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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林皓月大病初愈,如获新生,身与心皆喜,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冬湘苑院落门前树荫下,微风拂过,吹起夹衣,好不惬意。她时饮茶吟诗,时哼唱小曲,只觉海阔天空,人生快意。

        “正所谓,此日不自适,何时是适时。”林皓月病后感怀,更加珍惜这生机勃勃的日子,一分一秒都不想耗费去。

        “月儿,你倒是优哉游哉。”白昊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猝不及防出现在林皓月面前。

        “昊哥哥!”林皓月激动地立马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自是来探望你。”白昊冁然而笑,“听闻你病了,便急着来看你,谁知未见抱恙之人,反倒遇见一位逍遥神仙。”

        林皓月知他在打趣,笑而不答,放下茶盏,将他迎入屋内。

        “你平日就住在这?”白昊左右打量,见这屋内简洁朴素,一张三角桌摆着精致的茶具,屏风隔开两半,另一边是一张木床和木制的梳妆台,便再无他物。

        “自从入了这太子府,便一直住这。”

        “你……”白昊眼里净是担忧,“这些年过得是否如意?”

        林皓月付诸一笑,“粗茶淡饭饱三餐,布衣得暖胜丝绵。有何不如意?”

        “你变了。”白昊叹息一声。毕竟征战沙场多年,他刚棱有力的脸上颇有风霜之色,略显黝黑,和深居宫中的龙靖霖全然不同。

        “犹记得,当年在日月府皓月殿前,我问过你,愿不愿意跟我走。”白昊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炯炯有光的眼睛直探入她心里去,“你说不愿意,因为你想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我不过一介刑部侍郎,不可企及。”

        “之后在太子府玉兰园桃花树下,我又问过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还是不愿意。你说你已怀有身孕,不可将皇室血脉流落民间。而我虽官拜刑部尚书,亦不可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我便自请带兵出征,金戈铁马,山水一程,如你所愿。”白昊从怀里掏出一枚碧绿宝石大扳指,戴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如今,我已是护国大将军,而这枚扳指是荣王爷所赠,可调配驻守边境的三十万兵马,一声令下,战士们可为我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日后割据一方,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林皓月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转,阳光透过窗斜射在她的脸上,只见肤色白里透红,甚是晶莹剔透。

        “昊哥哥……”没想到,白昊依然执着于年少时的戏言,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豆蔻之年,她随白昊来到京城,路途中,白昊异常沉默。某夜,白昊坐在树下,望着天上的月亮怔神。她走了过去,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

        须臾,白昊终是开口说道,“秋儿,你要不要换一个名字?”

        “哦?”林皓月当时还叫林晚秋,虽然名字寓意不佳,但名字这种东西受之于父母,岂能说换就换。

        “你看这月亮皎洁明亮,如一盏孔明灯挂在天上,给漆黑的夜晚带来光明与希望。而月亮于这人间,就如你之于我。”白昊一跃而起,振臂呼喊,“皓月当空,以秋月兮,林皓月,你就是我白昊的月亮。”

        “林皓月?这个名字倒是悦耳。”林皓月对新的名字很是满意,不假思索便接受了。

        白昊轻倚在树干上,遥望对面的山峰,只想将一切烦心事,抛至脑后边,“我们不如不去京城了。”忽来了一句。

        “昊哥哥?这是为何?”南北方相距甚远,道路崎岖,此番行程他们已坐马车走了两个多月,眼瞅着就要抵达京城,怎么忽然说要放弃。

        “我们明早不起程了可好?不去那京城了,京城乃权力斗争之地,而我讨厌争权夺利的日子。”

        “可你是皇后的亲弟弟,地位尊贵,封侯封相,皆有可能。难不成你想在临安县呆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不,我们可以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鲜衣怒马,不枉此生。”

        白昊心乱如麻,他早已知晓他家族的故事。

        他不姓林,却也不姓白。他真实的身份,是先皇熹宗时期柳宰相柳稼云的孙子,他的父亲柳庭锡是记录在史册上的罪人,因谋反大逆罪被株连三族。柳家满门抄斩,年仅三岁的他被偷偷掉包,托付于荆州临安县知县林盛升。皇后白玉并非他的亲姐姐,而是他的小姑。不知何故白玉被当朝宰相周景之认作养女,又误入宫廷,圣眷优渥,荣宠万千,后母仪天下。

