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尘埃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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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间,舆论声势骤转,朝堂之上的理学风气,终究未能敌得过朴素真挚的良知。
宫正司的人,大约也猜到了上面的意思是要轻拿轻放,因此虽然将瑾言禁足在居所中,也暗地里通融,允许了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苏瑶瑶和柳雪音晚上提了食盒,来探望半个时辰。
这几日苏瑶瑶和柳雪音提心吊胆,还以为瑾言会消瘦枯萎,但见面一看,却见她简单地于头顶盘了个发髻,插一枝乌木发簪,星眸熠熠,眉宇清明,整个人亭亭玉立,看上去倒精神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柳雪音把食盒一放,看看屋内陈设,见箱笼乱七八糟,不由火冒三丈:“怎么搞的,这屋里给翻得乱七八糟!抄捡的嬷嬷也太不守规矩!”
瑾言一时有些窘,解释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在收拾屋子!”
她到底不大擅长于家务事,回过头一看,屋里倒越收拾越乱,成了战场,说来奇怪,住进来之前这里好像是家徒四壁,沾了人气儿之后,一切都活了,摆件陈设越来越多,连连书籍也跟着送了进来,真成了一方优游自在的小天地。
苏瑶瑶一面帮着收拾起了柜子,一面问:“你要走?”
“不走也不成了吧。荆棘丛中,非是栖身之地,我分管的藏书角能找出那册书,我的住所里能检查出来那册书,有人暗地里故意要针对我,留在这里防不胜防。”瑾言平静地分析着,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瑶瑶眼圈不觉红了:“不如去找万岁爷想想法子?”
“求万岁爷有什么用,难道他能忤逆不孝?”柳雪音哽咽了,她不惯展现自己这样柔软的一面,于是不耐地用帕子擦了擦眼,“好了好了,走了也好,你本来就是大小姐,何必非在这里受窝囊气,到了外头不愁吃不愁穿,男人要那玩意儿干嘛,不稀罕!”
苏瑶瑶嗤了一声:“怎么你也不想着攀高枝了?”
柳雪音叹了口气:“她是她,我是我。她只要高兴,天地广阔。我么,还是得踮踮脚够一够的。”她说到这里,垂下眼,“只是从此之后恐怕就再也没有绝色书生了吧。”
瑾言咦了一声:“为何?”
两人听她这样说,都抬头望过去:“怎么,你没打算封笔?”
“我没错为何要封笔?”瑾言就势坐在桌前,“其实你们不知道,以前我得稿酬时多少心虚,闺阁女流,连男人都没见过几个,哪里谈得上世面,只好在脑海里臆想出一段风流佳话,这是我们女子写话本子的先天劣势所在,连云雨之事也是仿照男人的手段来的,但这些天,我倒是明白过来,即便浅薄又如何,情之一字,需要一生去注解,接受自己的浅薄,才好继续往前走。”
“这禁闭关得值,把你这别别扭扭的性子给撬开了!”柳雪音赞许地点点头,“可不是嘛,人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旁人讨厌又如何?你瞧,我天天挂嘴上说攀高枝,惹人厌了吗?”
苏瑶瑶本来听得心神激荡,一听柳雪音这不正经的话,一拳捶在她肩上:“讨厌呢你!我正为司籍这话感动着!”
瑾言跟着笑出声来,三个人插科打诨,说说笑笑,小屋里倒是渐渐轻快起来,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真好呀,跌倒了,再爬起来,无所顾忌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有人和自己一道,拉着手再往前走,人生如此,何其幸运!
只是若自己走了,宫禁重重,萧元慎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此刻,萧元慎站在承光殿的高台上,眺望着女官居处的灯火。严如水给他送上一碗牛乳,看他这几日熬夜眼下一片乌青,不免心疼:“爷,您要是担心姑娘,奴婢着人备辇……”
萧元慎抿紧了唇,瞥了一眼严如水,沉默不语。
承光殿的事究竟是母后的手趁机插入西苑所布置的陷阱,还是西南那边蠢蠢欲动的谋划?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的身边都藏着别人插进来的钉子。
他暗恨自己的无能,没有半点能力去庇佑瑾言,在她需要的时候,自己只能隐忍,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见她?
而最可怕的是,若是有下一次风雨侵袭,自己还能庇佑住她么?他暗自攥紧了拳头,必须要加快动作,快点亲政,快快手握大权,这样他才能将她藏在身后,不让她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
他催促着自己,猛然转过身,端起牛乳一饮而尽。
这日太后称病罢朝,慈宁宫里,她将奏疏重重拍在炕几上,不耐烦道:“陈龙锡这老东西,这个时候添什么乱呀!”
