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只是有点累了

不管是人，还是狐狸，大概都是感情用事的生物吧！

        只要活在世上，就注定被七情六欲这些讨人厌的情感所束缚。

        无论是狐狸在面对感情时的专一，又或者是人类那对感情的优柔寡断又同时自私贪婪的人性，两者都是死心眼到执迷不悟，甚至到了宁可万劫不复的地步。而最可悲的是，天生半人半狐的李朗两者皆是。

        李砚离开丛林那天，李朗失去了一切他所珍视的事物。

        自此以后，李朗的人生信念骤然改变。

        从希望到失望，再慢慢地变成绝望。经历过无数次被抛弃和被人厌恶排斥及无理对待的李朗，领悟了唯有用自尊心支撑来自我保护才是王道，所以那之后的李朗一直以来都是以这么厚脸皮的方式继续活着的。

        如果最后注定要失去，还不如不曾拥有过。但相对的，与其当个被迫害又无力反抗的弱者，倒不如自己强大起来成为抢夺的那一方。可也因为如此，随着时间演变，最后的李朗就变得害怕再去亲近别人，害怕去接受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但同时亦害怕孤独。他用冷酷的漠然伪装自己，用残暴的手段自我保护，一切都只为了避免自己再度成为悲惨故事里的主人公。

        ……

        “李朗！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当李朗回到自己在城市里固定的落脚处时，奇宥莉便立刻兴高采烈地冲向他。但兴奋的表情似乎仅在奇宥莉的脸上短暂逗留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当奇宥莉发现李朗完全是一副虚弱惨白的模样时，奇宥莉的心中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

        “李朗……”奇宥莉心疼地伸手去触碰李朗的脸颊。“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李朗勉强扯动嘴角，露出浅淡的笑容安抚奇宥莉。“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奇宥莉察觉得出那只是李朗随口乱掰的借口。对此，奇宥莉感到心疼又不满极了，可是又不敢贸然地继续追问下去。她一直都知道李朗有个不想被公开谈论的弱点，就算对象是她也一样。那便是只有半只狐狸血统的李朗，他在某些方面总比其他纯血统狐狸要来得弱许多，比如说：他余下的寿命时间即将进入倒数阶段的这件事情。

        尽管李朗与李砚来自同一个纯正贵族血脉，但毕竟李朗早年曾受过重伤奄奄一息，后来虽被螭龙的手下强迫用酸浆果续命来报恩，可来自黑暗力量的酸浆果一直都是李朗最排斥再服用的。而且，李朗总是抱怨以前被迫服下酸浆果续命，那随之而来的梦魇副作用令他更加觉得生不如死。

        奇宥莉用一脸委屈得像是快哭出来的表情紧盯着李朗瞧。令人几近窒息的沉默中，李朗似乎能读懂奇宥莉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故作轻松，随后态度温和地笑了。“宥莉啊，我真的没事。就算有点不舒服，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承认今晚我的状态着实不太好，不过我可以非常确定我今晚还死不了，所以妳就放心好了。嗯？话说回来，妳刚说妳等我好久了，是吧？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奇宥莉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往，没什么心眼儿的小狐狸。尤其在李朗面前，天真烂漫的她完全就是个无害的需要被保护动物。原本心烦的事情被李朗刻意的转移话题，奇宥莉马上就忘了之前在意的事情，直接被李朗引导到下一个话题上。

        只见奇宥莉又恢复开心的表情，兴奋地挽着李朗的手臂，开口说道：“李朗，我今天遇到开心的事情了，所以好想第一时间跟你分享。”

        李朗闻言宠溺地笑了，还奖励似的拍了拍奇宥莉的头。“噢，是吗？那真好。至少我们当中有个人今天算是过得不错的。”

        奇宥莉边搀扶着李朗走向沙发坐下，然后迫不及待地继续跟李朗分享自己的事情。“李朗，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俩一起从那三个可恶的棒球小子手里救出的狗狗吗？”

        李朗顿了顿，不经意地回想起自己以前饲养过的小黑狗。但随即，李朗的思绪又被奇宥莉激动的声音给拉回现实。

        “那个兽医说因为狗狗是我救出来的，所以我就像是狗狗的妈妈一样！他还让我今天给狗狗取了名字！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好。可是后来我想起了你曾经带我去看过的电影，所以就直接用电影里边主角的名字——anastasia来给狗狗取名了！那个兽医称赞我取的名字很好听，用在不同性别的狗狗身上都可以，还说我很厉害呢！”

        奇宥莉滔滔不绝地说着，李朗饶有兴趣地挂着淡淡的微笑，静静地聆听奇宥莉说话。

        “只是……”奇宥莉突然脸色一黯，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什么？”李朗主动提问。

        奇宥莉深吸了好几口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李朗，然后又表现得十分困惑。奇宥莉刚要开口继续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自动消音不见了。