        近些年,他收到过无数封小姑白玉的信件,无不是催他回来。可他不愿。他甘于小小的立足之地,不愿纠缠于世间的纷纷扰扰,甚至不愿承担起振兴家族的责任和使命。三岁遭逢巨变,对柳家记忆已残缺不全,根本无法像小姑一样,做到全心全意地为家族奉献。但对于白玉来说,侄子白昊是柳家唯一后人,她仅存的希望。

        “我们走吧,去一个未曾造访之地。”

        明月静静地悬挂在上空,月光如水,泼洒在大地上,清辉映照,彩色的光圈若有若无。林皓月只当白昊在犯傻,明日一觉醒来便会忘了这些胡话,便应和着,“好,那我们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白昊双眼微闭,脸上浮现着笑意,呢喃软语,“那我可当真了,你不许骗我……”

        “这三年,你音讯全无,我写的那么多封信竟无一封有回音。”林皓月斟茶,并未倒至七分,“我俩的情意如这茶,不止三分欠缺。”

        白昊略显惊讶,暖雪般的眼睛骤然带了不曾察觉的凌冽,“你真有写信给我?”

        “三度月圆必家书一封,从未间断。”

        白昊沉思片刻,“莫非误付洪乔?”又笑笑,“我都快忘了,你是太子的良媛,想必是有人不高兴了。”

        白昊外套的白色轻纱将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展现,果然是征战沙场的好男儿,身材高大,魁梧英武。

        世人皆传,周宰相养女白玉从民女到皇后,一人得志,全家富贵。其弟弟跟着沾光,又驱逐外敌立下奇功。皇帝派出的四支部队同时出发,四面夹击敌寇,唯独白昊带领的部队打了胜仗,其余均惨败。一时间,风头无两,白昊深得皇帝喜爱,不久被擢升为护国大将军。

        “前事我皆可不理会,只想问你一句,到底愿不愿意跟我走。”白昊言辞恳切,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让人看一眼就沉沦其中,不忍说出拒绝的话语。

        林皓月心迷意乱,思绪万千,在一瞬动了心。心里某个声音冲她叫嚣,走吧,离开太子府,天高任鸟飞,人生不如从头来过。可理智却容不得她做主。

        “昊哥哥,你忘了,我不仅是太子的良媛,还是宝儿的母亲。”

        白昊正欲言,适时,屋门被重重推开,龙靖霖威风凛凛地走进屋内,靓蓝色长袍长拖到地,未束发束绾,微湿的头发贴在面颊边,显得匆忙。

        “白将军,不打招呼就来孤这,是有何事要急?”

        “太子殿下,臣做了您三个月的师傅,事隔多年,殿下是忘了?”

        “孤未曾忘。”

        “那教殿下的家教可还记得?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白昊慢悠悠地说道,“后面还有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龙靖霖两眼惺忪,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脑子还未清醒转不过来,竟无言以对,只能将无名火发在林皓月身上。

        “你病还未好完全,可别渡给国舅。”

        “臣见月儿今日容光焕发,想必病已好得大半,臣苦征恶战数年,这点小病,于我无妨。”

        龙靖霖找了张凳子,硬生生坐在他们两人之间。林皓月朝他瞪了一眼,他也不恼,反而托着脑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美娇娘,看不腻”。

        白昊知趣起身,摆摆衣袖,淡然道,“臣告退。”

        等白昊离开,龙靖霖恢复正形,正襟危坐,问道,“你们方才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家长里短,叙叙旧罢了。”林皓月瞅着龙靖霖那未干的头发不免有些心烦意躁,“日上三竿,太子殿下这是刚起身?”

        “孤还不是前些日子忙着…”龙靖霖把话憋了回去,“耽误了政事,昨日批阅奏章至深夜,今日便起得晚了。”

        龙靖霖赧然,拿起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又盘根问底道,“你们真没说些什么?”

        林皓月忍俊不禁,“您到底想听什么?”

        “这次不走了?”龙靖霖正容亢色,声音似平日发布号令般严肃。

        “胡说些什么,臣妾听不懂您的话。”林皓月撩起鬓间碎发,转移话题,“凝月那姑娘被您安排在何处?这几日并未见到。”

        “孤已送回富真公主那,赏了黄金百两。”

        这倒有些出人意料。“佳人难得,太子您就这样放过了?”

        “帘外春寒赐锦袍,孤此生只做一次。”龙靖霖细长的丹凤眼注视着她,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人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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