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三日后，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接风宴日子到了。

        林皓月果然没有收到邀请，倒也不着急，自顾自在衣柜里翻找适合出席接风宴的衣服。

        “夫人，按照您的吩咐，一大早我便将桃花酥和菊花糕送到李良媛的府上。”这三日来，瑶雪都定时定点送去，而李佳云对这些糕点赞不绝口，每日必一扫而光。

        “那就好……”林皓月挑出一件粉红色的缎裙，转头问道，“这件好看吗？”

        这件裙衫尚是林皓月未出嫁前的衣服，桃红长锦衣，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白色织锦腰带勾勒出纤纤楚腰，不盈一握。

        “美不胜收。”瑶雪赞叹道。

        林皓月将衣服套上，过去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衣服竟然还合身，只是样貌少不了岁月的痕迹，再无少女天真烂漫的容颜。

        “昊哥哥见我穿这一身衣裳，必定欢喜。”林皓月笑道。每次她穿这一身鲜艳活泼的颜色，白昊都围着她转，左瞧瞧右看看，不住地赞美，“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那是，我家小姐娇俏可人及倾城。谁可及？”

        一声“小姐”的称呼，让林皓月仿若看到几年前的自己。刚到京城，住在皇上给白昊赏赐的日月府，她无忧无虑，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新鲜，常常跑出去玩耍，不亦乐乎。哪像现在，天天被关在这忧闷的太子府，度日如年。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平静。林皓月和瑶雪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掌握中。果不其然，是李佳云的贴身丫鬟雨燕来了。

        “不好啦，不好啦，我家主子身子不适，上吐下泻，手脚无力，这可怎么办？”雨燕脑门子一头汗，推开门便吼道。

        “快叫大夫呀。你跑我们这来作甚？”瑶雪挡在林皓月身前，不容雨燕靠近。

        “大夫已经在把脉了，可正巧今夜是皇后娘娘给白将军设的接风宴，这马车马上就要到了。这可怎么办，我们得有人去啊。”雨燕话锋一转，目光炯炯，望向林皓月，“林良媛，要不您帮个忙，代我家主子出席？您和我家主子情同姐妹，想必这个小忙必不会推脱。”

        太子龙靖霖命人备了三辆马车，分别接送太子妃、李良媛和自己，当然没有把林皓月考虑进去。林皓月习惯于作为一个“外人”该如何在太子府自处，当然，也明白如果要达成某个目的必须得靠自己动动脑筋。

        “区区小忙，无足挂齿。我这就准备。你让车夫等我片刻，我马上到。”

        “劳驾您了。稍候您移步至莲花阁，隔壁便是太子府侧门，马车停靠在那里。”雨燕鞠躬行礼，以表感谢，便一溜烟小跑而去。

        瑶雪扑闪着眼睛，问道，“夫人，我们不会被人发现吧？”林皓月将放了长时间的豆豉混入酏食中，制成酥饼，本身没什么害处，但润肠通体，若吃得多了，便会令人上吐下泻。

        “管不得那么多了。”林皓月拿起梳妆台上的碧玉簪，别于发髻之上，又将白色面纱带上，“我们快去，免得生变。”

        林皓月和瑶雪避开多人行走的主廊，沿着冬湘苑通向花园的小道，一路小心谨慎，摸索着来到太子书房莲花阁。

        莲花阁灯火通明，太子竟这个时候仍在这里读书。想必龙靖霖当上太子之后，日子过得并不清闲。

        “太子常常在书房歇宿，夜以继日地批阅卷宗，专心致学，埋头苦读。莲花阁紧挨着姹紫嫣红的花园，太子这三年竟没有去过，甚至瞧上一眼。”瑶雪见林皓月望着莲花阁出了神，解释道。

        林皓月收回目光，浅浅一笑，“事非关我，观之而已。”便扭头往侧门行去。

        太子府侧门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等候多时，见一名衣着华丽的妃子领着一名丫鬟而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跪拜在地，“参见娘娘。”

        “走吧。”林皓月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

        月亮含羞般躲进云间，隐隐约约从云间钻出来银色的清辉。林皓月抬头看向这幽暗的月色，不禁叹道，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白昊因赫赫战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皇上赏良田千顷，黄金万两，本欲赏赐新的府邸，可被白将军婉拒了。林皓月知道，他是舍不得留在日月府的回忆。

        接风宴便设在日月府。林皓月被瑶雪搀扶着下了马车，映入眼帘是正红朱漆大门，上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上书“日月府”三个大字。