太后正为怎么处置女儿烦躁,一早又看到了老子的辞呈,知道他这是以退为进的法子,发作之后,便静下心来吩咐刘白象,“你派人去回话,跟六部的人的说,国事离不得陈阁老,大周离不得,加封他为太子太师!”因他已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只好再加个虚衔。
这也是向满朝文武宣示,陈龙锡地位尊崇,无人能够撼动。
刘白象便从袖中取出另一封奏疏来,礼部奏呈孙月尊可当中宫之选。太后轻蔑一笑,撕掉了这封奏疏:“这个孙怀民蠢钝如猪啊,原想着他这样的人,倒不会有外戚之患,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觊觎起首辅来了。叫东厂查查,看看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刘白象迟疑:“这中宫……”
太后扬眉:“没有孙,还有杨,还有朱,有什么区别,只要皇帝点头就是了。”
说话间,外间传来拜伏声响,皇帝来了。萧元慎沉着脸:“母后身体如何?”
太后示意,刘白象领着内臣们乖觉退出。太后振了振衣袖:“好得很,皇帝倒是孝顺,惦记着过来看看老身。说要来看,是为那丫头来的吧?”
萧元慎在炕几边坐下,堆着孩子气的笑:“母后既然知道,就快些把她放回来吧。”
“放了她?好呀,放了她,这宫里的女孩有样学样都写这些话本子,都跟着太监结对食好不好?”太后挑了挑眼皮,“皇后的人选,储君的身份,都关系着未来的朝政,不可能叫你胡作非为。”
“朕只是请母后把她放出来,想不到竟有这么多话等着朕。看来母后精神真是好得很。”
“是皇帝心浮气躁。老身放她出来可以,但有一些话要和皇帝说明白,一来她不能成为宫妃,你对她的偏宠只会动摇皇后根基,后宫不宁;二来她不能留在皇帝身边,这是为了她的名誉着想。”
“这两条朕都依母后。”萧元慎答得干脆,“还请母后放她出去,海阔天空。”
言下之意,是甘愿要让瑾言出宫了。这倒打了太后一个措手不及,她些微错愕,审视着皇帝:“皇帝舍得?”
舍不得,也要舍。若是从前,他拼了命也要留住,可是挫折之后,他才明白,手里没有强权,他只能把瑾言推到漩涡的中心,让她陷入更深险境。不如暂且放手,待自己搏杀之后再去接她。
“母后难道还有什么不满么?”
太后被他断然舍弃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准备好一大箩筐的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只好点点头:“既然皇帝想明白了,便这么定了吧。”
“如此,朕先告退了,改日再来向母后问安。”萧元慎起身,决然离去,很快便见不着影子了。
他不曾像往常一样争吵,却叫太后的心猛然间抽痛了一下,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根线,就这么无声无息挣断了,好像皇帝自此就不会再同自己亲近了。
太后莫名有些慌张,把人叫了进来,满满一屋子的内臣,低着头。在人群里,她这才略略安定下来,吩咐着刘白象:“你去把那丫头带过来。”
瑾言被刘白象领了出来,这样的事往常都该由兰姑姑来才是。她不好探听什么,只好问:“先生,娘娘生我的气了吧?”
“主子们也有主子们的不得已,咱们这些人体恤就是。两宫不和,难道有谁能得了好?”刘白象叹息了一声,将瑾言送到慈宁宫花园口,“姑娘,何去何从就看您啦。”
瑾言心一惊,只觉得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她举目望去,太后正立在花前。瑾言上前恭敬行礼,太后看了眼她,沉重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啊!我看了那么多人,怎么在你这儿打了眼!说说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呀?”
“臣听凭太后处置。”
“听凭处置?怎么个处置法?眼下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继续回到流云观,做你的道人。
另一条,就是留在老身跟前侍候,时候到了再放出宫去。你选哪一条吧?我呢,当然是希望你选第一条,不惹尘埃,继续过清净日子。至于这第二条路,你可要想好,蜜糖再甜不能当饭吃,我这里规矩大,流言多,你也做不了你司籍的官,贬了做个典籍,在我这里伺候笔墨,可没之前那么受尊重了。”
太后和颜悦色,把这两条利害都说给了瑾言。瑾言这才明白刘白象所说的何去何从是何意思。
若是从前,她自然觉得远走高飞才是最好,可是对于萧元慎来说,亲政之前是茫茫的黑暗,他那样纯然的人,若是被自己丢下,坐困愁城,该多么黯然。
瑾言躬身,做了决定:“臣愿意留在太后身边。”
太后愣怔住,也有些讶异,她本以为这丫头这么叛逆,会决然选择第一条路,不想却甘愿被拴上绳索。不过这样也好,若自己强行将她驱逐出宫,只怕彻底伤了皇帝的心。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自己也可以顺带着调|教调|教。
于是太后颔首,吩咐着兰姑姑去尚宫局重新录了档案,而后调过脸来道:“往后你就在慈宁宫办差了,西苑的风光是赏不到了,去辞一辞皇帝吧。”
瑾言想不到太后会这样宽容,点了点头,压抑不住欢喜,转了身轻快地走了。
太后瞧着她的身影,倒想起自己年轻在东宫做太子妃时的情形,勾唇苦笑:“这两个人都替对方着想,倒弄得我像个心狠手辣,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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