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秘蒙面女子

一场美梦。

        漫生回到了有舅父曦仪的夏天。那些无比寻常的姜水河畔的夏天。

        梦里的尧光山、凤尾山，水草丰沛，一条姜水从两山间夹出。

        傍晚时分，三三两两闲人坐在姜水浸过的石头上乘凉，小孩子跑来跑去的摸鱼、抓虾、踏水。

        梦里的这个夏天，是好几年前，元允之带着妹妹元瑶芝来南荒的情景。允之与荒主议事，瑶芝、曦仪和漫生就整日蹲在尧光山里“寻宝”，就是找那些修成的小妖精们取乐。

        那天，她们真的找到了一个宝贝。一只修炼百年的流萤精灵。

        那只流萤自称流萤头头，很是爱炫耀，摇着亮晶晶的小屁股一通自吹自擂。

        看着三个小丫头真心实意的崇敬之情，流萤头头大为受用，当场就招来了千百只流萤小弟，亮晶晶的铺满河谷，随着清风，很有节奏的跳了出凤舞流萤。

        在万籁俱寂的夏夜里，虫鸣蛙叫，奏乐山间，风吹青草，簌簌作响。眼前一片闪烁的星河，如真如切，让漫生不知生在梦中。

        漫生是被一阵花香搅醒的。

        是芙蓉花香，很浓。她眯着眼睛想。

        可能也就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吧，睁开眼时，外面还是灰蒙蒙一片，将亮未亮。

        漫生寻着花香看去，敏锐察觉到窗户上映出个身影。

        “谁！”

        漫生瞬间清醒，蹭的窜起来，推窗。

        窗外，一蒙面女子攀着房檐，蹲在窗前。见漫生开窗，她一把抓住漫生右手臂，向外拽去。

        事出突然，漫生不防，伸出左手拍去时，已被女子生生拖出房间，左手只捞到女子的面纱一角。那上面似乎绣了什么图案。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漫生都在反复推演这日的情形。

        若是自己没有醒，若是瑞珠看到了自己，结局会不会完全不同。

        可惜，在那个时候，舅父曦仪失踪、浑夕族长来战、羲和北荒和亲，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得环环相扣，没有给漫生一点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任何“若是”。

        蒙面女子将漫生拖出窗外，并没有对漫生出手，而是拿出一块玉牌朝漫生扬了扬，“我带你去救仓焱神尊”，然后拉着漫生就想登上云驾。

        仅借着一点点熹微的晨光，漫生还是一瞬间就看清看那玉牌图案。

        龙凤呈祥纹。

        和舅父曾送给自己的一块玉牌一模一样！

        这女子为何有此玉佩？难道是舅父的身边亲信？

        漫生姑且先信了蒙面女子。看她如此焦急，难道……

        “舅父怎么了？”

        “他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一丝惊惧在漫生眼里一闪而过，又以急不可查的速度被漫生平复。

        天神殒命，皆有神启。此刻天色将明，晨风和煦，并无任何异象，何来“将死”一说？

        漫生大力甩开蒙面女子，怒喝，“你把话说清楚！”

        “来不及了，边走边说。”女人招来一辆云驾，拽过漫生就要上去。

        云驾腾在半空，吹来一阵风。漫生闻到了女人身上浓烈的芙蓉花香气。

        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捕捉到那些被她忽视的思绪。

        仙音阁！

        那里的女子惯爱用芙蓉花膏养颜，正是眼前蒙面女子身上的味道。

        失踪那日，浑夕族长去过仙音阁！

        怎会有如此巧合！这些事之间定然有联系！

        “你究竟是何人？！”

        蒙面女子见漫生迟疑，竟使了几分神力，想直接绑走漫生。

        这次漫生留了心眼，迅速往后一退，堪堪错开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一声焦躁的嗟叹，试探着靠近，“你听我说，仓焱神尊现在命在旦夕，我们先去拿一样东西，其他的我们路上再说。这次一定要救回他！”

        趁蒙面女子说话间，漫生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既是救人，为何不说清楚？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为何有舅父玉牌？难不成她劫走了舅父和曦仪之后，还想哄骗绑走自己？

        一瞬间，凤逸红脖子红脸的表情和话语飘进漫生脑海，“抓起来再说！”漫生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认同凤逸这样的武夫做法。

