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舅父

晚风习习，吹走一日的燥热和喧嚣，正是好眠

        平昌坊文家大房还亮着灯火，一身着绯色官袍男长鼻梁挺立，下颌线条清晰，一双眼眸凌厉，虽已而立之年但仅仅站在那里，举手投足之间不难看不出久居官场的压迫感和威严此人正是文家大爷文筠南。

        他身边站着保养得宜，着秋香色莲纹长裙，头上几只翠玉压鬓簪朴素而不失雅致。文大爷由着妻子林氏接下披风和常服换上棕色直裰。

        “夫君可要在用些膳，小厨房还煨着枸杞鸽子汤，最是补气，这些天忙着河道的事最是辛苦”

        文大奶奶知道夫君公务繁忙软声询问，文大爷只点点了头，望着夫君往日儒雅谦和的面庞短短几日就有些憔悴疲惫之色也是担忧不已二人成亲快二十载大儿子都已成家了。

        从六七品的小官做起到今天的三品大员她是最知道眼前人谨慎小心的办着每件差，就怕家族衰落。

        他们家没有过硬的亲族帮衬，也没有荣耀的姻亲连盟。能走到今天全是家里的爷们拼出来，二弟和三弟也相继出入官场大爷身上的担子还是很重，所以家中庶务，子女读书嫁娶都不让男人烦心。夫妻日常也是提一些小事喜事

        “这几日我收到不少太太的聚会帖子，往常没这么热络的，云太师府上都送来了，我想着萍姐也到了年岁走动走动一下”

        文大爷撩起衣袍坐在桌边端起袅袅清茶谈谈道“萍姐是庶女，也不用再这些高门选，挑个家境殷实，人口简单即可”

        林氏心里也曾想过家里的姐儿们婚嫁联姻能帮家族男人们分担一些，通家之好本是应该，京中哪家不是靠姻亲故旧壮大兴盛的，偏他家大爷不愿如此，她也只好顺着夫君的意思说“那我再同母亲商议，本也不急，你不要过问了，还有今日去母亲处请安时说起大妹家的月姐儿头磕了问可还有许太医制得祛疤生肌膏”

        “大妹家的月姐儿？”文筠南边浮茶边朝林氏望去示意她说“说是不小心磕花盆上了，破了些皮不是很深。女孩容貌最是顶顶重要的”“那可送去了”“老爷忘了开春时大儿媳娘家侄女被水烫了讨了去，我想这几日去许府拜访许太太”林氏知道夫君掂记妹妹，就这么一个妹妹，男人不在家，领着两孩子，那家老太太还是个拎不清的，所以有事时能帮称一把也不含糊

        “你就别去了，让三哥儿去”“溪哥他怎么能讨到”林氏共生了两字，大儿子温良恭俭，去年已娶亲在翰林院担侍书，小儿子却不同，幼子偏宠长大，不喜读书，常与棍棒刀剑为舞，十一二岁的年纪从武也是要读书认字的，再说文大奶奶不解太医隶属皇家，只给皇亲国戚看病，那膏更是药方保密，药材难得，他家还是老爷与许太医有旧才能讨上一瓶半星的，让个半大小子去人家怎么讨。

        后又听文大爷说“少詹事家连云不是和小三很好嘛，许家跟他家是连襟，小孩子之间更好说话，我这段时间不好出面”

        “能行吗，小孩家家的”“成日疯野，这点都小事都不成，让他拿到直接送去她姑姑家”文大奶奶怕夫君又说教到小儿子头忙说是止住这个话头。

        这时丫鬟已端了汤盅上来，林氏为文大爷放好汤匙仔细的搅了几下放凉示意可以喝了。文大爷喝了几口放在汤勺说“这几日会与康棱去山东布政司一趟，端午会赶回，外面的我会交给二弟，家里有事你和母亲商量，跟往常一样”

