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身世

楚琪依哑然，那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1】

        “你以为说几句话，林正强就会相信？”楚琪依目光中带着几分锐利，望着她一脸伤心绝望的母亲，“就能留住他？他绝对是要验证的呀！平白无故谁愿意多出一个女儿来？就算他信了，没亲子鉴定这回事，但如果我自己知道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会冒充！”

        “你！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给我滚出这个家！滚！我恨你！”王兰惠一推，她跌落在地上。

        楚琪依抬起头，忽然觉得这个被自己叫做妈妈的女人那么陌生。为了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儿说滚出去，说我恨你。

        “好，我滚！我是你女儿，可你为了一个男人让我滚！你也应该早点看清林正强是个什么东西！”楚琪依站起来，擦掉眼泪摔门出去。

        可是又能去哪里，楚琪依只好在楼道走坐着，偷偷抹抹眼泪。她在那里坐了一夜，王兰惠并没有去找她。

        楚琪依对这个妈妈忽然失望透顶，简直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那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2】

        天亮的时候楚琪依心里已有了主意，回家的时候，她发现门没锁，她推门进去。

        很安静，母亲大概还在睡觉，她回房间拿了一些东西，又将储蓄罐里所有的钱全部取出，沙发上有王慧兰的包，楚琪依从包里翻出钱夹，偷偷抽走了几张大钞，连字条都懒得留，走出家门。

        她要去找她的父亲。

        那是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城市。楚琪依的老家坐落在城市郊区，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那里。

        楚琪依不知道原来的地址有没有用，这么长的时间里要不发生点变化还真的是有点难度，不过那里地处偏僻经济不发达，就算有变化也应该差不了多少，这在她看来成了一件幸运的事。

        楚父为人固执，一板一眼，他离婚前在某国家企业担任小职员，以他的忠心耿耿和安稳的性子，除非那个国家企业倒闭了，不然跳槽或者转行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况且楚父像老黄牛一样早出晚归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种勤奋踏实的工作作风深得某些上司的喜爱，十多年过去，媳妇都能熬成婆，他从小职员晋升个小职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晋升，就更不可能找新工作了。

        地址换了的话，去他工作的地方找，就算那里也搬了，但“xx企业”一定会找得到。楚琪依这样想着。

        她坐上了去那里的火车，一时热血冷静之后，又在想自己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楚琪依想起小时候快乐的日子，她被父亲抱着搂着，有糖果和新玩具，他还带她去工作的地方，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面还有几个共事的叔叔阿姨，他们一起夸奖她“哎呦真可爱”，父亲脸上就笑容就更多了。

        父母离婚时她还很小，什么也不懂，她跟着母亲一起过，在那之后他就好像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样。她等啊等，一直等父亲出现，可每次问妈妈这个问题，楚琪依得到的只有妈妈带着怨恨的一瞥，久了，她就不再问了。

        为什么他们会离婚？楚琪依其实很想知道。

        但是即便离婚，血浓于水的事实不会改变。她想，他见到她后虽然会惊愕，但也一定会有惊喜。哪怕只有一点点。

        楚琪依不奢望什么，父亲说不定早已有了新的家庭，她只想和他度过一段短暂但是快乐的重逢时光。像小时候一样，她难过到极点，他拍拍她的肩膀说“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光是这样就能给她带来勇气和力量。

        只要这样而已。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想。

        她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也毕竟是她的父亲，这种关系怎能因为离婚这种事情就被切断？她真傻，她应该早些想到的，就算母亲不会同意，她也是该来看看他的。

        楚琪依到了那里时是正午，肚子很饿但也顾不上吃饭，期间有电话和短信响起都没有理会，到后来索性关了机。一路打听着，总算找到了父亲工作的单位。

        传达室的保安不让任何人进去，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他们下班为止。

        太阳西沉，有人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十几年过去，楚父不似以前那么年轻有活力，但楚琪依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爸爸。”她怯怯地叫他。

        楚父愣了一下，有些惊喜，但很快消失，之后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楚琪依心跳越来越快，眼圈越来越红。

        楚父揪在一起的眉头一下子松开，楚琪依的心也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开口说话了，他会说些什么？

