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三年后

“娘！”

        林修泽拿着一张字兴奋地走了进来。

        “娘你看我今天这字怎么样，不错吧！”

        姑苏林府内，贾敏正在房内纳凉。

        此时距林母过世已经三年了，林如海和贾敏已经除了孝。

        三年前，贾敏认了林修泽做义子，带他一起回了姑苏生活。

        上个月林如海进京，往上递了起复的折子，正留在京中等消息。

        贾敏放下手中的信，笑着接过林修泽手中的字仔细看了看，夸道：“嗯，是不错，已经有几分风骨了，也不枉你这几年的苦练。”

        “那是，也不看看我这字是谁教的。”

        林修泽笑嘻嘻地拍马屁。

        他的字是贾敏一手教的，贾敏是学的王羲之的字，他也跟贾敏练了王羲之的字。

        三年前，他认了贾敏做母亲，跟着她回了姑苏。

        他爹是火葬的，那日他从林府回去后，贾敏派了些人帮他打理他爹的丧事。他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他爹那封请别人帮他写的遗书。那遗书有些旧了，应该是几年前写的。

        他不知道他爹为什么要在几年前写下遗书，那时候他都还没穿过来，但他猜大抵是生活太过艰难。要火葬大概也是因为贫穷，坟地很贵的，他们家以前肯定是买不起的。

        虽然他现在有钱，也能买得起墓地。但他还是遵从了他爹的意愿，火葬。

        他爹的骨灰盒和牌位他一直带着，现在摆在他住的院子里。

        “你啊，这几年别的没学会，油嘴滑舌倒是愈发长进了。”

        贾敏笑着训道，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我说的是实话，怎么就油嘴滑舌了！”林修泽捂着额头，假装痛苦地说。

        他撇见贾敏手里的信，又好奇地问道：“娘，这都八月了，离老爷上京都快两个月了，还没消息吗？”

        “从京中到姑苏，走水路最快也要一个月，信件来往更是不便，哪有那么快。”

        贾敏笑着睨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信，笑着说：“不过已经有消息了，老爷调任扬州府通州县知县。”

        “通州县？在哪啊，离咱们这远吗？”

        “通州在姑苏的北边，倒不是太远，走水路要七日吧。”

        “这还不远啊！”

        林修泽哀嚎一声，三年前从京城到姑苏走了一个月的水路，他也连着吐了一个月。之前大半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那一个月全折腾完了。

        他之前是不晕船的，穿过来之后反倒晕了，可能是这具身体的体质问题吧。

        “那咱们什么去啊？老爷这信走过来要一个月，那他应该已经在通州等着咱们吧。”

        林修泽接过贾敏递给他的信，看完后问。

        “不是咱们，是我。”贾敏摇了摇头，拿起她压在手下的另一封信，“我和老爷给你联系了扬州的云麓书院，我先送你到书院，再独去通州县。”

        “云麓书院？娘想要我去那读书？”

        “嗯，你今年也十三了，今年年末的县试，可以下场试试。”

        “老爷之前也在云麓书院读过书，那书院的山长也是咱们林家的旧识，会多照拂你一些的。”

        扬州是学风昌盛之地，人人争相读书，以读书为荣，私人开办的书院更是数不胜数，而云麓书院就是其中翘楚。

        云麓书院是大儒顾慎在三十年前开办的。开办时间虽短，但因着顾慎的名气，前来求学的学子众多。又因在这三十年内出了十几个进士，在扬州更是名声大噪。

        顾慎早年在翰林院里修史，因与当时的宰辅政见不合被贬官。顾慎被贬后更是将全部精力放到了修史著书上，后来因林父在其中斡旋，又被调回京中。但顾慎回京后仕途依旧艰难，所以他干脆就辞官回家，专心著书。他的《显德以来系年要录》、《会要辑稿》可以说是读书人的必读之书。

        现在云麓书院的山长是顾慎的第二子，顾岭寒。顾老先生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只是偶尔会去书院讲学，书院便交给他儿子去管了。

        这顾岭寒说来也是奇人，他与林如海同岁，乡试时中了解元，但次年的会试他却没去考，他说对他做官实在是没甚兴趣，只想在书院里治学。顾老先生竟也没阻拦，就将书院丢给他管，由着他去了。