        “要去山东何时出发，可要带什么，可有危险”夫君从前也常出京办差，自任工部侍郎后一直是下面人办的已且近端午事情紧急才会这几日决定故而吧安的问“无事莫要担心你也要注意身体”相伴多年的夫妻随着时间流转物事变迁在这一刻变得温情脉脉，林氏也因夫君的话泪光盈盈，忙低下头遮住心头情绪，这时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抬头望着那张含笑的俊脸一如当年明朗和煦的少年郎也笑了。他家夫君还是那样谦谦似竹般郎君，脸上悄悄染上浅浅桃花色。

        此时的相隔一条街的太师府上，也有人没有歇下，身着褐色暗纹直裰，头发花白的云太师正端坐于楠木金丝桌前批改公文

        ，管家模样的老仆进来恭敬的报到“老爷，吴大人来了”

        “嗯，请进来”老太师头也不抬的说“是”老仆不一会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进来，男子批着一件玄色大氅，随老仆走进放下兜帽，弓身行礼“老师”

        若是文筠南在这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吏部尚书吴迪“嗯，坐，上茶”云太师起身带他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的雕花茶几上坐下，老仆也端着两盏进来，放在手边“君山云针尝尝”

        “是”在茶雾氤氲下男子浮了浮茶汤，“老师，这几日工部就要派人去山东微山湖的夏镇至淮安府境内了，林太傅会有所动作吗”

        “此事关于他手下户部一年几十万两白银，你觉得林老头能放任”云太师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的门生，把问题丟给他

        “若是在路上动手，就算得逞，工部还是会派人重新过去，林老头不会如此麻烦”云太师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算计，混浊的眼里精光毕露

        “嗯，以他的心性只会一击即中，不会拖泥带水”

        “那我们能做什么，坐以待毙”吴尚书不解道。他这位老师已是两朝元老，与老太傅并与朝堂两大砥柱，两人也相争多年，宫中的二皇子是已逝贵妃之子也是太师的嫡亲外孙，四皇子的生母德妃是林太傅的亲侄女，

        而皇位上的这位身体已大不前，皇座之争政权更迭，成王败寇，千古不变，他与太师谋划的不仅是权利富贵，也是身价性命容不得他大意。

        “老夫想他会在疏浚到一半时动作，还会在天象风水上作文章，毕竟我的皇上就信这些”

        云太师抚着花白的胡子说到。“那我们该如何，清江以南接通邗沟和运河，若不能修成，还用原运河，我们费了这么大劲不就白费了”吴尚书不解老师到底怎么做。

        “云浮啊，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们不是要让户部少收多少银子而是铲除林老头的人，我们的人不能动手，才让工部牵扯进来，让工部成为我们铲除户部的一把刀，断林太头一臂啊”

        云太师朝学生和盘透出。吴迪瞬时茅塞顿开正身行礼“学生知道了”

        云太师含笑点了点头“坐下说”“学生明白老师的意思了，不怕他作做，就怕他们不动作，我们只要适时帮一把，看他们斗就行”

        云太师更加欣慰这位学生的机智了“我们只可在暗处莫要留下把柄与人”

        “学生明白”吴迪郑重道，关于老师大计的事他一直都很小心谨慎，不然也不会被老师提携稳坐吏部尚书之位，云太师对这位学生是非常满意的，他也需要这样的人作事谋划大业。大事已聊完，吴迪起身告辞，云太师让老仆人送他出府。

        坐上回吴府的马车，车上已有一幕僚等在一旁了，马车咕噜噜的行驶在寂静的石板路上，幕僚开口说道“大人，太师怎么说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吴尚书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幕僚想想太师会这么做也不意外，不费一兵一卒才是正理忽又想到什么说

        “大人认为五皇子如何”吴迪不明白怎么就提到那位在西南掌管三十万兵马的大将“太师想废太傅的人，可朝堂不止一位皇子，不止林太傅一方人马，若是雀不止一只呢”幕僚接着说道，吴迪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也不在说话，一路沉默的回到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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