        “我不是你爸爸。”眼前的中年男子说。

        楚琪依瞪大的眼睛一下子像熄灭的死灰。

        “琪依，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楚琪依一惊，心跳得飞快，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是那么艰难。

        “爸……爸？”她觉得喉咙一阵疼痛。

        “对不起，琪依。”中年男子走近了些，“大老远赶过来很辛苦吧，你……一个人来的？”

        他又说了一些话，可是楚琪依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那句“你不是我亲生的”。

        “那……我到底……我到底是谁的女儿呢？”楚琪依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垂下的手有轻微的颤抖。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叹气：“这个，我也不知道。”

        “是妈妈出轨了吗？”楚琪依追问。

        男子没有回答。

        “咕咕”的声音，从她肚子发出。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早已饿坏了。

        “饿了吧，带你去吃饭，这么远过来，也挺累的。”他上前，拍了拍曾经的女儿的肩。

        “那个男人是谁？”楚琪依问。

        他沉默。

        “我恨死他了！”楚琪依愤愤道，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您知道他是谁，又住在哪里吗？”

        他摇了摇头。

        “真的不知道？”楚琪依声音已有几分哽咽。

        “真的不知道。”他的声音里带上几分无奈。

        “我的妈妈……”她擦了擦眼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呢？她到底，是有多混乱……”

        和面前的男人结婚，却和其他人生下孩子，然后又和林正强纠缠不清。甚至为了林正强骂她打她要她滚蛋，那她楚琪依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恨她！恨死她了！我一定要问清楚！”楚琪依的情绪变得激动，“为什么会有她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

        “琪依，不要怪你妈妈，这不是她的错。”他忙安慰。

        “结了婚后背着丈夫和别的男人生孩子，不是她的错还会是谁的错？”楚琪依扬起头问。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叹息。

        “那到底是怎样？请你告诉我好吗？”楚琪依用恳求的语气道。

        “你不要问了。”

        “那我回去问她！不问清楚我是不会放弃的！”楚琪依神情激动，她这幅不依不饶接近歇斯底里的模样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哎！”男子又叹气，他面有难色，脑海里经过做着挣扎，“你听了之后一定会难过的，就是这样你也想知道真相吗？”

        “是的！”她重重点头。

        “你的母亲，有次下夜班回家的时候，被□□了。我们是在你出生后三岁那年，知道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

        【3】

        这不是妻子王兰惠的过错，孩子楚琪依也是无辜的，但他是个思想保守又传统的男人，他努力试着接受事实，努力重新对这个家庭投入关怀。

        家庭曾经是他缓解工作和人际关系压力的好去处，知道那件事情后也依然是个缓解的好去处，甚至比以前更好——他把所有在外面的不满全部发泄在她们母女两个身上。

        吵过闹过打过，双方家长都知道了这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视之为不能外扬的家丑。王兰惠的父母劝说王兰惠忍让，毕竟谁让她已经不干净了呢，放以前这可是要被赶出家门的，王兰惠是个传统妇人，觉得只要丈夫不嫌弃，她什么都可以忍受。

        但楚父也许是被这种忍受惯坏了，王兰惠以为只要她比以前更加照顾家庭，更加低眉顺眼，就能换来丈夫的理解，却不知这种自认轻贱、自认肮脏的伟大妇德，只是把她推向了更大的深渊。

        楚父对王兰惠的恶意大于楚琪依，因为楚琪依什么都不知道，且还是个孩子，但王兰惠竟然不是宁死抵抗而是被□□，楚父心里就觉得不是个滋味。

        楚父最窝里横时对王兰惠拳打脚踢过，王兰惠最后忍无可忍，筋疲力尽之后，他们决定离婚。

        王兰惠说既然离婚了，以后就不要再有任何往来，免得到时候尴尬。她带着女儿离开他，去了别的城市，很少与家里人往来，辛辛苦苦生活着，后来遇到林正强。

        楚琪依哑然，那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离婚的父母，不喜欢她的妈妈，因为她是不该出生的孩子，她活着就是拆散了这个家庭，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被堕了，那父母还会继续过他们的生活，有另外一个纯正血统的孩子享受着生父生母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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