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救火场（大修）

瑾言和柳雪音在隆宗门一带埋伏着，却久等不到王安的动静，眼瞧着红日西沉，各宫封门，不得随意走动，正犹豫要不要往内书堂去找苏瑶瑶，再做打算，却见到两个穿青色贴里的小火者从王安房里出来，神色匆匆，正往内书堂的方向去了。

        “是不是他们，瞧着鬼鬼祟祟的，可不大对劲。”柳雪音嘀咕着。

        瑾言来不及细想，忙拉着柳雪音的手道：“我跟过去，你在这里等着，再细细盯着王安，防着他还有什么后手。”

        那两个小火者前脚进了内书堂，瑾言后脚便跟了过去，果然这两人一路径直往阅书处去了。宫门快要落锁的时刻，偌大的阅书处除了苏瑶瑶，再没旁人。

        二楼藏卷库的楼梯口处，她正坐在桌前，捧着一本《三国志》装作读书的模样，一面偷眼注意着来往人的动静。瑾言在她身边坐下，耳语道：“提防那两个青衣的小火者。”

        这头话音才落下，外头忽而传来更鼓隆隆声响，两人分神的当口，那两个小火者蹬蹬蹬地直奔楼上，把木板楼梯踩得咯噔咯噔震天响，浑似不要命似的。

        瑾言喝了一声：“你们好大胆！”说着便提了裙子拽着苏瑶瑶追了上去。

        啪嗒一声，铜锁掉落在地。片刻之间，小火者便撬开了门锁，钻了进去。瑾言和苏瑶瑶踹门进去，一闪身，却见那两个小火者已经擦着两人的肩膀往外滑了出去。

        不对！近乎直觉，瑾言一把拽过其中一个小火者的手臂，想要将他拖进来，奈何那小火者却也已成年，颇有些气力，一把将她搡开，缠斗间，瑾言将那小火者的半截袖子猛地扯脱下来，猛地一脱力，连连往后踉跄几步，苏瑶瑶担心，回身去护，那门便从外头由那两个火者拽上，将两人锁在了里面。

        “这可怎么好？”苏瑶瑶急着要去拍门，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忧心道，“这两个人莫不是存心恶作剧，要把我们锁在这里一夜？”

        “那倒不会，想来王安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王安？”苏瑶瑶诧异，但很快便回过味来，“他要来抓我们问罪？”

        瑾言点点头：“没错，他存心要把我们诱入藏卷库，只要我们进来了，这一屋子的卷子就都不干净了，咱们说张忠诚的卷子有人代笔，他也大可以说是咱们潜入有心栽赃嫁祸。”

        “他这是要把这件事彻底弄成糊涂官司呀。”苏瑶瑶声音也跟着发颤，这一仗她们是输了，叫这只老狐狸玩得团团转，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他，这样的心机，只怕日后不定如何折磨自己。

        瑾言听出了苏瑶瑶的惶恐来，她一把紧紧攥住苏瑶瑶的手，笃定道：“别怕！不到最后一刻，这件事就还有转机！”

        她抬头望向外头，天光渐渐暗淡下去，当即扭过头对瑶瑶道，“我们先找出张忠诚的卷子，收集好物证！他有他的张良计，我也有我的过墙梯。”

        王安只道瑾言入了宫，不得结交外朝，便无人可以依仗，却不知道她还有某仲文这个军师可在暗中助力，只要请他将证据传递出去，动用清流势力，这案子叫王安不死也要脱层皮！

        瑾言说得笃定，眸光熠熠，灿若星辰，仿佛是长夜里升起的启明星，叫苏瑶瑶定下神来，借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两人便匆忙在浩瀚卷帙中搜寻起来，不知不觉间，屋内渐渐暗了下来，看不大清了。

        苏瑶瑶却嗅到什么气息，觉察出不对劲来：“司籍，好像有烟味！”

        话音才落，便听楼下传来呼声：“不好了，内书堂走水啦，走水啦！”

        瑾言大骇，果然见门缝里烟气已经熏了进来。她要开门，却发觉门从外头又加了一重锁，轻易踹不开，但烟气却越来越重，呛得苏瑶瑶直咳嗽。外面传来木材燃烧的毕剥声响，阅书处木质建筑，存放书籍，一旦起火，火势蔓延便无法遏制。

        王安，竟要她们死，他是不是疯了？！瑾言恨恨，她算错了，竟没想到这阉人这样的丧心病狂，灭绝天良！

        然而屋内的烟，却是越来越重，她想到从前在边地，阿娘曾教过自己若是被困在战火之中，该如何自救。虽过去多年，有些生疏，她还记得一二。

        苏瑶瑶已经急切往窗口奔过去，正要开窗呼救，瑾言忙叫道：“不能开！此刻开窗，浓烟涌入，火只会越烧越旺！”

        苏瑶瑶一听这话，身子绝望地软了半边，倚着窗，两只眼睛跟着红了，颤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今日就要被困在这里死了不成？”

