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门卫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写检讨。”

        叶风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规律地按着按动笔，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徐正这时候得去上晚自习，不在办公室。

        “八百字就把你毁了。”语文老师捂嘴掩笑。

        叶风摇头撇嘴：“真的？！他怎么想的，我为什么也要写？”

        语文老师耸耸肩，“那当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做法你都能理解的。”

        “发生了就接受，管不动别人，就先管自己吧，嗯？”

        叶风捂脸，十分痛苦。

        语文老师笑得更开心了，最后乐得放了他。

        夏时礼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交完检讨回去的路上，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明天的检讨她应该写什么内容。

        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个模板，提笔就能写，但夏时礼觉得，每次都用一个模板的话，不太行。

        对她没有好处，不能很好地锻炼她的写作能力。

        要讲求效率，要把每一次检讨都当做应试作文去写，要精雕细琢、不断改进。

        本来每天挑事就已经浪费了夏时礼很多时间了，再不把那点时间利用起来，很可能会影响学习。

        夏时礼认为学习是很重要的，学习不好，会像她妈妈一样，因为无知单纯嫁给表面人模人样的男人，跟着男人一辈子，然后才发现那男人会动手打你。

        会几乎不做任何家务，但是嫌弃你做菜难吃，会给你泼脏水，让你在家里毫无立足之地，会假惺惺地体谅你，给你买衣服送礼物，过几天在床上掐你的脖子。

        “……”夏时礼停下脚步。

        不想进教室。

        走廊上没有风，闷闷的，今天天上也还是没有太阳。a市这片天简直奇了，好像永远都不会透进来光一样。

        一中校园里遍布有各种花、草，树，常绿的却没几种，数量也不多，放眼望去，一片枯景。

        除了作文，阅读理解也很重要，夏时礼心想，做阅读理解也是要有技巧的。

        也应该说所有文科都是那样吧，看分写点、踩分句写在最前面，打个句号，然后再分析或解释。

        那刚才那一段没风没太阳的描写，作者想烘托什么样的氛围，表达什么样的情感？

        夏时礼微微歪头，又想。

        她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内心却极其活跃，一堆乱七八糟的内容迅速闪过。

        叶风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在走廊碰到交了检讨先走的夏时礼。

        就在他前面两三米，她一个人，站在班级右侧边，靠着走廊望着天发呆。

        叶风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天，今天没有太阳，天上云层很厚，傍晚了，看起来灰蒙蒙的一片。

        夏时礼跟一班班上的大多数女生不太一样，首先身高高要高上许多，其次，不像大部分女生，有又长又顺的头发和空气刘海。

        她短发齐肩，头发很直，看起来硬硬的，让人感觉扎手，整个人很瘦，但不显得瘦弱，反而很有力量感。

        加上有些偏男性化的眉型，其实若只算这些特征，夏时礼的长相放在她一个女生身上不算讨喜。

        幸好她还有一双圆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和精致的鼻唇，脸型也流畅清晰，所以综合下来，整体看居然是更有气质和特色些了，比普通的美更容易让人记住。

        “进去？”出于礼貌，叶风还是喊了她一声，夏时礼像没听见。

        “不是所有人的想法做法你都能理解”，叶风想起语文老师说过的话，她还真是说对了。

        他没管夏时礼，自己进了教室。

        关于座位的事，处理下来，班上没有多余的空位，也没人愿意换，所以，夏时礼和叶风依然还是同桌。

        从那天之后，夏时礼真·得偿所愿，再也没和叶风交流过，叶风也不会主动找她，两人默契地连看都没看过对方一眼。

        两个人都当自己身边坐了个死人。

        甚至双方之间还隐约有点火/药味儿。

        ：夏时礼偶尔听见自己的名字和叶风挨在一起，会不耐烦地皱眉。

        叶风被朋友调侃和同桌关系不好，会“啧”一声，说换你你也不会好。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夏时礼每天都闹事、找家长，完成她的目标。