        李朗微皱眉头，看着奇宥莉反常的一直用手搓揉自己的脸颊，心里头也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宥莉，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不能给我知道的？”

        被李朗这么一问，奇宥莉整个人的反应就特别大。

        “当然不是！李朗，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天塌下来好了，你的敌人也永远都是我的敌人！”奇宥莉态度难得认真又严肃的许下承诺。

        李朗微微一怔，没料到奇宥莉会突然这么认真的表明立场。

        尔后，转念一想，李朗似乎也推敲了出来一些奇宥莉还未说出口的心里话。

        “宥莉啊，我要问妳一些事情。”李朗突然这么说。

        奇宥莉轻咬着唇瓣，看着李朗的表情反常的显得有些担忧。

        李朗毕竟不是木头人，自然感觉得出奇宥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宥莉，不管我接下来问什么话，妳都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撒谎。妳该晓得我最讨厌被人欺骗跟被人隐瞒事实了，对吧？”李朗事先作出声明。

        奇宥莉又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才慎重地点点头，语气带着哭腔的开口道：“李朗，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一定会老实回答，绝对不会骗你的。可是……我担心你会生气，然后你就会开始讨厌我，等下你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李朗被奇宥莉奇怪的表现搞得哭笑不得。

        “只要妳老实回答，我就不会生气。”他说。

        “这是真的吗？”奇宥莉开心的问。“你保证？”

        李朗点点头。“我保证。”

        奇宥莉这会儿可放心了。她立刻催促道：“问吧！问吧！无论你问什么问题，我都一定会老实回答你的！”

        李朗看着奇宥莉坦率的模样，突然会心一笑。但是下一秒，李朗的表情瞬间变化，话锋一转口吻变得严肃起来。“妳是不是对李砚身边那个兽医有好感？”

        “…有好感？”奇宥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重复着李朗的话。

        李朗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不该跟妳说那么难懂的话。”

        “……”奇宥莉闻言郁闷地嘟起嘴，不经意间又把李朗给逗笑了。

        李朗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感叹道：“我果然对妳狠不下心啊！”

        “什么意思啊？”奇宥莉闷闷地叹了口长气。“李朗，你今天怎么一直说奇怪的话？”

        李朗耸了耸肩，随即便认真问道：“妳是不是喜欢上李砚身边那个兽医了？”

        “什么！？”奇宥莉完全被吓傻了。

        看着奇宥莉天然呆萌的样子，李朗唇角的笑意透着一丝玩味儿。“看来我们家宥莉真的长大了呢！真好。”

        “嗄？我…我……”奇宥莉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李朗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默默地点了点头。“说吧，他今天是不是又对妳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不然妳刚才也不会突然那么严肃的向我表明立场了，还一直说深怕我会生气。”

        奇宥莉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弱弱地如实招来。“他……他今天……不知怎的，突然就…在车子里，他突然向我靠近，然后还……”奇宥莉用纤细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他亲了妳。”李朗帮奇宥莉把未说完的话补齐。

        都完全被李朗看穿了，奇宥莉只好乖巧点头默认。可是，奇宥莉还不忘再度向李朗表明心意。“李朗，我不是故意让他亲我的。只是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我，我才会不小心让他得逞。这次就算了，下次我一定不会那么再犯同样错误的了！你知道的，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里的！那个兽医不过是因为你之前让我去套关于李砚的消息，所以才会特意接近他的。”

        看着心急如焚向自己解释的奇宥莉，李朗微笑着不疾不徐地说道：“宥莉，妳不要紧张，我又没怪妳。”

        “真的吗？那太好了。”奇宥莉开心的张开双臂，立刻给了李朗一个拥抱。

        李朗莞尔一笑，然后轻轻地推开宥莉，柔声道：“宥莉，从今天开始，妳用不着再因为要对我报恩而事事顾及我迁就我了。以后，妳就随自己心意来行事吧！无论什么事情都好，只要妳觉得开心就去做。不管是想跟谁交朋友都可以，包括那个兽医具申炷也一样，甚至就算是想跟李砚和他那个初恋转世的南智雅交朋友都行。”

        奇宥莉面色一沉，担心地擒住眼泪，呜咽道：“李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李朗一语双关地回答。“宥莉，谢谢妳在我身边陪了我这么久。妳长大了，以后很多事情都要学着靠自己去面对和解决，好不好？”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随时都要抛弃我了。”奇宥莉难过的说。

        李朗伸手摸了摸奇宥莉的头发，轻声道：“我看得出妳对具申炷有好感，而他对妳示好的表现那么明显就更不用说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其实并不是个坏人，只可惜我和他的立场永远都是对立的。但是，不管我和他们所有人的关系闹得多僵，这些都跟宥莉妳没有直接关系。因为原本这就是我的错，我本来就不该把妳牵扯进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