        听贾敏介绍完云麓书院的情况，林修泽心中对这个他即将要去读书的书院有了个大致了解。他还记得自己四年前跟贾敏保证说要考个状元来着，现在看起来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当初在鹿鸣书院被毒打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呢。

        林修泽想起自己年少不经事下的保证，忍不住叹了口气，结果又被贾敏弹了个脑瓜崩。

        “叹什么气，跟个小老头一样！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哎呀，我这不是不舍得娘嘛！娘放心，年底的县试我一定给您考个头名回来。”

        “什么叫给我考，那是为了你自己。”贾敏对小孩的耍嘴没办法，只好认真嘱咐他道：“你到时县试要回姑苏考，姑苏也是人才济济之地，到时候没考过别人可别回来哭鼻子。”

        “娘，我都多大了，不会像以前一样哭鼻子了。”

        林修泽知道贾敏是担心他，心中一暖。

        “要是真没考过别人，下次再考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随便便哭鼻子。”

        笑话，他一个一路从小就是考考考过来的现代人，怎么可能在考试心态上出问题。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贾敏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知道他心里有主意，也就没再多说。

        小孩长得快，不过三年，现在已经窜到她肩膀这么高了。再过几年，她就该不能轻易地揉小孩的头了。

        蝉鸣暑夏，通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就是蚊子有点多。

        林如海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在油灯下看着方志。

        他到通州已经有几日了。

        两个月前出了孝，他便进京去寻了些起复的门路。他本以为会磋磨些时日，没想到不到半月递上去的折子便有了批复，顺利到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了。

        这几日他已经与上一任县令交接完了，他便抓紧时间把近几年的账本给看完了。现在正在看通州县方志。

        通州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水网纵横，百姓民风淳朴、丰腴富足。

        这是林如海到通州的第一印象。

        但他这几日翻看账本和方志却发现近五年的粮食收成逐年降低，且村落之间时不时因为抢水发生械斗。

        按理来说，通州不应该会缺水，可为何会因抢水械斗？林如海心中疑惑。

        “老爷，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过几日夫人就该到了，上京前夫人特意叮嘱让小的照顾好您，要是夫人知道您连续好几日都没怎么休息肯定会心疼的。”

        王二推门进来劝道。

        听着王二的碎碎念，林如海合上方志，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通州是个好地方，可这通州县衙实在是有些破了。上一任县令没带家室过来，一个人竟然就这么住了下来，那厢房甚至都漏雨。

        这县衙最完好的地方便是这书房了，这几日林如海都是在书房凑活睡的，其他地方工匠还在修缮。等过几日贾敏到了，应该就能住人了。

        几日前他收到贾敏托人捎来的信，信中说她先送修泽到云麓书院，再往通州来。

        当初贾敏跟他说她要认林修泽为义子的时候，他没反对。那小子命确实苦了一点，十岁便父母双亡。

        不过是贾敏认了那小子当义子，所以那臭小子到现在都是喊贾敏娘，喊他老爷。

        他倒也不介意，毕竟他更想先跟贾敏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云麓书院现在的山长顾岭寒不仅是他的同窗，更是他的旧交好友。林家和顾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了，当时贾敏说要给那臭小子找个书院读书的时候，他便立马想到了云麓书院。

        他当即便给顾岭寒去了信，结果那小子还是和读书时候一样讨厌，来信先是明里暗里得瑟了一番他这几年是如何快意潇洒，妻女双全，又是挤兑他中了探花该是如何风光，那么厚的一封信就最后提了一嘴林修泽去他那读书的事。

        林如海看完信后笑得十分开怀，这人嘴贱的样子和当初一模一样，当即就又修书一封给顾岭寒寄去了。

        他可从来都不是吃亏的性子，特别是跟顾岭寒对上，两人能吵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当初两人一起在云麓书院读书的时候便最让先生头疼了。那时他乡试没考好，名次靠后。所以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安慰他，就顾岭寒这臭小子中解元不说，还跑到他面前来得瑟。

        最后以两人打了一架告终。

        两人互相被打得鼻青眼肿，还被先生发现，念叨他们足足念了一个小时。

        他们还趁着先生不注意，在先生眼皮底下互相偷笑对方脸上挂的彩。

        回想以前读书的时候，确是有很多惬意有趣的事值得反复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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