经无数危险，直面不知凡几数的野兽凶灵，但从未主动去招惹，更是不愿伤他们性命。然而，纵使姬若曦有意相避，但手中之剑却已浸满殷红的鲜血！走上这条不归路，早便无法再回头。

        右腿被黧黑猕猴王以左手禁锢，难以发力，姬若曦只得用左腿去踢他面门，然而，在那瞬间，倒悬的姬若曦被猴王以半身为轴，向着身旁古木枝干上凶狠甩去。

        耳边寒风呼啸，皮裙猎猎作响，遽然之中，姬若曦顿如炮弹将这古木砸得簌簌颤响。脑袋晕沉，浑身骨骼颤鸣，其胸中气闷，更是一时难以喘过气来。

        猴王筋肉紧绷，双腿发力而纵身跳起，于高空曲腿砸下，却被恢复些许神志的姬若曦驴滚避开。然而，不待姬若曦站起，眼前突现的毛茸巨腿，如有开山之势般凶狠踢中自己腹部。气浪卷涌不停，惹得地面满是的落叶如柳絮飘舞，而姬若曦只觉一股剧烈绞痛从腹部直蔓延至全身，便被一股凶猛侵入的力道踢向林中深处，翻滚数次方才砸在古木根处而停下。

        忽见姬若曦被这般殴打，战圈边缘观战的藏锋不住焦虑不安的低吼，数次想要去帮忙，却被头一次如此严肃的小忆拦下。心中不解，在黧黑猕猴群吵闹的呼呵声中，藏锋直把愤怒的目光盯在小忆脸上，只见他目光灼灼，獠牙半露，脸色尤显狰狞，却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打扰这场以下克上的王位之争！

        抹去嘴角鲜血，忍受着身上阵阵传来的刺痛，姬若曦缓缓咧开嘴，似在笑般紧紧盯着眼前急速逼来的黧黑猕猴王。虽然之前因为一时失误而导致自己陷入不利局面，但，只凭这灵智初开不久的猕猴王犹不能使自己产生崩断神经的紧迫感！反倒是令自己感受到了战斗之中的乐趣所在！

        “既然强攻不成，那么‘疾走战’如何······”

        只见姬若曦纵身向着半空跃去，扯住垂落的枝条而翻身跃上树木枝桠，调转身头，仍在挑衅般的对着地面仰头瞧来的猕猴王低吼一声，顿使得其大怒，爬着树干，扯着枝条顺着姬若曦的轨迹而追击去，倒是惹得这战场不断在丛林之间向着不知方向处移动。

        在林木之间纵身跳跃，翻腾枝桠而跃上树顶，顿如落舞鱼跃跳出金碧浪涌而没入林海深处，笑声喝声交织，惊得一重秋鸟惊鸣腾飞。连续追击不知数里，黧黑猕猴王总是在咫尺之间追上姬若曦，却在数次伸出的指尖都已触碰到姬若曦的发间时，又顿如天涯般的距离被姬若曦甩开。烦躁愤怒，气息渐将不稳，几次想要停下追击之时，却又被姬若曦挑衅出火气，理智逐渐被压制，也顾不得留下气力，只欲追上这只会逃跑的脱毛猴头，嗜血啖其肉，令其后悔生在这世上！然而，纵使猴王如此提升气力，却与姬若曦之间犹剩得寸许距离，仿佛这便是鸿沟，永远无法跨越的阻碍！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渐将不稳的气息，姬若曦明白此时时机已到，抹去额间密布的汗液，暗暗调息自己同样有所波折的呼吸，调动体内仅仅剩下的气力，踏着此树枝桠向着前方另一株古木纵跃而去，顿如弧线划破远方天空而落在因风涌动的枝干上。

        紧随姬若曦脚步，同样从此处跃起，黧黑猕猴王犹在半空中之时，忽见前方一直逃却之猴此时正停在前方落点上，扭回头向着自己瞧来。其面色平静，眼神执着，闪着自信光芒，猴王心中顿时不由一惊，凝神引气，急沉身体，却犹不如姬若曦动作来得快。只见黧黑猕猴王那双肉脚即将抓住古木枝条的瞬间，一记鞭腿撕裂狂风，卷乱残叶直向着猴王腰间直击而去！

