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检讨

“……”徐正忍下粗口。

        “我要换同桌。”夏时礼接着说。

        徐正咬牙：“下课再说。”

        不待徐正再讲，夏时礼咬唇，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反作用力将她的掌心震得泛红。

        “我说了我要换同桌！”

        她微不可见地“嘶”了一声，疼得把掌心放在校服裤边搓了搓。

        ……！叶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叫板震惊，偏头去看夏时礼。

        教室里静可闻针，夏时礼嫌弃徐正反应不够，又一脚踹了自己的桌子。

        “不准上课，把我的座位换了！”她狠声喊到。

        “！！”书桌倒地，发出“砰！”的一声，周边的几个女同学惊叫一声，吓得捂胸口，忍不住嘁嘁。夏时礼视线范围内，两个男生愣了愣，然后默默跑出来把她踢翻的桌子扶了起来。

        徐正头疼。

        昨天他才刚收了夏时礼而已，夏勤信誓旦旦跟他说夏时礼是好孩子，他真是差点就信了。

        徐正隐隐黑脸，他年纪偏大，四十五六左右，工作时间长，可谓是“久经沙场”了，脸一黑，不怒自威的气质便轻易被他拿捏出来。

        班上的大部分人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徐正开口，“我说了下课再说，你听不懂吗，还带着你上个学校那些烂习惯？”

        “我是班主任你都敢这样，其他科任老师那里你是不是要翻天了！”

        “班主任？很了不起吗？！”夏时礼往前走了两步，

        她瞄了那两个正在摆桌子的男生一眼，趁着他们脱手，又给了桌子一脚，比刚才更用力！

        “咚！”桌子再次砸到地上，刚把桌子扶起来的那俩男生汗毛直立？

        徐正这回真的生气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地指着夏时礼，“你有本事再踹一个！”

        踹就踹，夏时礼毫不犹豫抬脚。

        她余光又扫到刚才倒地两次的她的桌子被一个人扶了起来，正准备朝自己的桌子再来一脚，她突然发现那俩男生不见了，现在是叶风在扶她的桌子。

        那俩男生怎么可能还敢扶，趁夏时礼不注意，两人疯狂给叶风使眼色打手势，不待叶风回应就抓紧时间溜了！

        叶风只能去扶，他出发的位置跟那俩男生自然不一样，那俩男生是一人扶一个桌角，叶风现在则是整个人站到了桌肚的对面，夏时礼一脚下去，肯定会踹到他人。

        碍事！

        一中的“一张桌子”，其实是两小张独桌拼在一起的，因为教室空间不太够，所以没有实行单人单座。

        夏时礼和叶风是同桌，他们的桌子确实也挨在一起，但实际他们各自有自己的配套桌椅。

        夏时礼瞪了叶风一眼，转身一脚踢翻叶风的桌椅，骂：“踹了你能怎么样，有本事你请家长！”

        正在帮夏时礼搬桌子的叶风听见自己身后一响，内心：？

        靠。

        “——你无法无天了！”徐正大步从讲台走下来。

        “你以为我不会请你家长过来吗，我现在就请，我让你直接退学，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你们几个！过来！”他一边让几个男生过来，合力把夏时礼架出去，免得他见了心烦，一边摸出手机。

        被点到的几个男生缩头缩脑，小声问了一句他们是真的要架还是意思一下。

        也有人问他们架得动夏时礼吗。

        通通被徐正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句！

        “叶风，你带她出去！”徐正转头去叫叶风。

        叶风从刚才上课开始就心情复杂。

        徐正要他把夏时礼架出去，他转了转眼珠，丢下一句：“我不带，换个人。”

        徐正不可思议。

        “你现在护着她干什么？！”

        连一向跟他关系好的叶风都不给他面子。

        徐正要气死了。

        叶风？？？

        “我才没护着她！”

        他有病吗护着她，他也正生气，不想跟夏时礼有接触。

        可惜徐正在气头上，他好像是昨天没发出来的火，今天也顺便一起发了，见不得叶风跟他拗。

        他移步到叶风面前，痛心疾首：

        “你才跟她认识最多两天，我跟你半年多的师生了，结果现在你不帮我护着她？！”

        叶风总觉得老徐这个形容怪怪的。

        “我——”

        “我自己会出去。”夏时礼打断叶风。

        徐正闻言又把注意力从叶风身上转移，偏头骂道：“自己滚出去！”