        “李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说些奇怪的话？”奇宥莉担心的问道。

        李朗苦笑着摇摇头。“不，一点也不奇怪。我本来就是个爱变卦的人啊！”

        “可是……”

        “也许我只是有点累了。”李朗说。

        李朗疲惫的笑容里夹带着太多悲伤情绪，这让奇宥莉看着都不自觉感觉背椎发凉，似有什么非常不好的预感。奇宥莉默不作声地看着李朗，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所有可能导致李朗变成如此消极的可能性。

        “宥莉，有件事我也得跟妳道歉。”

        “什么？”

        “前些日子，我发现李砚派具申炷跟踪我。因为生气，我忍不住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本来也就快气消的了，但是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一直说话刺激我，我脑袋一发热就揍上瘾了。最后，李砚来接他，我……”李朗停顿了一下，面色难看地叹了口气。

        “李朗？”奇宥莉担心地唤了一声。

        李朗抬头，不经意与奇宥莉四目交接。“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看穿妳对他的心意，那么我就算再生气，也一定会看在妳的面子上，不会对他做出太过分的事情的。所以，很抱歉我对妳喜欢的人动了手，妳可以原谅我吗？”

        “李朗……我哪有喜欢他啊？我…我……”奇宥莉心情烦躁地住了口，发现自己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了。实际上，她的内心也很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喜欢一个人也没什么好羞耻的。我看得出来，妳很在乎他。”

        “我是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因为他是李朗你的敌人啊！”

        “宥莉，如果我说，我希望妳可以和他在一起呢？”李朗边观察宥莉的神情，边接着说道：“我刚说过的，妳不需要再因为我的关系而委屈自己或违背自己的心意。妳陪伴了我这么长时间，就算我对妳有恩，那些恩情也早就一笔勾销了。所以，宥莉妳以后一定要过得开心，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然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李朗，我不喜欢你说这些奇怪的话。为什么你今天表现得这么奇怪？快跟我说，你今天究竟怎么啦？刚才你出门去见李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嗯？为什么你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李朗抿唇苦笑。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李朗才缓缓说出其中一个实话。“我的寿命就快到尽头了。”

        尽管之前就已经大略知晓，可是亲耳听见李朗这么说，对奇宥莉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在奇宥莉愣愣地像个木头人一样的时候，李朗又继续说道：“我不放心妳啊，宥莉。在死之前，我一定要好好安顿好妳的事情。既然具申炷喜欢妳，而妳也对他有好感，那么你们就好好的发展下去吧！况且，李砚对具申炷也特别照顾疼爱有加，如果妳以后跟具申炷在一起的话，我相信李砚也一定会爱屋及乌好好照顾妳的。那样，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要这样……？再去找个酸浆果来吃吧？好不好？”奇宥莉哭丧着脸提议道。

        李朗没有说话，却轻轻地摇头，用眼神示意奇宥莉不要做那样的事情。

        “李朗！”

        “作为半只狐狸，我也活得够久的了。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

        李朗忍不住打趣道。“放心好了，虽然我剩下的时日不多，可是也不会就今天就马上结束生命的。所以，妳用不着这么快就用那种像是马上就要生离死别的眼神盯着我，嗯？”

        奇宥莉快速转动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道：“不如把这件事情告诉李砚，让他来想办法帮你吧！他怎么说都是法力高超的天狐，认识的那些天神也多，他一定可以想出其他办法救你的！”

        李朗越听表情越难看，只见他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直接打消奇宥莉的念头。

        “无论如何，关于我的将死之事……这件事，妳绝对不准跟李砚说。”

        “李朗，可是……”

        李朗没有再继续说话，可是他冷酷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答应你就是了。我绝对不会告诉李砚，但是，请你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让我陪着你，好吗？”奇宥莉说着说着一时没忍住悲伤的情绪，泪水瞬间决了堤。

        李朗有些错愕的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奇宥莉，内心深处不知不觉被触动了。

        “真是个傻瓜。干嘛要为我这么一个坏人哭泣？一点都不值得。”

        “你才不是坏人……李朗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就算你平时爱装冷酷，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全世界上最温暖的人。”奇宥莉边哭边说。

        李朗不禁有些动容，他抿唇深呼吸后，怀着感激又宠溺的心情抚摸着奇宥莉的头。

        尽管被李砚再度狠狠抛弃，但至少原来在这世上，真的还有一个叫作奇宥莉的女孩愿意无条件的陪伴着他不离不弃。如此真诚又难能可贵的情谊。但也因为如此，李朗知道自己必须趁还有能力时，尽力的将奇宥莉的未来交托给值得信赖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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