        周三，物理课。

        老师在上面用多媒体放物理实验视频，她说她嫌多媒体声音不够，所以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自己看，还问老师这个实验叫什么名字，她应该在哪儿搜。

        物理老师：“同学，老师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你要利用手机学习老师不反对。”

        “但现在是上课时间，而且我可以调大多媒体的声音，你根本没这个必要拿出手机。”

        夏时礼：“那不学习，玩游戏可以吗？”

        “……”

        “看小说？”

        “老师，这个男主很容易脸红，他是不是敏感肌。”

        周四，生物课。

        那天老师还没进教室，她就站在门口守着。

        天气不错，生物老师开玩笑似的问她怎么还不进去，在进行光合作用吗，她说不是，在回光返照。

        然后不管生物老师说什么她都不进去，直到生物老师松口说懒得管她了，自己先进去，她才跟上去。

        站到讲桌边、老师身旁。

        生物老师：？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

        夏时礼：“要不你出去。”

        周五，又是化学课——

        徐正见到夏时礼就难受。

        短短一周，夏时礼疯魔成性的流言已经传遍了高一所有班级。

        徐正作为班主任，不仅要处理夏时礼和她父亲，处理被夏时礼伤害的老师，还要处理其他班八卦责怪，躁动不安的心。

        关键气人的是夏时礼每次闯完祸后道歉的态度都好得不行，有任何要求、任何惩罚，她都可以接受，也完成的很好。

        夏家的那点儿破事总是扯不清楚，徐正下去多方思考劝说，和夏勤沟通拟实行解决的办法，结果效果都不佳，聊胜于无。

        天天这样绝对不是办法，徐正站在讲台，什么都还没开始，就已经感到疲惫了。

        ——夏时礼今天却很老实。

        最后一节化学课，徐正有点心不在焉地讲课，夏时礼全程坐在座位上，埋头刷题。

        还有五分钟才下课时，夏时礼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背上书包，抬脚出教室。

        全班同学看着她潇洒地走出去。

        早退他们是无所谓的，但周五早退另当别论。

        一中读书，只有高一阶段比较轻松，因为虽然也统一住校，但周末不用补课，也不用提前返校，整打整两天的休假，可以说是很爽了。

        但一中距离市区比较远，它和很多高中一样，校址通常都定在偏远无人的郊区，因此一到放假时间，坐车就会是个严重的问题。

        周五最后一节课后是绝对的赶车火葬场，能提前五分钟下课，意味着之后不用一路狂奔去校门口等车，更不用和其他同学竞争，排一两个小时的长队！

        徐正看着夏时礼走出教室，再一回头，发现全班同学都看着他，眼巴巴，可怜兮兮，眼神在说：

        “为什么她可以？”

        坏学生享福，乖学生受苦，这世道没救了是吧，这合理吗，这公平吗？

        “……”徐正感觉自己膝盖有点疼。

        看他们那一个二个渴望、迫切、猴急的样，徐正心里生出想法，故意装模作样地说：

        “突然想再讲一道大题。”

        “啊啊啊！”

        底下一片鬼哭狼嚎。

        徐正憋笑，凶人一样大喊：“行了，下课！”

        全班又瞬间阴转晴，自发起立，眉飞色舞、齐声道：

        “老-师-休-息！”

        ·

        夏时礼不知道这些。

        她出了门快马加鞭地走到校门口，到的时候门卫正在开门。

        “呦，这么快下课了啊。”门卫看到她，跟她打了声招呼，让她再稍微等一下，门马上就开了。

        时常会有被老师特赦提前过来坐车的学生，或者就是有什么急事，临时请了个不算假的小假，门卫已经习惯了。

        夏时礼却不是过来出校门的，她唤了一声门卫，自报家门：

        “我是高一一班的夏时礼，班主任徐正。”

        校门口的铁门此时已经完全打开了。

        门卫眼见夏时礼有宽敞的大路不走，背上书包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铁门，潇洒地翻过去，落地之后，丢下一句：

        “下周一记得给我班主任告状，让他请家长。”

        ……门卫大叔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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