        夏时礼抬脚一身轻松地出去，无视教室里所有人的议论纷纷。

        叶风：？？你现在这么听话说出去就出去，早干嘛？

        夏时礼径直走到门口。

        她已经达到了请家长的目的。站到教室门边，她反思刚才的计划。

        基本上没有问题，除了有个小小的意外，叶风挡到了她。

        循序渐进很重要，踹人或者找人打架的计划是更后面的，要是现在就把叶风踹了，计划就被打乱了。

        叶风想被踹，至少还要等一周左右，夏时礼在心里捋着她的计划。

        到门口时她回头观察徐正，徐正已经拨通电话，他和班上的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

        除了叶风。

        叶风原本背对着她，像班里其他所有、和夏时礼处在不同位置的同学老师们一样。

        他完美融入其中，但下一秒自己转了方向，隔着教室门，与夏时礼遥遥相望。

        “……”理所应当，两人对视，一如前一天他们在办公室。

        徐正拨通电话后全程用非常差的语气和对面说话，教室里嗡嗡地闹着，同学们议论完夏时礼后后知后觉，乐得不上课，东歪西扭。

        不知道是不是夏时礼的错觉，她认为叶风仅这一个的动作，仿佛就已经让他脱离了刚才的阵营，反而像和她站到了同一位置。

        她不需要。

        夏时礼避开叶风的眼睛。

        下午六点。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没有人说话，叶风看见夏时礼瞥了一眼夏勤，肉眼可见，夏勤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脸色变得很差，整个人突然窘迫了起来。

        来的路上夏勤已经跟徐正通了很多电话，基本把夏时礼为什么突然惹事的原因给徐正说了个明白。

        经过上个学校里一学期的“磨炼”，他被迫也对来办公室向老师道歉这个流程非常熟悉，与其说重点是来请老师息怒，不如说是来请夏时礼别再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徐正正半靠在办公桌上，双手环胸，嘴角向下。

        了解过夏勤说的那些后，目前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夏时礼一直这样不是办法，徐正能忍她两次三次五六次，忍不了十几二十次，如果夏时礼不改，到最后，还不是又得转学。

        而且恐怕再转一次，就不会再到一中这种好学校了，就连这一次，夏勤都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

        夏勤低头望了会儿鞋尖，抬头局促地对夏时礼说，“好吧今天也是像之前那样？”

        “爸爸知道错了，但是爸爸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答应你，不做你不想看到的事情，你也答应我，别再惹事了，之后好好学习，行不行？”

        这话让叶风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已经被迫掺和进了夏时礼的家事里。

        他也不想待在这里来着，徐正非把他叫了过来。徐正这个人简直太幼稚，这么大人了，还玩儿“记仇”那一套，比他“记仇”还“记仇”。

        夏时礼听完夏勤的话嗤笑了一声，嘲讽他：

        “你又来了。我答应你后我可以做到，你呢，自己心里没数？”

        当着女儿老师、同学，好几人的面，即使已经用了恳求的态度，还是被女儿亲自嘲讽。叶风脚趾抓地，替夏勤尴尬。

        夏勤……

        那还不是最尴尬的。

        夏时礼拒绝和夏爸爸交流，后来直接问老师领了罚，态度坚硬、表现诚恳。

        。

        徐正在心里叹了口气。

        夏时礼和夏爸爸之间矛盾不小，夏勤已经跟他解释清楚，夏时礼今天闹这一出，就是因为夏勤。

        但他不清楚夏勤具体对夏时礼的妈妈做了什么，夏勤只说，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不睦，夏时礼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而且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夫妻不合全都是他的错，就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可不就是整天胡思乱想、喜欢自己瞎琢磨，异想天开脑洞很大，又对周围的事物环境极其敏感和好奇？

        他们会若有其事地思考柳絮和蒲公英谁飞得更远，会在一些诸如“怎么成功作弊”的问题上煞费苦心，一旦成功便四处跟人炫耀，殊不知等自己以后再回想起那些事时，只会感到羞耻。

        他们无知又无畏，多大的事对他们来说都是浮云，但同时，多小的事也能让他们烦心很久，惦记一辈子。

        只是夫妻不睦，夏时礼弄得像是天要塌了一样。

        徐正对夏时礼的态度迅速转变，从气愤到忧虑担心。

        夏时礼毕竟成绩好，是个可造之材，如果一直受困于家庭环境做这种事，以后成绩想不受影响都难。

        和徐正真正相处过的人应该都知道，徐正只是看起来凶，看起来不行，其实人非常不错。

        他觉得现在的重心是思考怎么帮夏时礼改变。

        “……”场面冷了半分钟左右，徐正见状想出来劝和，但夏勤和夏时礼的问题根深蒂固，他一时也调和不了，最后，只能决定先将这事儿略过去。

        最终他罚夏时礼叶风一人一份检讨，写完才能回去上课。

        夏时礼要写三千字检讨，叶风要写写八百字。

        他俩并肩坐在办公室，由语文老师监督写检讨。

        一小时过去，夏时礼的检讨已经写完，语文老师检查时还忍不住夸了两句，然后高高兴兴地放她走。

        叶风的八百字却还在拟题目。

        ·

        这才是最尴尬的。

        语文老师：

        “叶风同学，请问你的题目是从盘古开天地开始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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