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约之行

陈北夏觉得脑袋疼得快要炸掉，这显然是醉酒的缘故，当然也不排除她一头栽下去那一下把脑袋磕坏了。

        她醒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光线透过遮光帘，让陈北夏从梦中惊醒。原本她昨晚睡得也并不好，不仅头疼，还四肢乏力，关节处隐隐作痛，一个晚上她醒了好几次。这一系列的症状陈北夏都把它归结于酒喝太多的祸患，看来少喝酒是真的有必要。

        陈北夏从枕头下把手机摸出来，把手机放在枕头下不是个好习惯，但偏偏坏习惯更能被保持。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9:37，比起她动辄瘫在床上到十一点来说，不算太晚。

        看了眼时间，陈北夏又重新将手机塞到枕头下，虽然现在还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决定在躺一会儿。这是她的习惯，在无论如何也睡不好的情况下，她通常会选择在床上死磕。

        舍友都还没起床，至少是听不见任何动静，酒精的作用比想象中大，显然此时陈北夏还没意识到其实昨晚喝大的只有她一个。

        陈北夏闭上眼睛养神，顺道想想今天应该干点什么，今天周六，没有课，有充裕的时间做自己的事。可陈北夏越想越觉得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觉得这是个脑力活，一翻身，侧身又睡过去了。

        睡了不到十分钟，陈北夏一个惊醒，冥冥中觉得有的那件大事豁然开朗。

        她忘了陆亦凉。

        陈北夏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油然而生，如果刚刚没记错的话，现在差不多十点，而自己和陆亦凉说好的时间，是八点。

        陈北夏冷静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一是陆亦凉等得不耐烦了，已经走了，然后在心里默默鄙视失约的自己，二是陆亦凉还在楼下等着，但陈北夏觉得这都不大可能。

        陆亦凉的性格决定了他并不会久等陈北夏，他的涵养也决定了他不会在心里鄙视陈北夏。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挺糟糕的，与人失约这种事陈北夏还没做过，头一次就碰上陆亦凉，糟糕之余还带着点儿倒霉。

        陈北夏索性破罐破摔了，想想要不继续躺着吧，就当是忘了这事儿，忘得彻底一点儿，等到下午再故作惊奇地给陆亦凉发消息，表示自己记错了时间，糊弄过去也行。

        又惴惴不安地躺了十来分钟，陈北夏忽然觉得，没准儿陆亦凉还真傻乎乎地在楼下等着，毕竟重逢后的陆亦凉可从前很有些不同。

        陈北夏决定下楼去看看，不知道是否因为太过着急，下床的时候没踩稳，差点儿从楼梯上摔下去。好在她及时稳住自己，就是闹出的动静太大，一脚踩翻了凳子，惹来苏沉沉半梦半醒的一句怒吼：“肃静！”

        陈北夏轻轻扶起凳子，从衣柜里随便摸出一套衣服出来穿上，简单洗漱以后抓起书包就马不停蹄地跑下了楼。她一面在小小地期待陆亦凉还在，一面又想他最好还是别在了，等了两个小时，不知道他现在的气压能有多低。

        陈北夏跑到宿舍门口就停了下来，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外迈，直到整个人完完全全暴露在阳光里。

        还是在那个路灯下，陆亦凉穿着白色的长袖卫衣，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走。他还在等。

        陈北夏看见他，忽然很后悔自己没有好好选一件衣服，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卫衣牛仔裤帆布鞋，既不淑女，也不文静，唯一好的是和陆亦凉穿得很搭。

        陆亦凉看见陈北夏，向她走过来，陆亦凉走得越近，她就越慌乱。

        其实那晚借着路灯的光她并没有将陆亦凉仔仔细细看清楚，直到这一刻，阳光洒在陆亦凉身上，照着他的白色卫衣发着光，陈北夏才真切地看清了陆亦凉。三年过了，可他一点儿也没变，时光好像就停留在三年前的下午，而他们，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三年。

        陈北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分别来形容他们的这场许久不见，也许是自己心里还满怀期待，为了久别重逢。

        陆亦凉走到陈北夏面前，低头看着陈北夏，眼前的女孩儿似乎还没发现自己的头发乱糟糟的，齐肩的短发发尾还微微向上翘着。陆亦凉记得，陈北夏从前是长发，留到腰下。陆亦凉抬手想要替陈北夏理一理头发，陈北夏却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然后自己抓了抓头发，手法一点儿也不精致。陆亦凉收回手，却并不觉得尴尬。

        “那个对不起，我睡过了。”陈北夏先开口，她一直坚信做错事了主动认错总是没问题的，这样比较容易赢得原谅。

        陆亦凉自然地接过陈北夏的包，背在自己的背上：“吃早饭了吗？想吃点儿什么？”没有责备，没有质问，就好像是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等了陈北夏两个小时，轻描淡写，只是关心陈北夏吃什么早饭。

        “你不想说点儿别的吗？”陈北夏反问道，“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八点，我迟到了，我自己都觉得羞愧，面对迟到这种行径你就算不谴责也好歹说两句吧，你就问个早饭？”

        “那就喝粥吧，配上小笼包，我记得你好像比较喜欢。”陆亦凉看了眼手表，“比约好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但不算太久。”