        瑶雪低声说道，“夫人，我们回来了。”

        是啊，时隔数年，她们终于回来了。这里是她京城故事的起点，那些想起来欢喜的日子皆是在这里度过。

        林皓月顺着白玉阶迈步，秋色凉如水，她不由地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这里她是如此熟悉，即使相隔许久，依然可以凭着记忆寻至她曾经的闺阁——皓月殿。

        皓月殿坐落在梨园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白昊知道林皓月素爱赏奇花异草，便将花园建在皓月殿旁，采四时不谢之花，集八节长春之草，设一带清泉水流而下，以博美人一笑。

        白昊虽常年征战边疆，此处却不似无人打理，美景如初。

        “夫人，这里倒似从前一般，繁花似锦，欣欣向荣。”

        “世外桃源，莫过于此。”林皓月看着那皓月殿紧闭的门，伸手触碰，欲推开。

        “谁？”一声惊呼穿透寂寥的夜晚。

        林皓月回头，便看到一袭黑衣男子走至身前，他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正定定地望着她。

        “昊哥哥……”林皓月失了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昊皱着眉头，透过轻薄的面纱他看清了面前的女子，她是他不愿提及的伤痛。而她穿着他最爱的衣裳，面庞白皙清丽，仿若不带人间烟火味的仙子，走进他的魂梦里。

        他背过身去，一本正经道，“林良媛可是迷路了，竟走到这里来。”

        “昊哥哥，你回头看我，我今日带着你送我的发簪。”林皓月眼泪不由地滴落下来，她受不了白昊这番生疏，这隔阂令人难受。

        白昊一眼便看到林皓月头上带着的碧玉簪，这是她桃李年华，他送她的诞辰礼物。

        “月儿，昊哥哥回来了。”白昊无奈叹气，“我总是拿你没办法，每次吵架，都是我先认输。”

        林皓月摘下面纱，脸上纵是泪痕，抽泣道，“三年了，我日日夜夜向上苍祈祷，祈求你平平安安归来。总算没白费。昊哥哥，你回来了。”

        “月儿，可很多事情都变了。如今你已是太子的妃嫔，皇孙的母亲。而我，也不再是那个闲散的国舅爷……”白昊不再多语，“宴会即将开始，林良媛还是早些移步主殿。我回房换一身衣裳便来。”

        林皓月被白昊就这样扔在皓月殿前，她只觉头晕脑胀，胸闷心慌。瑶雪试着扶住她，她一个没站稳，头上的碧玉簪掉落在地，沿着台阶翻滚。

        林皓月正欲弯腰去捡，一只手握着簪子递到眼前。

        “林皓月，你真是执拗得很。”龙靖霖嘴角微微翘起，眼里写满嘲讽。

        “你几时在此？”林皓月用手绢擦去泪痕，装作无事发生。

        “自是从你泪流琼脸，梨花带雨开始。”龙靖霖黑色的眼眸泛着冰冷的光，“真是我见犹怜。若不是曾上过你的当，孤必定心痛不已。”

        “那太子您偷听墙角又算得上什么君子？”

        “你！”龙靖霖气得跺脚，将碧玉簪放进衣兜，“林良媛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到处乱跑。竟然连护国大将军的府邸都敢闯！”

        “你还给我！”林皓月作势要去抢，被龙靖霖推至一边。

        “母后未曾邀请你，若是见你出现于此地，你猜母后会作何感想？孤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是孤带你来的，母后便不会计较。”

        林皓月知道龙靖霖说的没错，皇后本就看她不顺眼，若是此时平白无故出现在接风宴，皇后必定怪罪于她。

        林皓月只得暂且按捺不安的心，乖乖地被龙靖霖牵着，前往主殿。

        “你作何要牵着我？”林皓月很是不习惯，三年了，他们再无亲密。

        “做戏要做全套，若是我们感情不和，孤为何要带你来赴宴。”龙靖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你脑子可真不灵光。”

        林皓月不再反抗，两人十指紧扣，漫步在这浓郁的月色中。

        “你今日为何穿这身衣服？”龙靖霖突然发问。

        “怎么了，不好看吗？”林皓月低头看向衣摆，“我身形未变，穿上仍是旧时模样。”

        是的，仍是旧时模样。龙靖霖眼前浮现两人初见时的情形，同样是在日月府皓月殿前，林皓月身着这一身红艳，言笑晏晏，向他跑来，边跑边喊道，“昊哥哥”。白昊站在他身后，探出头来，回道，“月儿”。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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