        毫无防护，体力更消耗严重，虽然姬若曦这一鞭腿远不具之前那般威力，但对此时的猴王而言，无疑是一重击。空中舒展的健硕身体不住向着左侧弯折，一层层肉波如同浪涌般由腰腹向着全身蔓延，疼痛来得极为强烈，令这猴王不住嘶嚎，却也在那哀嚎声中砸断数层古木枝干而跌落地面，溅起漫天枯叶。

        深深喘息一声，姬若曦不待猴王有丝毫喘息时间，便从空中顺着垂落枝叶而滑下，急向猴王砸下处疾奔而去。

        从地面砸出的坑洞中爬出，黧黑猕猴王不住摇着晕沉沉的脑袋，试图恢复片刻清醒，却惊觉姬若曦已然欺近其面前，惊怒之中也顾不得其他，直将仅剩的妖力灌入右臂，向着姬若曦面庞急速轰来。

        屏气凝神，渐沉重心，身形立止，在那重拳裹挟妖力击向面孔之时，姬若曦向左微以侧开头颅，使以左手抚推其手腕，而以右拳以下直击其下颌！指骨颤动，皮肤裂开，细细一层血珠从中溢出。而那受此一拳的黧黑猕猴王，口齿溅血，意识昏沉，脑袋不住后仰，在即将向后跌落坑洞之际，被姬若曦扯住右臂手腕而拖了回来。可还未待猕猴王有任何反击之意，姬若曦化双拳为掌，双手交击，直拍打在猴王那微有招风趋势的双耳上！锋鸣，耳聋，意识晕沉更兼下颌齿间的刺痛，令这猴王一瞬间丧失了所有战斗的力量，跌倒在这地面重重枯黄的叶子上，同样，在这看似无尽的猴群面前也正式失去了他的王位！

        深深喘息一声，姬若曦向着猴群缓缓走去，正打算迎着这些子民而登上王位之时，忽然从背后纵起的黑影裹挟无边恨意和怒火压向姬若曦。

        感受着身后涌来的暴躁气息，姬若曦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自己小瞧了这已经开了灵智的妖兽，正欲矮身沉下，避开这一击时，突然发觉自己被一双极为健硕的毛茸手臂环抱住身子，只留一右臂在外！同时，一道极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脖颈之上！蓦然睁大双瞳，姬若曦斜开脑袋，直把右臂手腕为盾，以仅余的灵力覆之表层，卡在猕猴王张大的巨口间。

        一声闷哼，姬若曦青筋爆起，鲜血顿时顺着手腕滴落布满落叶的地面。眉头紧皱，姬若曦立即提起左腿，直向身后猕猴王的会阴处凶狠击去！顿时一声凄惨的哀嚎声空响这林中深处，而不得不松开了姬若曦。

        缓缓转身，姬若曦看着这正捂着自己裆部缓缓后退的曾猕猴王，欺步上前，使左手握拳而以食指微凸，直捣在曾猕猴王的咽喉处！哀嚎声顿止，只见其面色青紫，眼珠凸出，呼吸不畅，一手捂着裆部，一手捂着喉咙，倒在地面不住打着滚儿。

        此番惨状，直看得这些黧黑猕猴群裆下一凉，喉咙一紧。连忙跑至姬若曦身边，以王者之待遇侍奉着姬若曦。

        在猴群把姬若曦迎进猴窝之后不久，此地来了两个壮硕的黧黑猕猴，受新猴王之令，把这依旧躺在地面痛哭哀嚎的曾猴王也抬进了猴窝，并赋予了其二猴王的地位，毕竟这里只是暂时休整之地，姬若曦不可能停留太久，之所以受这猴王之位，一者是因为小忆而陷入麻烦，二者则是需要补充些物资，否则，难以度过这一年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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