        “你还挺能等。”陈北夏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

        “等你的话，是。”

        陈北夏愣了愣，问道：“你是不是被人换了脑子，或者是被人下了降头，这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这短短的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我觉得你行迹非遗，你是要消遣我吗。”

        有些甜蜜的话出现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并不会让人觉得高兴，所以陈北夏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管他面前的人是不是陆亦凉，管他陆亦凉的态度是不是很好，反正她宿醉刚醒，就当做是头脑不太清楚吧。

        “没有。”陆亦凉回答得很认真。

        “什么？”

        “我没有想过消遣你，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眼前这些事实。”

        陈北夏看着陆亦凉的眼睛，就看了一眼便躲开，她很少这样直视陆亦凉，她有时会比自己想的还要胆怯。“无所谓了，我不想喝粥，我要吃油条。”

        这是她的妥协，对陆亦凉的第很多次妥协，哪怕她现在正在生陆亦凉的气。

        陆亦凉笑着说“好”，刚刚小小的争执就当做是没有发生过，今天就当做是陈北夏与陆亦凉重新认识的第一天，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看着很平和

        吃过早饭，他们合计了一下，决定去看电影，两个基本没有特殊娱乐方式的人凑到一起，也就只能想出这个主意了。再者上午的看电影的人不会太多，影院的环境会更好，陈北夏很喜欢一个人在上午去看电影。

        陆亦凉掏出手机来看看现在有哪些电影可以选择，爱情片、恐怖片、科幻片，种类倒是很多。他将手机递到陈北夏面前，让陈北夏来选。

        陈北夏不动声色地看着，但心里其实在盘算，以他们俩现在这种情况去看爱情电影似乎很奇怪，男孩子应该是喜欢看科幻电影的，陈北夏也比较喜欢，可她现在就是想给自己和陆亦凉找不痛快，于是她伸手指了指那封面看着就有些渗人的恐怖片：“这个吧。”

        陆亦凉的眉头明显皱了皱，他没想到陈北夏现在喜欢这种风格，但既然是陈北夏选的，他还是订了票。电影的位子还是空的，除了他们俩以外，还没有人选择这个电影。

        这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高二结束的那年暑假，原本陈北夏计划好的旅行，因为学校的补习而被迫取消。两个月的长假变成了两周，抛除做作业的时间，根本剩不下多少。于是陈北夏临时改变计划，旅行变成了看电影。

        那年夏天影院上映了一步口碑讨喜的爱情片，题材合适，让陈北夏在一众影片中一眼相中。

        因为她要约陆亦凉去看电影。

        陈北夏心里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那时她的单恋已经进入了瓶颈期，如何深化和陆亦凉的关系成了她的心头大患，在和陆亦凉关系的进退上，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虽然可喜的是眼见着亲近了些，但到了这一年的这个时候，出现了停滞不前的情况。

        陈北夏忧心忡忡，没有想通问题出在哪里，一切都显得很合情理。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她要约陆亦凉去看这场电影，因为她深知，要想以女朋友的立场来做这件事，这十年八年估计是不可能了，这次约好陆亦凉，哪怕是被问到为什么选这一部爱情片，也能用好口碑来搪塞，成全自己暗戳戳的小心思。

        按照惯例，陈北夏发了消息给陆亦凉，然后等着陆亦凉拒绝自己，就再发一次。可这次陆亦凉破天荒地没有拒绝，一口应下，倒是让陈北夏措手不及。

        她没去想其中的奥妙，只是琢磨那天要穿什么衣服，单独出去看电影需不需要矜持再矜持，陆亦凉要是觉得电影不好看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陈北夏绞尽脑汁思索的事情，到了当天，全被她的紧张打消，荡然无存。

        那场电影陈北夏如坐针毡，精彩的剧情根本没有吸引到她，她时不时地偷瞟陆亦凉，余光落在陆亦凉旁边那对接吻得忘我的情侣身上，又耳朵发烫地飞快转过头。

        电影厅里全是情侣，配合着浪漫的剧情相互依偎。陈北夏心跳快的要蹦出来，手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直到陆亦凉冰凉的手指无意碰到她的手背，闷热中的凉意才让她冷静下来。她握紧自己的双手，掐着肉让自己清醒克制。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一口一口喝着可乐，付出的代价是电影一结束她就奔向了厕所，然后洗了一把冷水脸。

        见到陆亦凉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对情侣夹娃娃，女孩子正因为夹到了喜欢的小熊而欢呼。陆亦凉问陈北夏要不要试试，陈北夏拒绝了。以前有人评价陈北夏内心很别扭，说的挺对，她始终觉得自己诓了陆亦凉来看这场电影已经出格了，所以不愿意再去做别的亲密的事情，哪怕这只是夹娃娃而已。

        如果换成别人来，她一定大大咧咧马上就要上手，可这个人是陆亦凉，就不行。

        那晚陈北夏没有问陆亦凉尽不尽兴，陆亦凉也没有疑惑陈北夏的选片，像是已经心照不宣，又像是陆亦凉根本不在意。陈北夏有些泄气，泄气之余又分神来想，还能做些什么。

        那些计划陈北夏没有来得及实现。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的再一次一起看电影，心境全然不同，陈北夏恶心彼此，选了部恐怖片。

        倒能算是人是物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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