        “咱们一定能活着出去！只有活着出去，才能叫他们死！”

        瑾言压抑着的怒火腾地燃起，连同着她那股不服输的生命力，成燎原之势。

        危急时刻，哪还有什么淑女体面，她扯下了外跑，一把撕掉下摆，用那片布料蒙上口鼻，对瑶瑶道：“像我这样，先蒙好口鼻，再找些料子来，把门缝遮上，免得烟气进来。你且趴在地上，匍匐着行进。我身体还撑得住，我去窗口挂上红袍子，叫他们知道咱们还活着呢！”

        她站在窗户边，看着外头。只见猩红的火舌舔舐着漆黑的夜幕，在通红的火光映照下，边上内书堂屋顶铺设的青色琉璃瓦也染上漫天的红，烟跟着冲天的火光狂飙，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都在叫嚷着、呼喊着，铺天盖地，连排的木质房屋烧起来，摧枯拉朽，一时竟不知是哪里走了水。

        好在救火兵丁已经来了，各处守卫禁军急速推着水车赶了过来。太平缸前围满了人，齐齐举着水|枪|，一头插|入太平缸里汲水，一头往上面喷去。有个小兵丁看见二楼上头赫然飘着一块红布，忙叫住领头的嚷道：“队长，那上头好像有人哩！”

        “那是藏卷库，怎么会有人！火烧得这样的旺，快些灭火，别烧到乾清宫去才是要紧！”

        那小兵丁抬起头，不放心又看了一眼，只见那红袍子晃了晃，露出了上面的补子，似乎是天子身边的近臣，忙道：“队长，您再瞧一眼吧，那袍子上还有补子呢！”

        队长不耐烦，抬起头一瞧，错愕间，王安却从外头领了一队人过来，他微微挥了挥手，东厂的番子便将这里外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安同样高喝着：“一队人守门，除了救火兵丁，不许放人出去，另有一队人拿着灭|火|枪进去救火，咱们不计生死，也要守住内书堂的经典！”

        那救火兵丁的头儿忙过去对王安说明了二楼藏卷处可能还有人，王安微微一惊，眼珠一轮，依旧镇定道：“许是你看差了，先不问别的，速速灭火要紧！”

        追上来的柳雪音，分明看见那窗户上飘扬着瑾言的外袍，见势头不妙，慌忙掉过头去，提了腰牌，急切要去找附近值守的禁军去报告消息。

        然而宫门已经落锁，王安又封住了甬道出口，哪有人肯放她出去，恰在这时碰见了海东青领了一队内官监和禁军过来帮忙，忙扑上前去，拜倒在海东青跟前道：“快去禀告万岁，陈司籍陷在火场里了！”

        “什么？！”内官监拱卫的人被一把推开，萧元慎从后头走了过来，铜灯照耀着，将他脸上的错愕与惊骇显现得分明，他旋即斜乜了一眼海东青，冷哼道：“你倒是办得好差事！”

        海东青忙低了头跪倒：“奴婢该死！”

        “你的头且留着，过后再与你算账！”

        萧元慎径直领着大队人，几乎是撞进了内书堂的院子，王安一见圣驾到来，忙跪地叩首。萧元慎不由分说，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命令着身边的亲卫：“把这狗东西锁了！”

        海东青一路劝说，请求萧元慎务必谨慎：“爷，火场实在危险，请您止步吧，您要是有个万一，奴婢们万死不能向祖宗社稷谢罪呀！”

        救火兵丁们见御驾亲临，跟着就要拜倒，萧元慎喝道：“都不许停下手里的的动作，叫领头的过来！”

        那队长放下了水|枪|过来，恭恭敬敬叩首行礼，萧元慎不待他磕完，迫不及待问道：“命你速速领着人进去，把人从二楼的库房里救出来。”

        队长很是为难道：“万岁爷，非是小的们贪生怕死，只是火势汹汹，我等现在便是进去了，也要被浓烟熏晕死在里头，何况火烧了这么久，连接一楼与二楼的木梯恐怕早就烧断了，救不出人来！”

        萧元慎知道他有难处，但他眺向被火焰熏红了半边天的内书堂，火光落入他的眼底，炙得他的眼窝通红。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但此刻他却切身地感觉到自己，不过只是冬日枝头单薄的叶子，无所依靠地飘摇着。生死隔着重重烈焰，他厌恨这种不能掌握的感觉，便对那领头的道：“你怕死，朕自己来！”

        “万岁爷！使不得！”海东青已经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他，苦苦哀求着，“这刀山火海奴婢们替您去趟，万死不辞，只求您千万年珍重龙体！”

        那领头的慌得连忙磕头道：“小的死罪！求陛下保全龙体，小的有法子可以冒险一试，不过却是危险！”

        “说！”

        “我们架起一座长梯，从外面攀上二楼，将人救出来。”

        萧元慎颔首：“那就快去！另外再备上厚褥子，在底下铺好，免得人摔下来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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