        不过，蒙面女子神力不凡，刚刚自己得使□□成的力才能挣脱束缚，眼下若她执意要绑了自己，自己完全不是其对手。

        漫生不动声色的极力思索着援军。

        师父……瑞珠……漫生甚至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只见过两面的育遗姑母。

        她知道此刻姑母就在育遗谷里闭关清修。就在山谷北面的一个结界里。她只要几步快跑进结界，自然可以找到姑母。

        这是她能最快求得的援救。

        可是，她只见过姑母两面。如果姑母没认出她，不帮她怎么办？

        漫生微不可查的向北面那处结界望了望，微不可查的瘪了瘪嘴，似在做什么决定。

        谁知，这些微不可查的表情全部被蒙面女子看在眼里。一瞬间怔愣之后，她仿佛对漫生在打什么主意了然于胸。

        蒙面女子抬头看了看天，暗叹一句，“来不及了。”

        说完，她神情复杂的看了漫生一眼，趁着漫生一个晃神，驾云而去。

        门外的动静引来了太和神尊。

        等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蒙面女子云驾留下的一缕云烟。

        漫生将所见同师父讲了，然后推测道，“浑夕族长和仙音阁联系紧密，说不定浑夕族长就是从仙音阁知道了些什么，甚至说不定舅父曦仪就被关在仙音阁！”

        “依你所言，倒真像仙音阁之人”，太和摸着小胡子，眼神幽幽，“从前我还不疑，但方才那位蒙面女子的出现，让此事又不一样了起来。让凤逸去仙音阁走一趟也好。”

        漫生闻言，蹙眉抿嘴，“师父，徒儿总觉得这仙音阁极其可疑，想亲自前去。”

        太和并没有出声，望着远方，一阵思索，半晌才轻点了点头。

        但他又像刹那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回头盯着漫生，皱着眉头用异常严肃的语气嘱咐道，“此事行到此刻愈加凶险。好孩子，万事小心。无论如何，切不可单独行动。”

        漫生从未见过师父如此认真的神情，只道是师父听闻自己差点被劫走而有些后怕，便都乖乖的应了下来。

        瑞珠寻到漫生，两人并肩往厅房去用早饭。

        她们的身后，太和一直注视着二人的背影，往日里一双带笑眼睛此刻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思。

        几个时辰后，凤逸来找漫生。

        不出所料，他没有从浑夕族长处问出任何消息。昨晚他赶到丹穴神宫时，浑夕族长已经酩酊大醉，被送回了浑夕城。

        凤逸追寻一夜，浑夕族长却像凤胥曦仪一般，也凭空消失了！

        凤逸莫名其妙回到南荒，收到了荒主颁布的诏书：

        将南荒凤羲和公主嫁给北荒元允之少主，由南荒凤逸少主和开阳公主送亲，三日后在北荒休与神宫完婚。

        凤逸漫生不明白，为什么荒主会指派他俩送亲。

        不过两人一通合计，决定正好趁着南北联姻这场盛事，再次寻找浑夕族长。

        漫生和凤逸登上云驾赶往丹穴神宫接羲和的时候，太和正站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卷画轴，久久凝视着远去的车架。

        初阳推门进来，站在太和身后叫了声父亲。

        太和表情顿了顿，回过神来，幽幽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太和点点头，挥手示意初阳退下。

        初阳站在原地未动，沉思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真的要让师妹去仙音阁？那是何等凶险之地。”

        太和回身倚在窗前，耷拉着眼皮，“你也去！不要让他们发现。护开阳周全，保证整件事同我与你说的那般发展。”

        初阳蹙眉作揖，“是，孩儿都记得。”

        “好。明天你先行一步，再去仙音阁嘱咐一遍。有多事者……”太和说着，忽的睁大双眼盯着初阳，目光凌冽，活脱脱像变了个人。

        初阳心下了然，点头应下。

        “行了，我歇息一会儿。你先去吧，自己多加小心。”

        方才的杀意在太和脸上转瞬即逝，此刻他眼含倦意，仿佛只是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老头。

        初阳依言退去。

        太和听着脚步声渐远，倚窗眺望良久。

        画轴在他手中缓缓展开。他看着画中之人，喃喃低语道，“清越，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

        “这次，我可做对了？”

        画上之人长着一对鹿似的尖耳，月眉微挑，红唇烈烈，回首灿笑不答，眼中似有万千光华，张扬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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